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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慧瑛睁眼瞧了一下,打了一个寒噤,接道:“当真有这回事么?”
她乃天真未混之人,目睹他鬼怪之状,如何肯相信她之言,不加思索的就间了一句。
长发怪人怒道:“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忽又轻轻一叹,道:“这也难怪,像我眼下这等鬼怪面目,别说你不肯相信我之言,就是换了别人,只怕也难相信,可是,我说的话,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她似是勾起凄凉的旧事,赐然长叹又道:“其实,一个人生的丑怪与美丽,又育什么区别呢?纵然生前娇美如花,但死后又能给人世间留些什么?还不是一堆白骨?”
周慧瑛听她说话声音,愈来愈是谦和,不觉胆子壮了许多,接口问道:“老前辈为什么会被人加吝囚禁这石室中呢?唉!你在这等阴暗潮湿的地方,度过了很多年的岁月,真是可怜。”
长发怪人突然冷笑一声,道:“我被人用一种谩性的化肌消肤毒药,涂在身上,囚居在这石室之中,熬受着世界上最惨酷的化肌消肤之苦。
不过,害我的正凶,已经被我杀了,总算稍出胸中之气,如果我没有遭人暗算,落得这般下场,哼!那就不知道我还要杀多少人了……”
周慧瑛听她口气突然间又变得冷峻异常,夜暗之下,隐隐可见她双目中闪动着恶毒的光芒,不禁心头暗生凛骇,忖道:“这人忽喜忽怒,性格叫人难以捉摸,怎生想个法子,和师兄早些离此才好。”
她心念正在转动之际,忽又闻那长发怪人长长叹息一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早几年来呢?”
周慧瑛听得怔了一怔,道:“这石洞深在山腹之中,平常之人,如何能到,再说,我们也不知道这石室之中囚居有人。”
那怪人拿着黄缀图案的右手,突然向后面石壁之上一推。
但闻喳的一声,一阵凉风迎面拂来,耳际间水声瀑漏,迎面露出一片夭光,繁星闪烁,室中景物清晰了不少。
周慧瑛侧头望去,只见方兆南伏地而卧,左臂圈掩脸边,刚好把目光遮去,难见室中景物,心中甚是惊奇。
她暗付道:“这怪人只留下一条右臂,但她点穴手法的巧快,纵是双臂齐全之人,也难有她这等高强的本领,随心所欲的点中人的穴道不算,而且能在一瞬之间,连点中数人数穴道,对方摔倒的姿势,以及腿臂的放置,似乎都在她计算之中。”
她幼随父母,习练过点穴之法,是以,一望之下,立时看出方兆南被人同时,煮中了数处的穴道。
那怪人望望天上垦辰,道:“现下已是五更过后时分,再等片刻,天色就亮了,如你们能旱来几年,我腿上肌肉尚未校毒药讹去,那该多好,可是现在晚了,纵然我再能熬上岁月,只怕也来不及了。”
她自言自语,尽说些心中之事,周慧瑛如何能听得懂,愕然相同,接口不得。
突然间,夜色中传来一声呼唤“娘”之声,其声清脆,如呜佩铃。
那长发怪人低沉的叹息一声,道:“你回来了?”
周慧瑛奇道:“怎么?老前辈还有位女儿在这里么?”
长发怪人笑道:“嗯,不信,你可要看看我的女儿么”
周慧瑛暗暗忖道:“你女儿如能从壁间石洞中爬了进来,想那外间定能客有着足之处,我和方师兄大概也可以爬得出去。”
心中盘算着主意,口里却笑着接道:“既然有位姐姐在此,最好能请她出来和晚辈等见上一面。”
长发怪人右吝向洞外了探,取进来两个又自又大的雪梨,紧接着响起一阵鸟羽划空之声。
眼前白影一闪,在那长发怪人仰卧的青石橱旁,纂然间,落了一只罕见的高大白毛鹦鹉。
雪羽在夜色中闪闪泛光,两只圆大的眼睛,不停的转动张望。
第四回救师妹以图换丹
周慧瑛生平未见过这等高大的鹦鹉,心中甚是喜爱,不自觉伸手去抚摸一下。
长发怪人道:“这就是我的女儿,你看她可爱么?”
周慧瑛叹道:“这鸟儿当真是好,老前辈定是花费过不少心血,调教于她了?”
长发怪人道:“我自被人囚禁这石洞之后,就只有这白鹦鹉与我作伴,如非这只鸟儿,我早就饿死在此地了。”
周慧瑛忽然想到师兄仍被点着穴,伏卧在地,轻咳一声,壮着胆子说道:“我们师兄妹被人所迫,无意闯入此地,老前辈和我们无冤无仇,不知……”
长发怪人笑道:“你可是要我解了那男娃穴道,是么?”
周慧瑛道;“老前辈武功渊博,就是解了我师兄穴道,我们也逃不了。”
长发怪人笑道:“除非我愿意让你们离开此地,要不然,你们绝难离开这石洞一步。”
说着话,一挥瘦若鸟爪的右臂,向方兆南身上拂去。
方兆南长长吁一口气,霍然坐起身子,目睹师妹无恙,先放下了一半心事,砖脸看到石榻上仰卧之人丑怪形态。不禁心头一跳。
但他究竟是有春江湖阅历之人,微感惊震后,立时恢复了镇静。
那长发怪人两道冷电般的眼神。缓缓由两人脸上扫掠而过,问道:“你们今生是否还想要离开这阴暗的石室?”
此人喜怒无常,说话神憎,忽而柔婉和艺,慈爱可亲,忽而阴森冰冷,听得令人心生寒意。
方兆南侧目望了师妹一眼,答道:“请恕晚辈拙笨,不解老前辈话中含意。”
长发怪人阴冷的一声尖笑,道:“如你们愿意离开此地,那就得答允替我办一件事,如是不愿离开此地,就留在这石室中陪我,等我元气将要耗尽之时,我再挑断你二人几处重要的经脉。
使你们和我一般的难以行动,好在有我白鹦鹉替你们去寻找食用之物,不致饿死此洞。”
这等惨绝人麦之事,在她口中说来,有如闲活家常一般,轻描淡写,若无其事。
方兆南只感背脊骨上升起一缕寒意,打了一个冷颤,强作欢容笑道:“不知老前辈要我们办什么事,尚请明白相告,也让我们斟酌一下,能力是否办到,才好答应。”
长发怪人又突变得十分和婉。笑道:“说起来也并非是什么难事,只要你们肯用心去办,那是一定可以办到……”
她扬了扬手中的黄绞图案,又道:“就是用这幅‘血池图’,去替我换点药物回来。”
周慧瑛急道:“那怎么行?这图是我爹爹要我送还别人之物。
岂可随便给你拿去易换药物?”
长发怪人格格的大笑了一阵,道:“什么?这‘血池图’是你爹爹的么?”
周慧瑛道:“是不是我爹爹之物,我不很清楚;但这图确是我爹爹亲手交付于我,要我送交别人。”
长发怪人冷冷的道:“好吧!你既然舍不得这幅‘血他图”,就留在这石洞之中,今生今世,就别打算出去了。”
周慧瑛呆了一呆,气道:“你这般强人所难,实叫人难以心服。”
长发怪人笑道:“如是在我未被暗算之前,像你这般对我讲话,十条命,也早没有了,这些年来我生活石洞之内,火气已俏减不少,你要怎么才能心服?”
方兆南已知她武功高强,举手之间,就可把师妹和自己置于死地,只怕周慧瑛再说什么难听之言,激怒于她,那将毫无生机。
于是,他赶忙接口说道:“老前辈想要我们以图换取药物。
但望先把此图来历说于晚辈们知道,也免得被人所骗。”
长发怪人微一沉吟,道:“当今武林之世,能知此图隐秘的人,只怕亦难找出几个,再说以你们那点微未的武功,纵然持有此图,也是毫无用处,遇上下解此图隐秘的人,一文不值,如果遇上识货之人,也不过徒遭杀身之祸。”
方兆南听得心中一动,暗道,“这么看起来,师父全家罹难之惨事,确是为了这幅黄竣图案了,不知这幅图案,究竟有什么宝贵之处,竟能使恩师拼耷身家性命都不要,却不肯把它奉送于人。”
当下故作淡燃一笑,道!“一幅黄绞图画,又能值得几何?
纵然出自名家手笔,也不足重过人命。”
长发怪人冷笑一声,道:“小娃儿家知道什么,此图乃昔年一位号称神医的丹士罗玄手绘之物,图中所指血他图,乃是他一生精血经营的一处藏丹之地。
据说那地方除了藏着他调制各种丹药的秘方之外,还生长两株奇草,珠宝珍玩,更是难以数什。
神医罗玄不但医术渊博,精通各种炼丹之法,而且武学绝世,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不知有多少慕名求访的人,都无缘和他一见。
六十年前,江湖人盛传他道成飞升,留在人间的只有这幅‘血池图’,和他一个传人,那是欺人之谈,罗玄生平未正式收录过一个弟子,那人只不过机缘比人巧合一些,见得罗玄一面,小处三日。
但他受益已是不浅,其实,他学得罗玄之能,只不过九身不牛一毛而已,但已是当代武林之中,佼佼不群的高人了。”
方兆南听得瞪大了一双眼睛,道:“世界之上当真有这等人物么?”
长发怪人似是已尽吐所知,长吁了一口气,答非所问的道:
“现下我要你们去办之事,就是去找那个自称为罗玄传人知机子言陵甫,以这‘血池图’换他的九转续命生肌散。”
周慧瑛目光扫掠那怪人一眼,只见她自腹以下,肌肉尽失。
心中暗暗想道:“你下半身不但肌肤尽无,而且筋枯血干,纵然是仙丹灵药,只怕也难使你肌肤重生。”
方兆南目睹这怪入,忽喜忽怒的性格,心中也在暗暗盘算道:“此人武功,胜过我和师妹甚多,今宵如不应允于她,只怕难以出这石洞,答应了她,又不便毁诺背信。”
只见那长发怪人凄凉的一笑,道:“你们如能替我换到九转续命生肌散,使我保得性命,我也不会白白的受你们一场恩惠,愿把我生平三种最得意的武功,倾囊相授。
只要你们能够学得六成,我虽不敢说天下难育敌手,但已足可够你们一生受用,一般的江湖人物,绝难望你们的项背。
我生平之中,从未这般央求于人,今宵破例对你们讲了这么多好话:愿否相助于我,请你们三恩而行。”说完,缓缓闭上双目。
这番言语说的十分婉转,和刚才声色俱厉的神憎。大不相同。
方兆南皱起眉头,转脸向师妹望去,周慧瑛亦是愁眉苦脸,一付无可奈何之色,因那长发怪人就在身伺,而人也无法用言语相商,只好单凭眉日神交,交换意见。
两人相对沉吟了良久,周慧瑛才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这该怎么办呢,爹爹要我把此物送交栖霞岭去,如若我不能依照他吩咐之言,把东西送到,难免要惹他生气,唉!此事当真使人作难。”
那长发怪人忽然睁开双眼,望望天色,接道:“天色已经发白,转眼即将天亮,我被人涂的化肌消肤毒药,不能见一点光,一经日光照射,毒性立时就全面发作,子不见午,全身肌肤都将化尽而死。”
方兆南突然一整脸色,说道,“这么办,老前辈把我留在这石室之中,作为人质,‘血他图’交我师妹带去寻找知机子言陵甫,替你易换九转续命生肌散,待她把药物取来之时,你再放我离此。”
突闻石塌上的白鹦鹉叫道:“娘,天亮了,天亮了。”忽的一展双翅,振翼穿出石洞。
长发怪人突然一伸右膏,把方兆南提了起来,说道:“留你在此,不如留你师妹,我最多还能支撑三个月,咱们就以三个月作为期限。
如果你在三个月之内不能换得药物赶来,我就捏碎你师妹圭身三百六十处关节骨骼,让她受尽痛苦,陪我葬身在这石室之中。”
长臂一探,已把方兆南送出石洞之外。
那洞口本是一扇人工制成的石门,足足二尺见方,方兆南被她一把握起,全身劲力顿失,已毫无抵抗之能,只有任人摆布的送到洞外。
只觉一股冷水,由头上直淋下来。
原来那石洞之外,有一道山泉倒垂而下,相距侗口三四尺处,有一块极大的突岩,经那倒垂山泉千百年的冲击,已成了一片五六尺方回,深可及人的水潭。
方兆南头上垂泉倒淋,膝盖以下,又被侵入水潭之中,山风吹来,晨寒透骨,不自觉连打了两个冷噤。
石洞之中又飘传出那长发怪人的声音道:“知机子言陵甫住在湘赣交界的九官山中,这’血池图’乃是他全心寻求之物,交换他的丸转续命生肌散,绝非难事。
但是,却不能泄露此物是为我所用,泄则有杀身之祸,三月期限,转眼即届,你能否依约赶来,那要看你重视师妹生死之事了。”
话一落口,方兆甫骤觉身子一松,叶逅一声,跌人水潭之中,赶快提气一跃,上了突岩,伸手在颈后一摸,取过来黄纹图。
原来那怪人在松手之时,已趁势把“血池图”放人他衣领之中。
抬头望去,那扇打开的石门,已然关上。
他呆呆的望若紧闭的石门,心中泛起了万千感慨,万一九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