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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中,黑衣蒙面人突发一声龙吟清啸,冲天拔起,身化长虹,向夜空中疾射而去。
呼图克须眉俱颤,一声厉喝,点足腾身,飞离屋间,蹑踪疾扑。
黑衣蒙面人一阵震天长笑:“念你平生尚无大恶,饶你一命,滚!”
头也未回,袍袖微拂,大喇嘛呼图克便如遭重击,身形一窒,一声闷哼,倒翻下坠,如此高空,距地面少说也有十余丈,虽说黑衣蒙面人掌下留情,未施煞手,这一跌下去,也要磋个脑浆进裂。
不知是谁突于此时扬声大呼:“不可放走叛逆,放箭!”
屋下那难以数计的禁军,随即个个矢簇向空,眼看就要箭如飞蝗,如雨而出。
薯地里,数十丈外响起一声震耳霹雳:“住手!”
一条魁伟人影划空射至,先伸手接住呼图克,双臂微振,把呼图克高大的身躯向那惊慌失措的侍卫群中抛去。
接着身形一掉,扑向黑衣蒙面人,遥空探掌,向黑衣蒙面人印去。
来人恍若神龙,功力高绝,身法如电,救人、攻敌于同一刹那,立刻震慑全场。
巨灵般大手,转眼欺至黑衣蒙面人背心。
黑衣蒙面人一声轻笑:“傅侯神威,谁敢轻攫锐锋?”
突然回身,举掌相迎。
砰然一声大震,黑衣蒙面人身形微顿,落回瓦面,来的人魁伟身形却被震得斜飞敷尺,满含惊异的轻“噫!”一声,身形复起.迎面疾扑,两次出掌,掌风如潮.显然这次他又加提了几成真力。
入目威势,黑衣蒙面人似乎有所顾忌,没再硬接,身形侧滑半尺,轻而易举,堪堪避过,说道:“萤火之光自知难比中天皓月,侯爷可否暂时高抬贵手?”
或许是因为他能一连躲过来人举世无匹、向无虚着高绝两招,也可能是因为他话语中带有恳求意味,来人果然未再追击,但却毫未放松地跟着射落太和殿顶。
人影敛处,月色下,但见来人环目虬髯,威猛有若天神,昂然卓立,正是那闻惊驰授的神力威侯傅小天。
傅侯神威,朝野俱知,屋上屋下立时暴起轰雷般欢呼。
“威侯来了,贼人准跑不掉了!”
七嘴八舌,异口同声,又是一阵大乱。
傅小天神色凝重,对四下的震耳欢呼未予一顾,虎腕微抬,屋上屋下一齐躬身,刹那间恢复寂静。
他环目如电,紧紧凝注黑衣蒙面人,须臾,神色骤晨,浓眉一轩,突扬豪笑:“是我糊涂,我虽不敢狂妄自夸,普天之下能接我两招且能占尽上风者,还真找不出第二个人,阁下,我很感意外。”
显然,他至此已看出面前黑衣蒙面人是谁。但不知怎地,他笑声很高,话声却是很低。
黑衣蒙面人双目电芒一阵闪动,笑得有点尴尬:“过奖,那是我一时侥幸,也是你手下留情,我也没想到会惊动侯爷。”
傅小天微微一笑,突然皱起浓眉;“阁下这回你的祸可闯得不小,对你谈这些我知道那是白费……”
一指屋下,接道:“可是你不该在这儿杀人,他们职责所在……”
“侯爷。”黑衣蒙面人飞快接口:“我本不愿伤人,实在是逼不得已,既然惊动了侯爷虎驾,我听凭处置就是。”双手一垂,不再言语。
傅小天环目中异采闪漾,凝注黑衣蒙面人,淡淡说道:“阁下,你不该说这种话,傅小天岂是人间贱丈夫?我只想告诉你两件事,你避不见面,她很伤心……”
黑衣蒙面人身形骤起一阵轻颤,傅小天接着说道:“还有,罗刹三君乘虚盗走了佛、钗两宝,京城危机未除,我不克分身……”
黑衣蒙面人闻言方自神情一震,傅小天突然回身挥手,沉声喝道;“来人放行,任何人不得阻拦,违者论斩。”
威侯有谕,谁敢不遵?屋上屋下一致俯首。
黑衣蒙面人双目神光暴射:“侯爷……”声音有点艰涩。
傅小天微笑摆手:“别多说了,一切我自能担待。”
黑衣蒙面人迟疑片刻,终于肃然说道:“侯爷,你这份情我领了。”一拱手,腾射而去。
这话听来既简单又平淡,但却内蕴极多,其实像他这种人,也无须说得太多。
傅小天呆呆晨注黑衣蒙面人消逝方向,神情木然,不言不动。
夜入大内盗物,罪同叛逆,非同小可,准也不敢加以纵放。
神力威侯虽然权重当朝,股肱柱石,炙手可热,这样做,也难逃死罪。
可是,傅小天他居然这么做了,而且当时面无难色,毫不犹豫,事后也没有一点悔意。
单凭这份胆识豪气,就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夜空中风声飒动,一条无限美好的纤巧人影飞掠而至,身法轻盈灵妙,正是那美郡主德怡随后赶到。
她入目眼前情景,一时怔住:“小天,怎么回事?难道……”
傅小天回过身来,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不必大惊小怪,你回去吧!我要进宫一趟。”
德怡道:“见官家?”
傅小天点了点头。
德怡道:“走,我也去。”
她处处显得不脱天真,傅小天不由蹙眉,摇头道:“不,你 替我料理这儿的事,大内侍卫毁了六个.呼图克也伤得不轻……”
德怡惊得花容失色:“是谁这么大胆,敢……”
傅小天淡淡一笑,道:“百无一用的书生,他是逼不得已,他根本不懂什么叫敢不敢。”
德怡神情剧震,讶然欲绝地.瞪大一双杏眼:“是他?他……人呢?”
傅小天答得很轻松:“我让他走了。”
德怡闻言啊了一声,立时怔住,傅小天望着她微微一笑,身形拔起,向太和宫后面掠去。
德怡定过神来,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忙也飞身掠向后宫傅小天这趟入宫,足足待了一更次,直到四更过后方始退出,踏着黎明前的黑暗,走回神力侯府。
他既然能走入大内,安然返回侯府,足证皇上没拿他怎样。
但他此时神色却十分难看,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阴霾,一双浓眉也蹙得很深,一进府门,便直奔后院小楼。
小楼中,巨烛只剩下寸许一段,蜡泪流满几面;薛梅霞彻夜未眠,双目显得有点红肿,一眼看见夫婿神情有异地走上楼来,心中一紧懂忙起身相迎,目光凝注蹙眉轻声问道:“怎么样?事态很严重吗?”
傅小天点点头,没有立即答话,落了座,方始抬头面对爱妻:“霞,有人进入大内盗取御藏重物,你可知道是谁?”
他问得奇突,薛梅霞当然猜不到,惑然道;“谁?”
傅小天看了薛梅霞一眼,用足了力气,低沉地说出三个字:“夏梦卿。”
薛梅霞只觉脑中轰地一声险些昏厥,娇躯摇了一摇,连忙扶住椅背:“怎么?是他?这……”
傅小天勉强一笑,拍拍她扶在椅背上的那只玉手,柔声说道:“霞,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
薛梅霞竭力地要保持镇定,可是终属枉然,她根本没有办法捺下此刻那震骇激动的心情,声音有点颤抖地道:“结果……情形怎么样?”
“还好!”傅小天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他手下留了情,大内侍卫只毁了六个,呼图克肋骨断了两根,幸保不死,幸亏我及时赶到,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薛梅霞霍地站起,娇屑煞白,失声说道:“后来又怎样……”
“没有怎幺样。”傅小天伸出大手,轻轻地把她扶回椅子上:“说来,我不该赶去,他改了装,蒙了面,为的就是怕牵连到我,结果……唉!”
薛梅霞芳心剧震,急声问道:“结果怎么样?他人呢?”
傅小天深深了解爱妻的心情,淡谈一笑,道:“霞,你该知道我会怎么做。”
薛梅霞骇然失声:“小天,你,你,你放走了他?”
爱妻知心,傅小天愁与苦之余,暗感安慰,微微一笑,没有开口。
薛梅霞娇躯轻颤,泪珠儿无声坠下,她想说什么,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觉得心中思潮激荡汹涌,几乎使她爆炸,对自己这位盖世奇男的夫婿,她有说不出的敬与爱,几乎忍不住扑到夫婿怀中,大哭一场,但结果终于忍住了,她怔想好半晌,突然颤声说出一句话:“小天,你,你怎能这么做?”
傅小天听得出,爱妻只是为他担心,并不是怪他,淡淡地笑了笑,仍末置答。
是的,他无话可说,朝廷对他高俸厚禄,世代缨簪;皇上更视他为朝廷柱石,股肱重臣关爱备至,宠信有加!他这样做,岂不形同忘恩负义,欺君叛国?
然而,夏梦卿血性男儿,绝世奇才,目光深远,胸襟如海,严辞劝阻中原群雄妄动,负伤解救大内危难,所行所为,超拔无伦,不可方物,且与他神交至深,他又怎能为了闯禁盗物之事而加以留难?
究竟是对是错,他自己一时也无法肯定,所以只有默然了。
薛梅霞渐渐地趋于平静,神色木然地,看了傅小天一眼,淡谈说道:“你见过皇上了?他要我们怎么做?小天,你知道,我不会把生死放在心上,只是我还不愿让别人动手。”
入耳爱妻此言,傅小天禁不住展眉失笑:“霞,没那么严重,不过确也够令人捏把冷汗的了,我当时这么做也没有把死字放在心上,只是担心连累了你……”
话锋微顿,摇头一声苦笑,接道:“霞,你知道他拿走的那两件御藏重物是什么东西吗?”
薛梅霞见他口气有异,神情微震,瞪目问道:“是什么?”
傅小天一耸双肩,蹙眉笑道:“一部兵书与一本前明忠义臣民名册。这两件东西;都是本朝圣祖时搜罗入宫的,替诏慎藏,关系本朝安危至大……”
薛梅霞听得芳心暗震,插口问道:“那本前明忠义臣民名册或许十分要紧,但一部兵书又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呢?”
博小天摇头笑道:“我和你一样,以前也一直有这种想法,兵书,自吴孙子、齐孙子以下共有五十三家,知名的不外孙吴兵法、太公六韬、黄石三略三种;而这些,凡为将相者莫不深谙,委实值不得如何重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部兵书虽不在以上诸家之内,却具有很多特点,价值犹凌驾诸家之上,其中除了攻守交阵的策略外,还载有练兵兴国的方案;因此它的失去,直接威胁到大清朝廷的安危存亡,无怪皇上要那般震怒了……”
薛梅霞心里有数,低头不语。
傅小天浓眉微蹙,轻吁一口气,接道:“皇上的意思是说,东西丢了,那是侍卫们无能,不能怪我。但我不该既已赶到,却不率众人拿人,反而把夏梦卿放走,这就罪该万死,无可宽宥;事实如此,我还有什么话说。多亏德怡,她不惜触怒皇上,极力保奏,否则,今夜我就回不来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薛梅霞也禁不住花容变色,暗捏香汗,对那位美郡主,平生无限感激,望了傅小天一眼,说道:“事情恐怕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当然,事关大清朝廷安危,怎会这么简单地算了?皇上 他说什么也不甘让这两件东西长此落在别人手中。”傅小天点头回答。
“他要怎么样?下令缉拿?追回那两件东西?”薛梅霞难掩紧张地急忙发问。
傅小天伸手抚上薛梅霞香肩,柔声答遭:“正是,他已连夜颁下圣旨,诏令天下,限期缉拿夏梦卿,不过,你知道,这等于白费心力,徒然劳师动众,毫无用处……”
薛梅霞微摇螓首:“我不担心这个,我以为他绝不会让你闲着。”
傅小天环目深注,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我不会瞒你,也瞒不了你,待会把府中料理一下后,天一亮,咱们就要远下扛湖了;他准我长假,要我将功折罪……”
这变化实在大出薛梅霞意料之外,她经受不住心头的震撼,惶然急呼一声:“小天……”
“这样不是很好么?如此一来,我们已无须再为那一月的限期烦心了,而且正好可趁此机会,到各处走走……”傅小天大手轻拍香肩,深情款敦,无限温柔,接着说道;“至于我如何将功折罪,你也不必担心,夏梦卿盗取那部兵书,意图虽然甚为明显,但事情不会来得很快,没有个三年五年的布署准备,他是无法举事的……”
薛梅霞静静听着,突然抬头插口道:“你是说,你不准备立即追索那两件东西?”
傅小天缓缓点头:“正是,我不准备做那种出尔反尔的事,我只准备以死尽忠,但这也必须到某个时候,在夏梦卿投有采取显著举动之前,我与他在任何方面都还是好朋友。”
薛梅霞大为激动,娇躯一倒,一头扑入傅小天怀中,珠泪急涌,哽咽着道:“小天,你太好了,都是我连累了你……”
傅小天双臂轻揽,虬辑布满的黑脸偎在薛梅霞的粉颊,环目噙泪,笑道:“别这么说!对你,我觉得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何况我的性情本来如此,率性而为,并没有勉强。”
一大一小两个身子紧紧相拥着,两颗心一起陶醉在无限温馨的沉默中,暂时忘记厂一切烦恼……
许久许久,薛梅霞始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