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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那伤病老迈之人,为什么还要千辛万苦的去九宫山中,寻找那“血池图”的下落?
他似是身负着血海深仇,但又怕人发现了隐身之处,为什么不肯把家世,告诉他唯一的骨血,但却又替她安排了很多奇怪的后事。
要她凭藉一枚断梭,到黑龙潭畔,讨回旧物龙舌剑。
陈玄霜的父母何在?
纵然是死了,也该将葬身之处,告诉他们的女儿啊?……
他想到适才和萧遥子比剑时所用的那一招“巧夺造化”,硬被萧遥子指为昔年以“七巧梭”作标识,纵横江湖的妖妇的独门绝学。
那威力不可思议的一剑,似乎使萧遥子的豪壮性格,有了甚大的转变,如果他说的不错,那可怜的老人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苦衷。
他想起了风华绝代,但却冷如冰霜的梅绛雪,对月缔盟,东岳溅血,想起了袖手樵隐史谋遁,行年八十,方悔悟了已往之偿那可怜的一代侠医言陵甫,无缘无故,身受牵累,只落得疯疯癫癫……
但觉思绪如潮,他数月来所经历的诸般怪事,一一从脑际闪过,一泻千里,难以遏止。
正在想得出神之际,忽听一声“阿弥陀佛!”起自榻前。
定神看去,只见一个小沙弥合掌站在两尺之外。
他只顾想着数月来经历的诸般情事,竟然不知那小沙弥何时到了身侧,当下挺身而起,说道:“小师父有事吗?”
那小沙弥欠身答道:“家师请小施主方丈寺中相见,有事请教!”
方兆南道:“有劳小师父去叫陈姑娘一声……”
那小沙弥低声答道:“家师只请施主一人。”
方兆南一怔道:“指名请我一个人吗?”
那小沙弥恭恭敬敬的答道:“施主放心,小僧已追随师父身侧四易寒暑,从未听错过一句话。”
方兆南疑念大动,暗道:“难道他们对我疑心,想把我和霜师妹分开,以减实力,然后分头动手?”
心中虽然怀疑,但外形却仍然保持着镇静,淡淡一笑,道:
“你今年几岁了?”
小沙弥人甚机敏,似是早已看出方兆南心中的忧虑,微微一笑,道:“小僧今年虚度一十五岁,施主但请放心,家师胸怀仁慈,做事光明正大,施主只管请去,决不会有什么不利施主的行动。”
方兆南被他当面点破胸中隐密,反觉有些不好意思,暗道:
“江湖之上,少林派威名甚盛,他以少林方丈之尊,量也不致施用这等下流手段来暗算我们,纵然明知暗藏埋伏,我也不能示弱于他。”
当下举步向外走去。
那小沙弥抢前一步,走在方兆南前边带路,出了跨院,沿着一条白石铺成的通道,直向前面走去。
转过了两座屋角,到了一处高耸的经楼前面。
那小沙弥一合掌,退到旁侧说道:“家师在室内等候,小僧无命不能擅自入内,施主一人请吧!”
方兆南看着经楼两扇黑漆大门,半掩半开,难见室中景物,微一犹豫,侧脸望着那小沙弥笑道:“在下虽然不是佛门弟子,但还不致于对寺院中的清规一无所知,贵寺方丈寺建在‘藏经楼’中倒是未闻未见之事。”
那小沙弥脸一红,道:“小僧口急失言,施主请勿放在心上,此处东岳分院,并非嵩山本院,家师住这‘藏经楼’上。”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话也是不错,传闻‘藏经楼’乃掸林寺院中极为重要的地方,嵩山本院的方丈,在少林一派中,身份最是尊崇,驻在‘藏经楼’上,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
正在忖思之间,那两扇半掩半闭的黑漆大门突然大开。
两个三旬左右,背插戒刀的和尚,并肩而出,一齐合掌说道:“敝方丈已候驾多时了。”
说完,各自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让客。
方兆南微一点头,大步直向室中走去。
走了五六步,到了一座侧门和楼梯交接之处,不觉犹豫起来,暗道:“这藏经楼乃寺院中甚为重要之处,我如擅自乱闯。
走锗了地方,只怕不好。”
心中一生犹豫,停住了脚步。
但闻一声低沉的佛号,耳际间响起大方禅师朗朗的笑声,道:“方施主少年老成,实叫者袖敬慕。”
语声甫落,侧门大开,大方禅师合掌微笑,当门而立。
方兆南看侧门之内,一片黝黑,心中暗暗付道:“这寺院之中,本是正大庄严之处,不知怎的竟然筑造了这等密室?”
当下正容说道:“老禅师召唤在下,不知有何吩咐?”
大方禅师乃一代武学宗师之才,目光何等锐利,早已看穿了方兆南心中疑虑。
于是微笑说道:“小施主看到我们这藏经楼,筑建得门户重重,想必对此起了疑心,此中原因,容老钠慢慢奉告,快请入内稍坐,老衲有事请教。”
说完一侧身子,让开一条路来。
方兆南一挺胸,大步向前走去,他目力本异常人,虽在黝暗之中,仍可见物,弯弯曲曲转过了六七个弯子,才见眼前一亮。
只见那一所大厅之上,端坐着一代剑圣萧遥子,他旁侧,坐着手握竹杖的言陵甫。
此人疯癫之症,似仍未愈,端坐在木椅上,呆呆的出神,方兆南大步入厅,他连头也没有转动一下。
一处厅角中,放置了一座金鼎,鼎中香烟袅袅,满室幽香。
大厅中除了萧遥子和言陵甫外,再无其他之人。
大方禅师抢前一步,说道:“小施主连日奔走赶路,老袖本来不该再相惊扰,实因有几件难以了然之事,不得不请方施主来。”
一面说话,一面肃客人座。
方兆南还了礼,就坐说道:“不知大师有何吩咐,在下如能相告,决不隐瞒。”
大方禅师道:“老衲相问之言,或有不近人情之处,不过,此事非一二人生死之事,乃武林中的空前浩劫,尚望小施主能够顾全大局,尽答所知。”
方兆南道:“老禅师请问吧!”
大方禅师看他始终不肯答应知无不言,轻轻叹息一声说道:
“这位手握竹杖的老人,可是真的言陵甫吗?”
方兆南道:“不错,晚辈曾在九宫山寒水潭浮阁之上,和他畅谈甚久,决不至认锗了人。”
大方掸师说道:“方施主可否把相遇言陵甫经过的详细情形,告诉老衲?”
方兆南略一沉思,道:“好吧!”
当下把相遇言陵甫的诸般经过,尽说出来。
大方禅师微微一笑,道:“施主畅言所知,老袖甚为感激。”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不知大师还有什么相询之言?”
萧遥子突然插口说道:“那自伤左臂的白衣少女,是否真是冥岳中人?”
方兆南道:“据晚辈所知,她确是冥岳岳主的亲传弟子!”
大方禅师突然低喧一声阿弥陀佛,闭上了双目说道:“老衲本不该再以小人之心相疑,实因此事太过重大,不得不再问几句,那自伤左臂的白衣少女,不知和小施主如何称呼?”
方兆南暗道:“她那绢帕之上,自写妾雪之名,已为大方禅师所见,如果我故作神秘,讳莫如深,只有招致他们怀疑,倒不如但然说出的好。
心念一转,说道:“大师想是见她绢帕上的署名,心中有疑,其实此事说将起来,甚觉可笑,直叫人难以启齿。”
大方禅师道:“老衲无意之中睹人私简,对此心甚不安……”
方兆南微微一笑,接道:“那也不必,她不过动了一时好奇之念,自言以身相许,其实冥岳中人,淫乱之风,早已不成禁律,岂能和她认真!”
大方禅师微闭双目,肃容说道:“妇人女子贞德之名,重于生死性命,岂可随口污蔑,据老衲所见,那白衣少女容貌端正,不涉轻浮,施主且莫以罪名加入!”
方兆南微笑道:“三媒六证,一无所有,几句有口无心相许之言,如何能够当真?”
忽见萧遥子诚诚正正的说道:“父母之命,媒的之言,乃俗世儿女之见,我们武林中人,一诺千金,永无更改,那自是另当别论!”
方兆南听得微微一愕,暗道:“奇怪呀,怎么这两位德高望重,名满武林的高人,对人间小儿女燕婉之私,都是别具见地,而且言来庄庄肃肃,诚诚正正……”
大方禅师忽然合掌一笑,道:“老衲五岁入寺,九岁剃度,十一岁幸选为上一代掌门人座前亲传弟子,对人间儿女之憎爱分明,燕婉之私,从未涉猎。
本不便多于饶舌,但因此举牵扯了我武林大劫,故而老袖不得不多此一问,她用情真假,对我们关系至大。”
方兆南一皱眉头,道:“恕晚辈愚拙,难观老禅师话中含意。”
大方禅师缓缓由怀中取出一幅白绢,摊在案上,说道:“这幅白绢,是那位姑娘留下的图案,图案上的笺简,道尽冥岳中诸多惨酷之事,施主先请过目一遍再说。”
方兆南低头望去,只见一座山谷之中,植满了花树,但那花朵的形状,却是生平从未见过,在那花树围绕之中,有一片草坪,中间写着八个娟秀小字,道:“绝命之谷,招魂之宴,凡与此会,有来无还。”
四周都是耸立的山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布设。
方兆南看了许久,看不出有什么凶险之处,忍不住问道:
“老禅师博学多才,可看出图案中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大方禅师摇头叹道:“老衲初时,还以为那花树有什么古怪,依照什么奇门八卦,五行生克之类布成了奇阵,特请萧老前辈共同研讨。
那知反复研究良久,始终找不出一点可疑迹象,倒是那花朵的形状,引起老衲之疑,我自幼在少林内院之中长大,家师又甚喜花木,少林寺中,虽不敢罗尽了天下奇花异草,但各种花木,我大都见过,纵然没有见过,也听人谈过,但对此花形状,却是毫无记忆,不过依据常情,想在花树上作出什么手脚,不过是毒水毒箭等暗器,果是这等暗器,那就毫无可惧了!”
萧遥子道:“老朽潜居深山大泽,对各种山花奇草见的甚多,但却从未见过这等花朵形式,眼下已可大部确定,冥岳岳主,就是昔年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妇,果真是她,决不致在这些花树之上,作什么手脚……”
他微一沉吟,又道:“不过这绝命谷中,除了这丛花树之外,又毫无其他显眼布设,这就使人大费疑猜了。”
大方禅师举手轻轻一错图案,取出一封密封的白简,交到方兆南手中,说道:“这封白简之上,写有留呈施主亲拆之字,老袖不便擅自作主拆阅。”
方兆南接过白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字呈方郎亲拆。”几个大字。
不觉心头一震,呆了一呆,才继续向下看去,但见白简一角,草笔疾书着,望门寒妻梅绛雪敬上。
这等恭恭正正的称呼,字字如剑如刀,深深的刺入方兆南的心中,暗暗叹道:“看来她对那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竟然是十分认真了。”
拆开封简,里面是一张素白笺,只见上面写道:
“妾虽幼生虎狼之窟,耳儒目染,尽都是些血腥惨酷之事,但一点灵光,尚未尽混,母训谆谆,深坎妾心,妇贞三从,言犹在耳,寒水潭面月誓盟,妾今生已为方门之人,恨妾身繁事牵绕,恐难追随左右以侍君身,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为君借奢代筹,宜早日纳妾为宜,世间男子,不乏三妻四妾,君不必为我有所迟豫……”
方兆南看得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满纸荒唐,似是而非,一知半解,莫名所以……”
萧遥子一皱眉头,接道:“那函笺之上说的什么?”
方兆南一时之间,想不出适当的措词回答,只管摇头叹息。
大方禅师道:“施主且把函笺读完,如有什么可疑,咱们再从长计议。”
方兆南继续向下看去:
“绝命谷中的各种布设,实菲人能想象得到,妾亦不知其中奥妙,天涯路长,人生苦难,既知事不可为,又何苦要以卵击石,与会之人,生机甚渺,私心相期,君莫随来,妾将以一瓣心香,为君前程祝福……”
方兆南看得真情甚是激荡,暗自忖道:“她对我情意如许深切,我竟然一无所知。”
继续向下看去,词意忽转,只见上面写道:
“言陵甫疯癫之症,虽然甚难医愈,但也并非绝无恢复之望,如能使他疯症复元,找出‘血池图’的下落,依图,寻得罗玄遗物,始可挽救狂澜,操握胜算。
但时光短促,端午约期转眼即至,妾为君等代谋,不妨就与会人中,分派部分高手,隐身匿迹,设法疗好言陵甫疯癫之症,再潜往‘血池’寻取罗玄遗留之物。
但此举必求隐密,万一风声略泄,则将绝此唯一生机,如若言陵甫疯症难愈,那就不如早除去此人,免得留为家师追寻‘血池图’的线索。
据妾所知,家师不得‘血池图’前,尚有几分惮忌,一旦宝图到手,举世间再无她畏惧之事,天下武林人物必遭她辣手惨戮书至此处,倏然而断,余音却显然未尽,不知何故,未再续书。
方兆南沉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