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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江一面设有宾馆,因为贵宾通常是乘船来的。目下宾馆自然而然地,成了妙手空空三四十名死党的行馆,天一黑灯火辉煌,到处都有青龙帮的人负责警卫。二十余间华丽的客房,安顿着这些主脑人物。
三更初,宾馆酒筵刚散。有些人还不想睡,三三两两在花木扶疏的大院子里歇凉聊天,在亭子里沏茶畅谈江湖见闻以及平生的得意事。
谁也没留意,院子里的花圃旁,多出一个陌生而又不算陌生的人,穿一袭青衫,衣袂掖在腰带上,背着手,缓步走向院角的小凉亭。
亭中有四个人,分坐四方正在品茗。
“冷剑十几个人在宾阳老店等灾祸临头,真是愚不可及。”东首的人向同伴说:“死抱住侠义招牌不放,宁死不挠,真是可怜,他们真该迁来的。”
“迁来看咱们这些人的脸色,也不好受,许兄。”西首的人说:“现在已经没有人肯听他的了,柏大侠也不可能恭请他领导群伦,他迁来做什么?”
“这才算是有担当的人。”坐在南首的人口气有点感慨:“诸位,咱们也许不该抛下他的。”
“哼!你算了吧!”东首的人嗤之以鼻:“在下就看不惯他的懦弱态度。老实说,咱们这些在刀口上玩命的人,如果真要规规矩短讲仁义,根本就不必玩命,回家安安份份奉公守法做良民,岂不平安大吉?”
“是啊!你们玩命的人,自己知道不会平安大吉,倒是有先见之明。”到达亭口的青衫客朗声说:“喂!谁知道冯堡主在什么地方?”
“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可能睡了!”南面的人信口说:“以往他在景青云身边,低声下气只有跟着起哄的份量,现在成了柏大侠的得力臂膀,言听计从,心里高兴难怪多喝了几杯。”
“高兴,他实在应该发愁才对。”青衫客信步入亭,接近东北角。
“他为何该发愁?”
“晁凌风要找他呀:“
“晁凌风独木成不了林,他一点也不愁,柏大侠保证他的安全。”
“哈哈!外行话。”青衫客大笑:“连老天爷都保不了任何人的安全。”
“少废话,你不是找他吗?”
“是呀。”
“找他有事?你是……”
“我是晁凌风。”
四个人大吃一惊。跳起来。
“砰噗!”倒了两个,是东面和北面的两个,坐在青衫客晁凌风的左右,手一动就倒了。
同一瞬间,晁凌风已上了亭桌,双手左右分张,指尖及体,跳起来不及有所举动的西、南两个人,应指发僵也倒了。
出其不意淬然袭击,出手便是狠着,手到擒来,有如摧枯拉朽。
亭中有变,立即惊动了附近歇凉的人。
有人抢入亭中,晁凌风已经不见了。
四个人有两个被打昏的,两个被制了左期门穴,手法普通平常。
可是,四个人的双膝骨,都被可伯的掌力拍碎了,这辈子废定啦!碎了的膝骨,再好的仙丹妙药,也不可能把碎骨和变了形的筋复原。
晁凌风已经潜入的消息,让总舵大乱,闹了一夜,人人自危。而大乱中,首脑妙手空空却不见出面。
妙手空空出现在东湖附近的一座古宅内,身边共有十六名跟班。
跟班之中有天地一笔在内,这家伙藉酒装睡,其实早就与妙手空空悄悄到了二十里外的东湖。
古宅花木扶疏,夜间灯火全无,显得特别阴森;古宅通常就是这种鬼样子。
十七个人,排列在正厅外面黑沉沉的大院子里,一个个神色阴森冷漠,与古宅的阴森气息十分调和。
黑暗的门阶上,站着一个戴了鬼面具的黑袍人。
鬼面具没画有獠牙,黑夜中不易看得到。
“你妙手空空果然非常了不起。”黑袍人阴森的语音十分刺耳地说:“咱们每夜变更宿处,居然被阁下准确地查出来,委实令人佩服。”
“夸奖夸奖。”妙手空空语气颇为得意说;“在下的确花费无穷的精力心机。”
“这就是一帮一堂火拼的致祸根源,太极堂如期被你逐散,青龙帮就成了你得力的臂助,有大量的人手供给你布网张罗,说实话,你的武功比冷剑差,机诈阴险的枭雄才干,冷剑望尘莫及。你得到了你所希望得到的了,还来找我有何固谋?”
“希望与谷主开诚布公谈谈。”
“实力已足,羽翼已成,所以你敢要求谈谈……”
“谷主别弄错了,论实力,在未获得青龙帮协助之前,柏某的实力已经超过贵谷了。”
“呵呵!你不说我也知道,别忘了我宰了你不少党羽,已经完全摸清你的底,你夸口是毫无作用的。要是不信,你可以发讯号,要你的人动手开始袭击,看他们有多少人可以平安接近这座正宅的四周。”
“你是说……”
“我天绝谷的无情杀手,已经反包围了你潜伏在三方的人,你这一面十七个人,并不是最强劲的一方,我一个人就可以在片刻间,杀掉你们一半以上。相大空,你以为我的消息不比你灵通,你就大错特错了。”
“柏某是……”
“想走险,但并无必胜把握,所以想谈谈。”
“就算是吧!郝谷主,你不觉得两败俱伤,是最不值得的事吗?”
“二十年前,你们毁了老夫的天绝谷;这次,你们又大举出动,老夫实在想不起有什么好谈的。直至昨天鹦鹉洲事故之后,我这个冷眼旁观的人,才完全了解你的阴谋,原来你在这里,已经暗中积极布置三年以上了,原以为你是专为对付我的,没想到料错了。”
“谷主既然知道了,所以就有谈的必要了。”
“也许。”
“只要谷主不再使用天绝令号令江湖,柏某保证双方和平相处。谷主可以重建天绝谷,江湖同道不会阻扰,谷主意下如何?”
天绝谷毁灭的前十二年,天绝令所下处,违抗的人有死无生,因此而引起侠义道的公愤,提起天绝令莫不咬牙切齿。
假使天绝谷主能放弃使用天绝令,等于是放弃号令江湖停止杀戮,江湖朋友谁又愿意多管闲事,冒万千凶险向天绝谷讨野火?
双方如果取得谅解,拍大空可就神气了。
“时机成熟,老夫会与你们谈。”天绝谷主口气软了,条件确是优厚,颇值得考虑,道:“你回去告诉冷剑景老兄,等我的消息。”
“郝谷主,景青云已经不配代表同道说话了。”妙手空空傲然地说;“柏某不才,受同道拥戴,推举柏某为全权代表,不但代表侠义道,也是江湖朋友的代言人。”
“你又在夸口了。”天绝谷主冷笑道:“这次发侠义柬,是景青云、陆光、紫霄散仙玄真三人具名的,他们说话才算数。你,哼!凭你的人再多,但是你的声望仍然差了那么一点点。好了,你们可以走了吧!”
“郝谷主……”
“原则上,老夫同意你所提的条件。”天绝谷主抢着说道:而且,天绝谷是否要重建的事,老夫还没考虑到呢!后会有期……”
期字余音未绝,黑色的身影已经平空消失了。
十七位自以为是功臻化境的高手,居然不曾看清天绝谷主是怎么消失的,全都大吃一惊,心中懔懔。
四方八面,远远地传来飘忽不定的连绵鬼啸声,令人闻之毛发森立,心中发虚。
“这老魔可怕。”妙手空空悚然说;“这鬼宅子里根本没有人,咱们走。”
※
※
※
晁凌风已经发现青龙帮的总舵里,不但没有妙手空空在内,也没有天地一笔,重要的人都不在,在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三流人物。
他回头奔返府城,十几里路片刻即到,飞越城关偷渡,三更正刚过而已。
宾阳客店静悄悄,三进院更是寂静如死。
院厅口悬了一盏灯笼,厅内也有一盏长明灯,发出朦胧幽光。
厅门是敞开的,门户洞开任人出入。
晁凌风出现在厅中,信手把长明灯挑亮些。
挪了挪插在腰带上的连鞘长剑,他冷冷一笑向外走。
厅内没有人,没有动静。
但外面的院子里,已有三个黑影站在院中心等候他。
他在两丈外止步,气氛一紧。
冷剑、夜游神、紫霄散仙,侠义柬的三位具名人,宇内五大高手的前三名,那股迫人的气势就可以令胆气不够的人变色却步。
晁凌风不受对方的气势所震撼,他自己的气势足以和对方相抗衡。
“你们摆出已强一弱的局面,委实令在下莫测高深。”晁凌风语气森冷地道:“在下刚从陈公套青龙帮的总舵来,你们那一大伙强硬派的主脑都不在,更令人诧异。在下以为他们潜伏在这附近,但附近并无任何埋伏,诸位到底在弄什么玄虚,在下深感迷惑。”
“晁小友,我这里没有什么玄虚。”冷剑沉静地说:“这次侠义同道聚集武昌,由老朽出面,意在与天绝谷郝谷主了断二十年前的恩怨。因为二十年前天绝谷正邪决战,也是由老年主持其事的。二十载恩怨,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者朽要找的人是郝谷主,与你无关。”
“你们不是指证在下是天绝谷的人吗?”
“正相反,老朽认为你只是一个适逢其会的受害人,遗憾的是,阴错阳差,彼此一直没有当面恳谈的机会。老朽承认,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二十年,不是一个短日子,我景青云这种老朽,已经不适宜再在江湖浮沉。对当年自己的所行所事,也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和衡量的标准,所以被同道认为是软弱派,已不适于领袖群伦,那些同道们另组强硬派是可以谅解的。”
“你要我相信你的话。”
“晁小友,你曾否给我说话的机会?就以鹦鹉洲之会来说吧!你只与几个抢着发言的人叫嚷,年轻气盛,受不了激就一口承认是天绝谷的人,你要老朽如何向你解释?事情已发生了,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宾阳客店留下这几个人,他们都不会与你为敌的。当然,朋友都是我请来的,他们的行为不论好坏,我都应该负责,你要怎么办,但请明示,只要我力所能达,一定会让你满意。至于交出百毒无常锥的凶手,非常抱歉,我无能为力,委实查不出这个人的底细,我只能答应你继续查。”
“四海游龙那些人……”
“老弟,你必须明白,鹦鹉洲之会以前所发生的事故,老朽道义在肩必须负责。以后,除了宾阳客店内的十二个人之外,其他的人已非老朽所能控制,与老朽无关。人各有志,正如你所说,他们已非三岁无知孩童,他们的行为该自己负责。老朽要不是守信,在这里等候天绝谷主的回音,早就离开府城回荆门山庄了。”
“好,我相信你的话。”晁凌风的气消了:“你们在这里的人……”
冷剑一打手式,厅内出来了九个人。
所有的人,都没带兵刃。
“我们的目标是天绝谷主,与你无关。”领先到达的定一刀徐二庄主朗声说道:“希望老弟台不介意往昔的误会,除非老弟真是郝谷主的人。”
“我是吗?”
“不可能。”游僧昙本大声说道:“郝谷主是一代魔中之雄,为人凶暴残忍,但从不玩弄阴谋诡计,是个有担当有气概的汉子。他敢作敢当,天不怕地不伯,决不会派你一个功臻化境的年轻小伙子瞒起身份兴风作浪,这不是他的作风。他建立威望全凭自己的实力,告诉你,天绝谷的人,即使是一个仆役,也不会隐瞒或否认自己的身份。”
“由于他是条汉子,所以老朽愿意在这里等他的回音。”冷剑加以补充道:“老朽相信他是个守信的人。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再不了断这场恩怨,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大家都是来日不多的人啦!呵呵!如果你不嫌麻烦,我可以在黄鹤楼前江湖人注目的地方,请来许多朋友,将宇内第一高手的荣衔公开奉让。”
晁凌风傻了眼,寻仇的希望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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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姜是老的辣,年轻气盛的人就怕来软的。
他的气消了,扭头便走。
“晁小友,你不把那七位仁兄带走吗?”冷剑在他后面叫道:“葛天龙把这烂摊子丢下来,老朽实在收拾不了,你就饶了他们吧!”
“不能饶。”他转身说道:“他们死不了,痛苦九日之后,经脉自会复原,但气机变异,内功的根基毁定了。”
“这……”
“叫他们去找葛天龙父子,前辈根本不需要铁肩担这份道义,除非北校场袭击是前辈所授意的。”
“可是……”
“有件事请教,请前辈据实相告。”
“老朽知无不言。”
“前辈与妙手空空交情如何?”
“同道而已。同仇敌忾,奔走的事由他负责。”
“前辈抵达武昌,可曾与妙手空空见过面吗?在下是指尊夫人咸宁道发生事故之前。”
“愚夫妇到达的当天,还是他至码头接船的,订下的宾阳客店,也是他经手。之后他的事忙……”
“该死的!”晃凌风突然咒骂。
“老弟怎么啦?”冷剑一怔。
“哼!尊夫人遇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