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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连忙闭住了气,定了定神。
他本是学武之士,气一闭住,自然慢慢地浮了上来,但是头刚一露出水面,那铁衣人,便狠狠一脚,踹了上来,伍中年只觉他一脚下踹之力,其大无穷,宛若一块和水井一样大小的石头,压了下来一样,奇重无比,还未及开口叫唤,又被压入了水底。
连几次,都是如此,最后一次,差一点便被踹中,头顶所承受大力更大,他在胸口中了一掌之际,本已受伤甚重,连番挣扎,所耗气力甚多,连一下再也禁受不住,连喝了几口井水,便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悠悠醒转,只见眼前昏黄一团,正是灯光,自己躺在茅屋中的床上,那情景,和在金山受伤之后,被人救起,一模一样,伍中年知道救自己的,一定仍是那个蓝衣少女,心中暗自惭愧,自己枉为男子汉大丈夫,却要一个少女,三番两次,救自己性命。
勉力弯起腰来一看,只见灯旁留有一只青玉小瓶,瓶下压着一张长字条,写着几个娟秀已极的字,道:“醒请服瓶中之生生丹。”
既无称呼,亦无具名。
伍中年看到了“生生丹”三字,不由得吃了一惊。学武之人,自然知道各种上佳的伤药名称。
诸如十年雪参,北天山雪蚕,七色灵芝等等,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物事,而那生生丹,却含有这三样物事在内,乃是云南鸡足山,苦尊者,穷十年之力,采集那三件物事,练制而成,武林中人,视同瑰宝,而苦尊者当年所练,也不过七七四十九粒,可知其贵重之处。
自己与人家素不相识,蒙人家两番相救,已不知如何报答才好,不要说是那生生丹如此难求之物,更是不能报人家的大恩了。
拿起青玉瓶,拔去瓶塞,便觉得满室生馨,倾出来一看,总共只有小半颗。
伍小年知道虽然是小半颗,但只要服了下去,便足以疗治自己的伤势,若是他人,有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早已将那半颗生生丹囫囵吞枣,服下去了。
但伍中年为人甚是忠直,暗忖自己虽然又受了伤,但只要将息上十天半月,便可无碍,所受损失,只不过是伤愈之后,半年以内,功力要比以前稍差而已,这半颗生生丹,主人放在那么精致的小玉瓶中,一定是珍同拱壁,虽然蒙她慨然相赠,但自己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
因此审视了一会,重又将之放入玉瓶中,翻来覆去地看了那纸条一会,又沉沉睡去,待到再睡醒时,已是半夜。
伍中年勉力聚集了真气,想以本身功力,来疗治内伤,始时自然是困难无比,但半个时辰之后,真气已勉力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心中暗自高兴,待要坐了起来,盘腿打坐,忽然听得门外一个少女声音道:“苏姑娘,你为什么不进去?我们以前也曾见过几次面。令师的为人,高山仰止,极得人钦佩,我们都足同道中人,还有什么可以客气的,请吧!”
伍中年一听,便听出是屋主人回来了,只听得一声幽幽地长叹,道:“蓝姑娘,我当真不想进屋去,你由得我去吧!”
那人正是苏怡的声音。
伍中年心中一奇,暗忖苏怡不是到“三拔巷”去了么?怎么会突然在此地出现?而且语言如此软弱,竟像是一个一点武功都没有的弱女一样?
正在思疑,阿蓝又道:“苏姑娘,屋中并无外人,只有你们姐妹两人救起的那位公子,不知怎地重伤堕井,被我救起时,已然奄危一息,尚幸我有师尊所赠的一粒生生丹,给他服了大半颗下去,这上下也该醒了,他在翠竹渚中时,你们不是已然相识的么,为什么不肯进去?”
伍中年心中“哦”地一声,暗道:“原来如此,怪道我运转真气,恢复得如此容易,原来在我伤重之际,她已然给我服食了半枚生生丹。”
只盼两人进来,正要扬声叫时,忽然又听得苏怡尖声叫道:“不!我不要再见他了,再也不见他了!”
叫声虽尖,但却软弱无力,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可知她心中,实在是伤心到了极点。
伍中年不由自主,大起同情之念,也未细想一想,苏怡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再也不愿见自己,便开口叫道:“苏姑娘,快进来吧!”
只昕那蓝衣少女一笑,道:“苏姑娘,你听,人家都在叫你了,你怎么还不进去?”
苏怡道:“蓝姑娘,你不知道,我,我,我……”
讲到此处,便哭了起来。
蓝衣少女原是每夜在大江之中,练习水性之际,将苏怡救起的,那赤血鬼赵巴,在水中也正是为那蓝衣少女所嬉弄,她只知苏怡全身武功,尽皆失去,却不知道伍中星在她身上,还犯下了弥天大罪,是以不由分说,一手推开了门,一手便将苏怡推了进屋。
伍中年忙欠起身来看时,却只见苏怡面色苍白,浑身湿淋淋地,几缕秀发,贴在脸上,显得凄然动人,到了极点。
而那蓝衣少女,却仍是背对自己,只能望见她苗条的身材,正在向外招手,道:“小把戏,你也来啊!”
随即听得“哇”地一声,一个小孩子冲了进来,那少女拍了拍他的头。
伍中年认出那孩子,正是被碧血神魔和赤血鬼赵巴掳去的聋哑小孩,正感到和苏怡僵在屋中,无话可说,也向那孩子一招手,道:“小乖乖,你也来了!”
那孩子冲到床沿,伸出小手来,在伍中年身上,乱追乱打,这在那孩子而言,自然是一种亲切的表示,但是对伍中年来说,却被打得叫了起来,道:“小把戏,快别打了。”
敢情那孩子气力甚大,他心中一高兴,打得更是如擂鼓也似,不知轻重,伍中年重伤未愈,自然不免有点吃不消他的气力。
那小孩停止了敲打,却又向伍中年扑来,揽住了伍中年的头颈。
伍中年当时一楞,暗想这倒奇了,自己刚才只是叫了一声“小把戏快别打了”,并未做手势,那孩子突然住手,莫非他竟能听到话,只是装聋作哑不成?
但继而一想,不禁暗骂自己荒唐,那孩子总共才只有三四岁大,难道还能那么有心机不成?也就放过不去想他,再抬头看苏怡时,仍然面色苍白,泫然欲泪地站在当地,心中更起怜惜之感,道:“苏姑娘,你干嘛不坐?”
苏怡听到了他的声音,那能不想起伍中星对自己的一切?非但不坐反倒疾转了身子去。
伍中年心中大是讶异,向门口看了一看,只见那蓝衣少女,已然缓缓地向外走去,和在翠竹渚离开的时候一样,走得极是缓慢,看来是那样的美丽,而且带上三分凄怆。
伍中年忙叫道:“蓝姑娘,你上那儿去?”
那蓝衣少女略停了一停,并不回头,只是道:“伍公子,还有小半枚生生丹,你服了它吧!反正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你陪苏姑娘讲几句话,我去去就来。”
伍中年还只当她真的有事,还要外出,不便再留,向着苏怡正在抽搐的背影,道:“苏姑娘,你心中有什么难过的事,大家同属武林一派,何妨讲出来,大家想一个办法?令师的留字,要你们姐妹两人,到三拔巷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令妹发生了什么不幸?”
苏怡一听到“三拔巷”三字,更是如万箭钻心,呜咽道:“他……他……”
伍中年奇道:“苏姑娘,你说谁?”
苏怡心中的难过,绝非言词所能形容于万一,她乍见伍中年时,连伍中年都恨在内,但继而细想,伍中年为人敦厚老实,自己本来,还对他隐有三分情意,可是如今,已经什么都完了。
心中又生出如针刺般的痛苦,停了一阵,猛地抬起头来,面色如冰,道:“我在三拔巷中,见到了你的弟弟。”
伍中年大喜欲狂,道:“我弟弟?苏姑娘,你讲的可是真话?”
苏怡叹了一口气,道:“骗你作甚?”
伍中年不知要问她什么才好,半晌,才问道:“我弟弟可好么?”
这本来只一句最普通的问候语,但是伍中年想来想去,实在也只有这一句话可问,而且这一句话中,不知包括了多少他对兄弟的挚爱,伍中星已做下了这样十恶不赦的事,却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苏怡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反倒现出一丝笑容,道:“好,他好得很。”
伍中年道:“苏姑娘,他现在在那里?他知不知道我在这里?”
苏怡道:“我没有和他讲。”
伍中年急道:“苏姑娘,你怎么不说?”
苏怡的言语之中,已然毫无感情,像是在讲的并不是她所最恨的人,而是在讲一个和她一点也没有关的人一样,道:“他说,他已另投名师,不要再见你了,叫你也不用再想念他!”
伍中年一拍床板,道:“岂有此理,他怎么能够背师叛道?本门戒律何等之严,被师傅知道了,这当了得?”
苏怡道:“你放心,只怕这上下他的武功,已然高过你师傅了。”
伍中年发了一呆,道:“那也不行啊,给我撞上了,我也不放过他,苏姑娘,你可知道他拜谁为师了?”
苏怡对伍中年不讲真话,原来为了不要伍中年难过,道:“我不知道。”
她自被苏慧负着,在渠道中逃命之际,便已然昏迷不醒,又被大漩涡从渠道中冲入长江,更是糊里糊涂,不知发生什么事,所以确是不知道伍中星拜了谁做师傅。
伍中年本身为人老实,自然对人的话也相信,更何况对方乃是儒侠顾文瑜的弟子,心中越想越急,越想越气,面色煞白,他本来伤就未愈,心中再一急一气,胸口不由得一阵发痛,那脸色更是难看之极。
苏怡自从进屋之后,并未向伍中生看上一眼,此时也不知道伍中年伤势加剧,还是那孩子跑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哇哇”乱叫,苏怡才抬起头来,一见伍中年面色如此难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忙道:“伍公子,你怎么啦?”
伍中年伸手拍了拍床沿,道:“苏姑娘,你过来。”
苏怡心知此际自己武功全失,对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实在一点帮助也没有,便道:“伍公子,我一身武功,尽已……失去,我去找蓝姑娘来。”
伍中年摇了摇头,道:“不用去惊动她,苏姑娘,我要求你一件事!”
苏怡见他说得古怪,不知他要讲些什么,便走了近去,在床沿上坐下,伍中年握住了她的手,道:“苏姑娘,你见我弟弟时,旁边可见有他人?”
苏怡道:“没有。”
伍中年道:“那这件事就只有你一人知道了?”
苏怡无法作答,只有点了点头,算是答复,心中不知足什么滋味。
伍中年道:“苏姑娘,我兄弟如此作法,一定是受了别人的引诱,事后他一定要后悔莫及的,请你千万不要再将这件事对别人言讲,因为若是传到了我师傅的耳中,他便不得了,我们需代他隐瞒一阵,好让他悔改,我伤好之后,就去寻他。”
苏怡呆呆地望住了伍中年,暗想这兄弟两人,面貌相若,怎么为人相去,如此之远?更不忍将伍中星的所为,照实说出,道:“伍公子,你放心,我依你了。”
伍中年这才松了一口气,面色渐渐地好转起来,苏怡道:“刚才蓝姑娘说,还有半颗生生丹,你为什么不服?”
伍中年道:“苏姑娘,你武功全失,是给你服要紧。”
苏怡叹了一口气,道:“我服不服全是一样,还是不要客气吧!”
说着,便走了开去。
伍中年望了她一会,又专心一致地调匀真气,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明,睁眼一看,那孩子侧头伏桌而睡,苏怡却定睛望着自己,一见自己睁开眼来,立即掉过头去。
伍中年一伤,便服食了大半颗生生丹,得到了伍中星的消息,虽然兴奋,但弟弟得庆生还,总是一件大喜之事,再加上一夜悉心调治,伤已好了一半,见苏怡像是一夜未睡的模样,“咧呀”一声,道:“我也是,只顾得自己疗伤,却未想到室中只有一张床,蓝姑娘没回来么?”
苏怡只是点了点头。
伍中年跃下床来,向园子里看了看,道:“苏姑娘,你可知道蓝姑娘是那一位高人门下?”
苏怡道:“我也不知道,只知她将我从江中救起来,还有那个小孩,也湿淋淋地在她身旁,她说认得我,我却不认得她。”
伍中年心中怅然,苏怡已然站了起来,道:“伍公子,我告辞了。”
伍中年道:“苏姑娘,何不等主人回来么?”
苏怡摇了摇头,道:“我不等了!”
一面说,一面便走了出去,伍中年本就拙于言词,也不懂得怎样挽留,只得看她慢慢地走远了,又觉得肚中饥饿,走到后院厨房中一看,却又见厨房上有热气腾腾的一笼蒸馒头,显然是才蒸好不久,吃了一惊,叫道:“蓝姑娘!蓝姑娘!”
因为茅屋之中,只有他自己,苏怡,那小孩子和阿蓝三人,另外,苏怡显然一夜坐在椅上,未曾动过,那小孩当然蒸不出馒头来,可知是阿蓝所为了,但是却又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