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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改容接道,“在下急于赶路,已一日一夜未进食,酒菜既已卖完,在下自不便强索强买,尚望姑娘行个方便,替在下张罗点充饥之物,当以重金相谢。”
那村姑虽然衣着褴楼,但人沉稳之极,目睹方兆南发怒之情,毫无惊惧之色,只是冷冷的站在一侧,瞪着又圆又大的眼睛,望着方兆南。
那镇静从容,一派大家闺秀风范,和她一身褴搂装束,大不相称。
方兆南由发怒到和颜相向,她一直静静的站着,未接一言。
直待方兆南话完,她才微微一笑,道:“大爷衣着华丽,器字轩昂,分明是贵家公子身份,像我们这僻野乡村,路旁小店。
每日酒客有限,酒菜之物,必要量出而备,既已卖完,就无点滴存货,重金相谢之言,恕村女歉难白受。”
说来不疾不徐,风雅婉转,分明是一位知书达礼的姑娘,不知何以竟在荒僻的山村之中,掌炉卖酒?
方兆南心头微感一震,不自觉抬头仔细打量了对方两眼。
只见她身材纤细,眉目似画,微启双唇中,齿如扁贝,瑶鼻端正,轮廓秀美至极,只是肤色黑了一点,虽然年岁尚幼,气度却很高雅,满脸笑意,风姿撩人。
当下一抱拳,道:“姑娘谈吐不俗,想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请恕在下方才冒犯之言。”说完,转身出店而去。
忽听那村姑娇脆的声音,起自身后道:“公子慢走一步。”
方兆南转身望去,那村姑已站到店门口旁,微笑道:“这等寒冷之天,公子兼程赶路,想必有要紧之事,眼下天色又将入夜,严寒更重,前去不远,就进山区了。
公子虽是身负武功之人,但在漫山大雪覆盖之下,乌兽都已经绝迹了,想打乌兽充饥,只怕难以如愿。”
方兆南大大的吃了一惊,暗道:“此女何以竟能猜到我心中所思之事,又看出我身负武功。”不禁呆了一呆。
只见那衣着吕楼的村姑,又是微徽一笑,道:“公子请返小店略息片刻,容村女为你筹点食用之物吧!”
方兆南只觉对面少女不但谈吐文雅,而且举动着着出人意外,心中又是敬佩,又感害怕,虽想推辞,便又觉腹中饥饿难耐,略一沉吟,重又随那村女逅回店中。
只见那两个面对面而坐的酒客,神情木呆,仍是原姿未变。
似乎动也没有动过一下,下觉心起疑卖,定神一看,惊得他怔在当地。
原来那两个对面而坐的酒客,都是已被人点了穴道,因为自己饥火攻心,入店后只顾呼叫酒菜,未曾留意两人神情,暗自道了声惭愧。
那褴楼衣着的村姑,似是已看出方兆南惊愕之情,淡淡一笑,道,“公子如不觉恶心,不妨就把这两位客人叫的酒菜,先用下充饥如何?好在他们尚未动过一筷,食过一口。”
说来轻轻松松,神情不慌不忙,这就更使方兆南心中发毛了,一皱眉头,道:“姑娘盛情心领,酒菜是别人叫好,在下岂可侵占自用。”
那村姑微微一笑,答道:叩公子既不食别人叫的菜,就请略候片刻,容村女人内,张罗食物。”
说完轻启布帘,缀步入室。
方兆南借机打量这座小店,只不过有三间大小,中间用木板分遮,靠壁目有一个小门,蓝帘低垂,难窥内室。
外面一半除了三张木桌、和十几个竹椅之外,再无他物,看不出一点可疑之处。
心中大感迷惑,暗自忖道,“这等荒僻之处,能有多少过路旅客,若说这小小酒肆,是一座杀人劫财的黑店,实又不像,这村女来路,实使人难测高深……”
付思之间,那村姑又启帘慢步而出,手中捧着十个熟的鸡蛋,笑道:“僻荒小店,无物敬客,这十个煮熟鸡蛋,请公子带着充饥吧!”
方兆南心中急于离开,也不推辞,双手接过鸡蛋,探怀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笑道:“些微心意,敬请收纳。”
楼衣村姑望也不望银子一眼,答道:“十枚鸡蛋,能值几文。
公子厚赐,如何能受。”
方兆南道:“人在饥饿之时,一餐饭价值难计,区区一锭白银只不过聊表谢意。”
说话之间,人已闪身出店,头也不回的向前奔去。
一口气跑出了十余里路,才放慢脚步,张望四周景物。
这时,天色已到了掌灯时分,抬头四顾,夜色中隐隐可见皑白的峰岭起伏,行程即将进入山区。
方兆南仰望夜空,长长的吁一口气,取出怀中鸡蛋食用。
他片刻间,把十枚鸡蛋吃完,盘膝就坐雪地,闭目调息,直待疲累尽复,才一跃而起,辨认了方向,就道登山。
行约半个更次,山势逐渐险恶,触目峰岭耸云,绝壑断路。
大雪封闭之下,但见一片琼瑶铺地,连一道登山的小径,也没法找出。
方兆南虽然是一身武功之人,此刻也觉出寸步难行之感,拔剑点路,冒险攀登,这一场艰苦的踏雪夜行,直累得他满身大汗,当真是步步凶危,险象环生。
直走到次晨五更时分,才到了抱犊岗下,抬头望去,高峰耸云,立壁如削,夜色中难见峰顶。
他一日夜奔走未停,人已困乏难支,自知无能再连续攀登绝峰,只得找一处挡风的大山石下,盘坐运气调息,准备天亮之时,再设法登山。
那知疲劳过度,不知不觉间,竟然靠在山石上面睡去,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时分,只觉全身奇冷难耐,手足均已冻僵。
他提聚真气,运功活开血脉,又继续他未完成的行程。
他已得张一平的指点,告诉了他朝阳坪的位置,那是一块突出绝峰腰的岩石,不但天然形势险要,而且必须经过一段人工开凿而成的断石桩。
如不得袖手樵隐的许可,罕有人能飞渡过那一段险要绝伦的人为险阻。
他照着张一平指示的方向,找到了朝阳坪。
放眼望去,只见峭立的山壁之间,突悬着一块六六丈方圆的大岩石,原有通往突岩的小径,已为人工凿断,在峭壁之间只留下了几处仅可容一人停身的突出石桩着足。
方兆南看那每个着足的突石桩,相隔约入尺到一大的距离,下临绝壑,只要微一失神拿捏不准落足之处,摔下去势非粉身碎骨不可。
他估计自己的轻功,尚能应付,当下一提丹田真气,高声喊道:“未学后进方兆南,有要事拜谒史老前辈,敬望能赐晚辈一面之缘。”
话甫落口,人已同时拔身而起,跃起六八尺高,挫腰振臂人穿空斜飞,落足在第一道突石上。
低头望去,深涧无底,不觉一阵头晕目眩,赶忙闭起双目,调匀真气,双足一登,身贴峭壁飞起,落到第二道着足石桩上面。
这次已有经验,不再探头向下注视,微一调息真气,立时向第三道着足石桩上飞去,连渡八道之后,石桩已尽。
但他停身之处,相距那大突岩,还有三丈左右的距离,他估计自己的轻功,无论如何无法在一跃之间,梭越三丈,不禁发起愁来。
正自六神无主当儿,忽闻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人耳际,道:
“我师父已谢绝生人造访,二十年未和武林同道往还,你还是早些退回去吧!”
方兆南定神看去,只见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黑脸大汉,身着蓝布大褂,站在对面突岩之上,双目神光闪动,注视着自己,一脸冷漠不屑之情。
处此情景,方兆南不得不忍气吞声,抱拳一礼.笑道:“方兆南有要事求见史老前辈,尚望兄台代为通禀,不胜感激!”
黑脸大汉仰脸大笑一阵道:“在下生平尚未遇到像你这碟噱不休的男人,这样求告之言,也亏你能说得出口,家师不见客。
就是不见客,你要不信,就请站在断石桩上,等上个十天八天试试!”
说完话,转身缓步而去。
方兆南心头一急,不禁大喝一声:“站住!”
黑脸大汉闻言停步,转过身来,怒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等嗜嗜噱咳,不觉得有失体面么?”
方兆南探手入怀,摸出张一平授赐的主钱,高举手中道:
“兄台可认得我手中之物?”
黑脸大汉仔细望了一阵,脸色突然缓和下来,笑道:“你身上既然带着我师父索恩金钱,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致使在下出言开罪。”
说话之间,右手已从怀中摸出一束绳索,一抖手直向方兆甫抛掷过来,手法奇准,不近不远的刚好投掷到方兆南胸前尺许之处。
方兆南右手一伸抓住绢索,心中暗暗付道:“不知他要我如何越渡,难道要我抓住这绢索一端,垂身飘荡过去不成?
只听那黑脸大仅笑道,“如果兄台能够信任我,就请抓紧绳索,飘荡过来,如果兄台不信任于我,那就把绳索结在石桩上,你就施展草上飞行功夫走过来。”
方兆南朗朗一笑道:“兄弟百分之百信任兄台。”
暗中一提真气,双手紧握绳索,纵身跃下石椿,悬空游荡过去,只觉凉风拂面生寒,去势迅快至极,眨眼问已到对面石壁。
他早已运气戒备,游飞的身子快到石壁之时,左脚疾伸而出,一吸丹日真气,脚尖轻轻一点岩壁,把急于向前冲的身子一稳,人已依壁停住。
方兆南刚刚稳住飘荡的身子,忽觉全身向上升去,转瞬之间已到那突岩上面。
黑脸大汉收了绳索笑道:“兄台身怀家师索恩金钱,想必定已知道求见家师的规矩了。”说罢右手一伸:“合手来。”
方兆甫听见一呆,但他究竟是异常聪明之人,略一沉思,立时接道:“史老前辈这索恩金钱,乃武林中无比珍贵之物,兄弟想亲手奉还史老前辈。”
那黑脸大汉一皱眉头道:“家师正在坐息时刻,兄台要面见他老人家,只怕要等过午时了。”
方兆南抬头望望天色,只不过辰未时光,等过午时,还得要等上两个时辰,不禁心头一急,长叹一声道:“兄弟确实是有火急之事,必须面谒史老前辈,兄台若能相助,兄弟感激不尽。”
说完话,深深一揖。
黑脸大汉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就去替你禀报一声,能否早见,那要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转身向山壁处一所茅庐定会。片刻之后,那黑脸大汉兴冲冲跑出茅庐笑道:“兄台造化不浅,家师已允破例相见。”
方兆南抱拳一礼:“多谢兄台赐助,敢问高姓大名?”
黑脸大汉笑道:“兄弟贱姓盛,草字金波。”
方兆南笑道:“想盛兄必已得史老前辈绝学,异日出道江湖。
定可为武林放一异采。”
盛金波笑道:“家师生性淡泊,不愿与人争霸江湖,隐居抱犊岗,杜门谢客。兄弟虽然无家师清高志节,但对争名之心,亦甚淡漠,方兄谬奖,兄弟愧不敢当。”
两人谈话之间,已到了茅庐门,方兆南拂整一下衣冠,紧随盛金波身后,进了篱门,直入厅堂。
只见一个精神男钎,年约七旬的枯瘦老望,端坐在一双枣木椅上面,身着天蓝布短褂,腰结草绳,丁着浅灰套裤,足登高沿芒履,脸色一片冷漠,望也不望两人一眼。
方兆南整衣长拜,抱拳过顶,说道:“晚辈方兆南,叩候史老前辈大安。”
袖手樵隐口中冷冷的哼了一声道,“老夫生平不和彼此无关之人说话,先把索恩金钱拿出来,侍老夫过目之后,你再讲话不迟。”
方兆南心头微微一震,暗道:“此人当真是冷傲的可以!”探手入怀,摸出张一平相授金钱,双手奉上。
袖手樵隐史谋遁缓缓伸出左手,接过索恩金钱,瞧了一阵,摇摇头叹道:“这是老夫的最后一笔恩债了,赏完之后,这世界就没有老夫可管之事了,你说吧!有什么需要我相助之处?”
方兆南看他只辨金钱,不问来历,心中暗道:“袖手樵隐绰号,果是名不虚传,依他神能看来大概这世上任何凄惨之事,也难启动他恻隐之才,这‘袖手”二字,实在可算是当之无愧。”
心里在转着念头,口中却敬谨答道:“还钱索恩原主,因事未克即时赶到,晚辈只是奉差遣而来,先行通禀老前辈一声。”
袖手樵隐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什么人遣你来此?快说!
老夫为了几枚索恩金钱,已多留朗阳坪二十寒暑。你今日如不能说出需要我相助之事,就别想离开我这朝阳坪。”
方兆南虽感此人言行乖张,不通情理,但外形却保持着镇静,笑道:“老前辈签名卓著,当今武林之世,谁不敬仰……”
袖手樵隐怒道:“满口胡说八道,眼下江湖道上,知道老夫之人屈指可数,哼!小小年纪,那来的这么多油腔滑调。”
方兆南心记张上平相嘱之言,虽受斥责,仍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接道:“老前辈武功绝世,志行高洁,不屑和江湖道上人物往来,晚生后辈,自是很少人知道老前辈大名。”
史谋遁眉一扬,眼神如电,逼视方兆甫历声喝道:“老夫生平不喜浮滑之人,如有需我相助之事,快说出来,再延误时刻,可莫怪老夫翻脸无情,出手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