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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至此处,再难自制,两行老泪,滚滚而下。
方兆南噗通一声,拜倒在地,道:“晚辈先代亡师夫妇,叩谢张师伯高谊隆情,”
张一平毕竟是涵养极深之人,一阵激动过后,心中逐渐平复下来,两道冷剑般的眼神,从头到脚的把方兆南打量了一遍,道:“起来,把你昨宵所见之事告诉我。”
方兆南依言起身,暗中留神望那堆积的尸体之中,并无师妹遗体,心中略感宽慰,黯然一叹,把昨宵经过之情,很详尽的对张一平说了一遍。
张一平听那白衣少女奇异的举动之时,心中不禁大感惊奇。
他暗道:“女孩子家,大都天生胆小,纵是习武功的人,也不可能有这般超异须眉的胆气,在风雪凄冷的夜里,一所寂寂无人的大宅院中,伴守着一堆尸体……”
方兆南似看出了张一平脸上疑虑之情,当下接道:“晚辈之言,句句属实,那白衣少女的奇异行动,实使人有一种人鬼难辨之感。”
张一平淡淡一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果贤侄不是因极度悲菩的一种幻觉,那白衣少女,倒是一条最好的追查线索。”
方兆南叹道:“晚辈如非亲目所睹,只怕也很难相信,天下竟有这等奇特之事,难怪师怕要心存怀疑了。”
语声亩落,突见一道白光,破筛飞来。
方兆南幼得师母传授金莲花暗器绝技,耳目极是灵敏,右手一招,接住飞来白光,只觉人手冰冷,定神看时,所接暗器竟是一团雪球。
这雪球似经人用力捏成,大如杏子,坚硬异常,发这雪球之人的手法,亦似极有分寸,穿馒破柿,应位奇准。
但方兆甫举手接住雪球之时,不觉得劲道猛烈,这种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腕力,如非身具上乘内功之人,实难拿捏如此之准,不禁心头大感凛骇。
张一平冷哼一声,双足微一用力,身躯如箭平射而出,身法奇奥,果然是一代名家身手。
方兆南左手一拨素筛,一个”燕子穿云”身法,跃出静室,抬头一看,只见张一平站在屋脊之上,正四下眺望。
忽见他左脚向后一滑,人不起步,腿不屈膝,身子白屋上直滑下来。
脚落实地,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我张一平今天算栽到家啦!孩子,快快捏碎你手中的雪球看看。”
方兆南右手指微一用力,雪球应手而碎,果然那球之中,包着一片白绫。
只见上面写道:“此非善地,早离为上,以免遭杀身之祸。”
下面既未署名,也未划什么标记符号。
张一平虽是见闻广博之人,但一时之间,也为之愕然一呆,他想不到这竟是一纣善意示警的短笺。
方兆南突然:一扬两道浓浓的剑眉,道:“张师伯,咱们留这里等他们。”
张一平黯然一叹,道,“年轻轻的孩子,能有这份胆气,诚是可贵,不在你师父教你一场,不过,你留在这里,于事无补。”
方兆南突然滚下来两滴泪珠,接道:“晚辈亦自知武功难望家师项背、可是师门仇恨,不共戴天,再谋报仇之策,方兆南如今生不能歼仇剑下,有如此树。”
右臂一翻,长剑出鞘,寒光闪处,但闻喳的一声,一株腊梅,应手而断。
张一平双目神光闪动,似是被眼下少年的冲霄豪气,激起了故旧之情。
但只一瞬间,他又恢复镇静神色,淡淡一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单依那飞雪示警之人的武功而论,已可预测来敌,定然是武功奇高之人,别说你留此干事元补,就是老夫,只怕也难是来人敌手。不过,我已是行将就木之年、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故友情重,溅血何憾,纵然埋骨这东平湖畔,常伴故友泉下英灵,也是人生一件快事,如能侥幸脱难,定当设法邀集武林高手,歼仇雪恨!”
话至此处,突然住口,一把抓住方兆南右腕,向外奔去。
一口气跑出了五六里路,张一平才松了方兆南右腕,叹息一声问道:“你认为你师父、师母死的很突然么?”
方兆南被张一平突然扣住脉门要穴,失去抵抗之力,拖着跑了五六里路,憋了一肚子怒火。正想出口相责,但却彼张一平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心中疑念陡生,呆了一呆,道:“师伯此言,究系何意?难道说我师父师母,事先已预知这场灭门惨祸不成?”
张一平仰夭长长吁一口气,道:“不惜,你师父、师母不但事先预知这场灭门惨祸,而且还预知无法逃过这场劫运,所以,既未邀人助阵,亦未避难远走。”
方兆南道:“师伯此言,难使晚辈心服,别说天下之大,到处可以藏身安命,单以恩师夫妇两人的武功而论,纵然不敌来人。亦可全身而退,不致双双陈尸并棺,如非遭人暗下毒子杀害,岂会落得如此悲惨结局?”
张一平略一沉吟,道:“这也就是我费解之处了,周贤弟生性庄肃,律己甚严,生平又结怨不多,自看破世情,隐居东平湖畔后,更是绝缘江湖,除了老夫和一二知己故交之外.很少和武林人物交往。二十年来深居简出,都以伺花课徒为乐,三年前我和他相晤之时,发觉他内功精进极多,就是你那师母,也有了惊人的成就。
纵观大江南北,当今黑白两道高手,能胜过他夫妇两人的。
确是难以找出几个,但我细查全室所得,令师夫妇分明预知修事,早已做了安排。”
方兆南道:“师伯请恕晚辈愚蠢,敬祈不吝明示教言,以开茅塞。”
张一平举目四顾,张望一阵,道,“这不过是由阅历中得来。
说穿了,也算不得什么,你可曾在那灵房尸体之中,发现到你那师妹的遗体么?”
方兆南道:“想我那师妹,乃兰质惠心之人,举世能有几个,也许她已被人劫持而去,晚辈实不敢因而……”
张一平拂然一笑,道:“好孩子,反问的好,你不敢苟同老夫的意见,对么?”
方兆南道:“晚辈不敢。”
张一平道:“那灵房尸体之中,未发现你师父爱女遗体,可作两种解说,说她被人活擒而去,不能算错,说她早被令师遣往他处避难亦可,关键就在那堆积的尸体上了。
方兆南奇道:“恕晚辈智恩愚拙,难解师伯弦外之音,愿闻其详。”
张一平叹道:“如果你留心那灵筛后群积的尸体,一个个身着劲装,即可了然你师父早知惨祸难逃,不甘束手待死,故而着令家中所有仆人,准备应变,想以数十年修习的武功,和来人一拼。
不想来人武功奇高,抗拒之下,落得个满门灭绝的悲惨收场,其间使人不解的是,既然预知惨祸将临,何以竟不肯先行避走,此策纵然不能长期逃避敌人铁脯追踪,但总可暂时避开敌人耳目.然后再徐谋对敌之策不迟。
唉!天啊!为什么不让我早来三日,想不到这晚到一步,竞造成终身大憾。”
方兆南细想灵筛后那堆积的尸体,果然都是一个个身着劲服。当下说道:“师伯观察人微,一言点破晚辈迷津,家师既自知这场惨祸难免,何以竟未邀人助阵”
张一平沉恩良久,说道:“你师父自隐居东平湖后,很少和武林人物来往,再说纵是有意邀人相助,也难找到适当之人。如果我推论不错,你师父宅院附近,定然还有人在暗中监视那雪球示警之人,也许就是你所见那人鬼难辨的白衣少女。
老夫自信轻身之术,不算太差,但我跃落院中之时,竟然未能目睹来人一点踪迹。这次惨事、恐非一般武林中仇杀事件,对方手段之辣,武功之高,都非一般江湖人物所能比拟,而且杀人之后,不掩藏灭迹,分明另有作用,那白衣少女守护灵筛,亦恐有所用心。”
他略一沉吟,又道:“就老朽眼下所见,有两件急事要办,一是寻找你那师妹下落,二是查出仇人是谁,最低限度,也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以便追索。
方兆南道:“师伯见虑深远,晚辈五体投地,尚望师伯看在和亡师一场相交分上,代筹复仇之策,则晚辈感恩不尽了,”
话一说完,人已拜倒在雪地之上。
张一平黯然一笑,伸手扶起方兆南,道:“孩子,你起来,我和令师交谊,深论骨肉,情直生死,你下求我,我也要豁出这条老命,非要追出事情真相不可。
现下咱们分头行事,你去寻找你师沫下落,老朽重返凶宅,再作一番仔细勘查,也许故友英灵佑护,使我能暗中睹得仇人一面,也好早谋报仇之策。”
方兆南道:“晚辈身沐师门十余年教养之恩,粉身碎骨,罔报万一,眼下师父、师母罹此惨祸,晚辈岂可退缩不前,避重就轻……”
张一平摇摇头,接道:“此返凶宅,旨在搜查敌人遗留痕迹,并非和人拼命,行踪愈是隐密愈好,你如和我同去,不但于事无补,且将累我分心顾你,何况找寻你师妹下落之事,乃此次惨局最为重大关键,比重探凶宅,更为重要。”
方兆南知他武功高强,誉满大江甫北,绿林道上人物,闻名丧胆,自己武功和人相差甚远,如坚持同去,只怕真有累人之处。
略一沉思,叹道,“老前辈既然如此说,晚辈自是不便再坚持愚见,但天涯茫茫,我师妹行踪何处,叫晚辈到那里去找?”
张一平探手人怀,摸出一校口面锋利如刃的金钱,说道:
“你带着这枚金钱,即刻赶往鲁南抱犊岗朝阳坪,去见袖手樵隐史谋遁,如果他不肯相见,你就出示这枚金钱。
他收下这枚金钱,必然会问你有什么事要他相助,此时千万不可说出要他助你寻找你师妹之言,只说还钱索恩的原主未到,晚辈只是奉遣来此,先行通报史老前辈一声。
不管他如何冷嘲热讽于你,都要尽力忍耐,不可反唇顶撞,待他把金钱还你之后,再提来此寻你师妹之事。
此事关系重大,非同儿戏,你必须要以最大耐性,忍受他讥讽之言,否则一着失错,不但你无法见得你师妹之面,且将破坏我全盘计划。”
方兆南只听得皱起眉头,一脸茫然之色,但见张一平说的郑重异常,只得随口应道:
“如若真能寻得晚辈师妹,有助我恩师夫妇复仇之事,晚辈就是受他一顿打骂,也绝不还手就是。”
张一平叹道:“袖手樵隐为人怪僻,生平下愿管人间事,听他那袖手二字的绰号,就不难知他为人,眼下寸阴如金,我无暇与你解说,好在一两天内,我也要赶到抱犊岗去……”
他微一沉忖之后,又道:“如果我在三天以内、仍然未到。
你可再用这枚金钱,要求袖手樵隐在三十月内查出杀害你恩师夫妇的凶手姓名来历……”
方兆南本是极为聪明之人,已听出张一平言词弦外之意,无异告诉他三日内不能去抱犊岗朝阳坪和自己相会,定已是遭入毒手,埋骨东平湖畔。
他不禁炫然说道:“师伯义薄云天,晚辈感佩至极,师门血债,深如江海,方兆南有生之年,必要雪此大仇,纵然溅血碎骨以赴,亦是在所不惜……”
张一平仰脸望天,豪气顿发,呵呵一笑,接道:“纵然退得敌人,也未必真能把我张一平留在东平湖畔,贤侄但请放心去吧!倘若见得你师妹后,先不要告诉她你师父师母遇难惨事。
袖手樵隐生性冷僻,从不和武林中人物往来,这枚金钱虽然可使他臣服,但只能限定求他一事,贤侄人极聪明,届时不妨见机而作,切莫浪用了这枚金钱,老夫言尽于此,你快些上路去吧!”
方兆南微一沉忖,扑身一拜而起,道:“晚辈敬领师伯教言。”
当下一提真气,转身疾奔而去。
张一平望着方兆南的背影,逐渐消失,才长长吁一口气,缓步重向来路归去。
方兆南一路放阀疾奔,人暮时分,到了一处小村镇上。
只觉腹中饥肠椎侥,极是难耐,原来他急于赶路,已一天一夜没有吃饭。
抬头望去,只见村刚临路处,一片白布招展,正有一所卖酒人家。
方兆南放缓脚步进了店门,只见店中三张破旧的八仙桌上,已有两个酒客对面而坐,这等小村镇上酒店,大都是一个人兼具掌炉跑堂,人手极少。
入得店后,立时呼叫酒菜。他那知,叫了半晌工夫,仍不见有人出来招呼,不禁微生温意,高声喝道:“店里面有人么?”
只见垂挂在套间门口的布帘启动,缓步走出一个十五六岁,衣着褴楼,头梳双辫的女孩子,娇声应道:“我爷爷赶集去啦!
还未回来,余下的酒菜,都被先来的两位客人叫了。”
方兆南听那女孩回答酒菜俱无之言,不觉怒火冲心,呼的一声击在案上。道:“既然酒菜已卖完了,为什么不把酒招取下?”
忽然想到自己乃堂堂七尺之躯,如何能对一个未见过世面的乡村姑娘,发这种无名之火。
当下改容接道,“在下急于赶路,已一日一夜未进食,酒菜既已卖完,在下自不便强索强买,尚望姑娘行个方便,替在下张罗点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