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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梦卿与霍玄对望一眼,张口欲言,却似又强行忍住,略一沉吟,刚要挥手示意群豪离去。
远远的,传来一阵杂乱的步履声,随着这阵的步履声,山道拐角处,转出了薛梅霞、德怡与一众满朝兵将,奉旨监视傅小天的四川提督岳钟琪赫然杂在队中。
傅小天没表示惊奇,显然,岳钟琪来西藏已非一日,早见过他了。
薛梅霞与德怡倒持着长剑,夷然无伤,衣衫上连一滴血都没有,这不能不算是奇迹了。
傅小天急步迎上,老远地便出声唤道:“霞……”
可是,薛梅霞与德怡却似没听见,两三丈外倏然驻步,娇 靥上的神色是一片惑然、讶异、震惊……
傅小天一怔驻足,愕然说道:“震,怎么啦?你这是……”
薛梅霞与德怡没理他,德怡印转向薛梅霞道:“霞姐,我觉得夏梦卿不像……”
薛梅霞目光不离夏梦卿,喃喃说道:“我也看出来了,我去问问他。”径直走向夏梦卿。
早在薛梅霞与德怡突然驻足、惊愕疑注时,夏梦卿就微微显得有点不安,此时一见薛梅霞向他走来,脸上的不安神色越明显、越浓厚,但他仍强笑迎了上去,说道:“小妹……”
“住口!”薛梅霞一直逼到夏梦卿面前,冷冷一声轻喝,木然说道:“你瞒得过任何人,你却瞒不过我,你不是我夏大哥,你是谁?为何冒充我夏大哥,他如今在哪里?说!”
此言一出,群豪面面相觑,心想:这位傅夫人是怎么回事?
没头没脑地说出这种话来,莫非是身经剧战,过份疲累,神智有点不清……
心里这么想,可是谁也不好说出口来。
本来嘛,夏梦卿明明是夏梦卿,怎会不是,又何来冒充?
这岂非笑话,天大的笑话吗?
傅小天大急,疾步走过,道:“霞,你这是怎么啦?他,夏老弟,他不正是夏老弟么……”
薛梅霞没看傅小天,紧紧盯住夏梦卿,道:“小天,你别管,他的化装很高明,可我说过,他瞒得过任何人,却绝瞒不过我,我要当着群豪揭穿他。”
这话不错,薛梅霞对夏梦卿认识得的确是最清楚,任何人难及;傅小天心里明白,目光转注夏梦卿,惑然道:“老弟,你……”
夏梦卿何止不安,简直有点失措,嗫嚅笑道:“侯爷,我不明白小妹她怎会……”
“住口!”薛梅霞再扬轻喝,娇靥上已现寒霜,道:“小妹也是你叫的么?说!你自己说还是要我动手?”
夏梦卿默然不语,但旋即突然点头,笑道:“反正现在已没关系了,还是我自己说吧!夫人,您别生气,您也看得没错,我不是夏大哥。”
群豪大大震动,纷纷掠了过来。
这还了得,谁敢冒充宇内第一奇才玉箫神剑闪电手?
傅小天环目暴睁,尚未说话。
薛梅霞适时说道:“那么你是谁?”
夏梦卿举手一抹,取下一张特制面具,笑道:“夫人,我是岑参,小岑。”
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薛梅霞认得,无为道长也不陌生,一点不差,他真是与霍玄并称二小的大木真人得意高足……岑参。
薛梅霞、德怡、傅小天,除了霍玄外,俱皆神情狂震,立刻怔住,瞪目张口,作声不得。
这一来,夏梦卿为何舍弃他那威震宇内的玉箫不用;峨嵋之会,小岑为何未与小霍同来,全明白了。
猛然,苍寅一声怪叫,闪身掠向霍玄。“小霍,你瞒得老要饭的好苦。”
被瞒得好苦的,何止他一人?霍玄耸肩摊手苦笑:“五老,您得原谅,这是夏大哥的吩咐,我也莫可奈何!为顾全大局,我只有帮着瞒了,其实,我也憋得难受。”
苍寅大笑,还想问,薛梅霞已问了岑参:“夏大哥,他人呢?”
岑参眨了眨眼,笑道:“夫人,您冒险偷袭,碰到过南宫毅,他如真是天外神魔,小岑不敢说您能安然退出布达拉宫……”
忽然,南宫毅听说薛夫人率兵乘虚偷袭布达拉宫时,那种震惊的表情,飞快地自傅小天眼前浮起,他大叫说道:“原来如此,哈!我才奇怪他怎么老不尽全力,原来如此啦……”
薛梅霞与德怡也明白了。岑参的话不错,刚才在布达拉宫内的情形的确是很惊险危急,如果不是南宫毅赶到,下令捉活的,她两人早伤在布达拉宫了。
这一来,什么小霍夜探布达拉宫受伤,什么独孤奇送图,夏梦卿又毫不犹豫地采用,为什么夏梦卿不让薛梅霞太早跟他见面,布达拉宫为何这般不堪一击,片刻瓦解……
这一切的一初,全都迎刃而解。
群豪禁不住相顾点头,哑然失笑。
薛梅霞放下了一颗久悬的芳心,春风解冻,娇靥上有了笑容;但倏然,她又想起一事,皱眉问岑参,道:“我看见夏大哥保着那个法王,转眼不见,那他……”
岑参摇头笑道:“夫人原谅,这就非我所能答复了,我也不知夏大哥他往哪儿去了,不过有一点母庸置疑……那个法王惨了。”
好俏皮。薛梅霞嫣然再笑,微嗔却更喜爱地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傅小天听得哈哈大笑,一巴掌拍上岑参肩头:“我也称你一声老弟,咱们虽没见过面,可是我心仪已久,老弟,我瞧你不比夏梦卿逊色嘛!”
岑参脸一红,赧然笑道:“那是侯爷你夸奖,小岑哪敢跟夏大哥比?夏大哥能气走恨天翁,戏弄喇嘛于股掌之上,小岑却一见面就被人揭穿底牌。”
这句话,又赢得傅小天一阵震耳豪笑。
诸事已了,阿旺藏塔法王既有夏梦卿相伴,再加上布达拉宫损失惨重,谅他也再难作怪。
如此,还有什么可停留的?
于是,两方分手,各回驻地。
岑参、霍玄偕同武林群豪,为不幸牺牲的诸侠收了尸,没耽搁地出了西藏,取道返回中原。
驻地已不必再去,没东西了,纵有,也应已被喇嘛们摧毁得一塌糊涂,也没有用了。
傅小天、薛梅霞与德怡,率领着岳钟琪等兵将,返回了卦兰山驻扎地,才进虎帐,一桩事物看得三人顿时呆住了。
桌上,镇纸上压着一张信笺。
信笺是傅小天常用的,没什么值得奇怪。
可是,信笺上的字迹就不寻常了,十足地令薛梅霞心弦震动,狂草、龙飞风舞、极熟悉,是夏梦卿的手笔。
薛梅霞定过神来,当先奔向桌前,以颤抖的心、颤抖的手,轻轻地拿起那张信笺。
信笺上,墨渍未干,写的是:
“我尚有一桩大事未了,故又匆匆他去。
为天下武林,为钗、佛二宝,为薛家一门血仇,十日后我将于哀牢断魂崖与雷惊龙放手一搏,特此奉知。
夏梦卿匆留”
直到现在,薛梅霞才知道父母兄长惨死的一门血仇,是那禽兽不如、灭绝人性的表兄雷惊龙下的毒手。
她简直不敢相信,但是,夏梦卿不会骗他,这毕竟是事实,雷惊龙虽然害得她家破人亡,又何异无形中拆散了她跟夏梦卿,等于使得她痛苦一生?
脑中轰然一声,一阵昏眩,若不是傅小天背后仲铁腕扶得快,定然会栽倒地上。
她心碎肠断,悲愤填膺,娇靥煞白,目眦欲裂,牙咬得渗血;想哭,没有泪,也哭不出声。
信笺,自那双剧烈颤抖的柔荑中滑落。
好半天,她才说出了一句:“雷惊龙,你好狠毒的心肠!”
咬牙恨声,神色之可怕,前所未见。
傅小天跟德怡,适才在她背后已将信笺上的话,看得清清楚楚,德怡忙好言慰劝,傅小天却没说话。
只因为他的感受与爱妻同,须发俱张,环目暴射慑人寒芒,充满了怒火、杀气,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神色比薛梅霞更可怕。
过了一会儿,薛梅霞才在德怡的慰劝下渐渐趋于平静,傅小天才敛去了他那吓人的威态。
三个人,两个呆呆地,德怡也住了口。
但,突然,薛梅霞开了口,道:“走,小天,陪我去一道,我不能尽让夏大哥为我操心劳神,我要手刃雷惊龙,报此血诲深仇,慰泉下父母兄长。”
傅小天竟然笑了,不过那是悲甚怒极而笑:“走!这不是你一人的事,是咱们两个的事,我要他在我八宝铜剑之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傅小天可从来没说过这么狠的话。
随即,唤进岳钟琪,吩咐他领兵先回四川,听候令谕。做官的,都善于察言观色,岳钟琪看出傅侯神情有异,没敢多问,唯唯而去。
岳钟琪出帐后,傅小天又转向了德怡,还没开口,德怡却先说了话,她表示要跟他伉俪二人一起去。
在人情道义上说,她这时不能离开这对夫妇,更何况她还想见上夏梦卿一面。傅小天伉俪不糊涂,德怡自己更明白,她如今已是情不自禁,不克自拔了。
傅小天与薛梅霞不便坚拒,只得点头,当下收拾细软,三人三骑,取捷径直奔云南。
衰牢,山势险恶,峰高壑深。
峻蜂插天,云封雾锁,极尽深邃、阴森之感。
尤其,蝇蜒起伏,连绵百里,山区极广,古森林遍布,苍苍翠翠,一望无垠,尽多毒蛇猛兽。
这一日中午,天阴得很,衰牢山脚下,驰来了三人三骑。
这三人三骑,是一男二女。男的环目虬髯,身躯魁伟;女的清丽、艳绝,压倒尘寰。
正是傅小天、薛梅霞、美郡主德怡三人到了。
在山脚下三骑并立,勒马控缰,仰望深邃、险恶、广阔的山 势,薛梅霞立刻皱起蛾眉,道:“小天,你瞧,偌大一座哀牢,断魂崖上哪儿去找?”
傅小天和她有同感,浓眉皱得更深,环目凝注云封雾锁,不可复见的半山以上,久久才道:“霞,别急也别愁,路是人走出来的,顾名思义,断魂崖是个崖,而且必极险恶,咱们专找险恶绝崖不就……”
“阁下聪明人,怎也做此糊涂语?”德怡插口说道:“观山势,哀牢险恶绝崖不在少数,断魂崖是个地方,又没写字,谁知道哪个崖名为断魂?”
傅小天一怔为之语塞,旋即摇头苦笑:“厉害,厉害!那么,阁下,说说你的高见吧!”
德怡瞥了他一眼,翻翻美目,道:“我要有好主意早说了,还会等阁下问么?”
傅小天浓眉微轩,还想再说。
薛梅霞已然抢着说道:“好啦,两位,现在已是第十天中午,倘若咱们……”
“别忙,霞姐。”德怡猛有灵思,连忙笑道:“我有法子,如果咱们没来晚,包管灵。”
傅小天惑然投注,薛梅霞却展眉道:“那么说呀?阁下。”
德怡没说话,笑了笑,突然仰面长啸,啸声清越如凤鸣,穿云透雾,直道哀牢绝峰。
只要是功力不俗之人,只要在哀牢山区之内,都应该听得到,而且必为之惊动。
啸声方起,傅小天与薛梅霞便即双双恍然大悟,薛梅霞目射赞佩未语,傅小天已拇指双挑,说道:“阁下,高明,高明!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嘛。”
“好说。”德怡淡淡笑道:“灵不灵还不知道呢!”
话虽这么说,娇靥上却难掩心中得意之情。
傅小天只做未见,收回目光,转注衰牢,静待回应。
哪知,等了半晌,别说回应,连一丝风吹草动也没有。
德怡,有点儿窘。
薛梅霞那清丽的娇靥上,刚浮起一片失望之色……
蓦地,一声龙吟长啸起自哀牢绝峰之上,穿云透雾而出。
三人精神一振,薛梅霞首先喜呼:“是他,是他,小天,快……”
傅小天正在辨别啸声起处,只一细听,立刻听出啸声是由最中一座山峰上传下,飘身离鞍,道:“两位,下来吧!”
其实,他这句话多余,薛梅霞与德怡早已双双飘下。
安顿好坐骑,由登山小道联袂飞驰而上。
小道羊肠,极为崎岖,沿途更是荆棘藤蔓满布,颇难行走,两旁古木参天,虫蛇起伏,黑暗而阴森。
这虽然难不倒傅小天,薛梅霞与德怡可有点作难;尤其是德怡,她竟然额头现了汗渍。
费了盏茶工夫才登上半山,三个人整个儿地处于一片迷蒙云雾之中,十丈外几难见路。
好在傅小天神目如电,他略一辨明路径,当先又驰了上去。
飞驰间,渐渐地可以听到峰顶传来阵阵呼呼之声,傅小天绝代高手,他立刻听出那是高手搏斗所发劲气罡风,他回首轻声道:“霞,听见么?夏梦卿已经跟雷惊龙动上手了……”
适时,云雾中又传下夏梦卿几声清叱。
薛梅霞既惊且喜又悲愤,德怡竟觉得脸红心跳,当下竭尽所能,加快身法,一口气驰上峰顶。
云雾只绕山腰,峰顶反而开朗,钻出云雾,眼前陡然一亮,绝峰景物清晰在目,纤细可见。
却看得三人热血往上一涌,傅小天与薛梅霞简直四目喷火,悲怒之色现于眉宇。
断魂崖就在眼前。
那是绝峰近旁,一块面临危崖的平地。既称断魂,想必崖下是深不可见底的万丈深渊。
在那平地之上,距危崖不到一丈之处,正有着一白一黑的两个人影闪电交错,生死火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