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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蒲忙追问道:“穿在谁的身上?你在那里曾见过他?”
伍中年不禁怔了一怔,他一生为人,从来也未曾讲过一句谎话,但此际看简蒲的情形,自己若是说出铁衣人刚才还曾在大船船舱中出现,她一定会立即搜索,而那铁衣人既然一下子便能识透那一招“二气氤氲”的破绽,当然和师傅早年所遇异人,有绝大的干系,也等于是阴阳派的大恩人,怎么能将他的行踪,讲给简蒲知道?
因此想了一想,道:“我从福建来时,曾在戴雪山南麓,见过他一次。”
简蒲半晌不语,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顶,道:“你带了这孩子,到山东微山湖畔去,我在七十天后,和人有约,一定来到,你切不可离开!”
说完,自怀中取出一面三角旗来,正是那面武林中人,一见丧胆的玫瑰令旗,递给了伍中年,道:“这个给你沿途之用!”
身形一晃,便向水中跃去,伍中年刚在心想,她脚下了无一物,难道竟能足踏水面行走不成?
简蒲人已落在江面之上,只见她在水面轻轻一滑,已然滑出了丈许,水面之上,如为利箭所划一样,现出一个箭嘴形,向两旁分去。
伍中年想起刚才她从船桅上下来时的情景,分明是已将要练成绝顶轻功,“凌空步虚”之法,在水面滑行,这是“登萍波水”的最高境界,再进一步,乃是“借力飘行”,然后再到“凌空步虚”,当然她可以足下不登任何物事,而在水而飘滑而出。
简蒲在水面上连晃数晃,便已隐没在黑暗中不见,伍中年心想,听刚才简蒲的口气,像是对这个孩子的身世,颇为熟悉似的,若真是如此,那将孩子交给了她,自己倒了却一件心事,可以专心一致,寻访师仇!
因此,便决定到微山湖畔去等待简蒲,一路北上,经过镇江之时,先到那茅屋中去看了一看,却是积尘甚厚,风清月冷,显然那阿蓝离去已久。
再到翠竹渚,儒侠顾文瑜也不在,更不见苏慧苏怡两人,只得怅然带着那孩子,直上微山湖去。
一路行来,并无什么意外事情发生,也未曾用到那面玫瑰令旗。
伍中年只是心中暗忖,简蒲既然肯一出手便将她的玫瑰令旗,交给了自己,则她和那个孩子,一定有深切的渊源。否则,那玫瑰令旗,在武林中威望何等之高,她岂肯轻易给人使用?
自己正要寻访杀害师傅的仇人,那孩子虽然伶俐可爱,但带着他行事,总是大不方便,若是简蒲能够将这孩子带走,自己也可了却一桩心事,因此只盼快些赶到微山湖畔.见到了简蒲,将孩子托付与她。
一路上,绝不耽搁,不一日,已然来到了微山湖畔。
那微山湖,位于山东和江苏的交界之处,实则上,倒有一大半是江苏境内,但简蒲既然说是:“山东微山湖”,可知她指的是山东境内的那一段,所以在韩庄歇息一晚,第二天使迳赴湖畔。
但见湖水潋滟,映日生辉,极是平静可爱,湖边上,有当地农民在农闲季节,为打鱼而造的茅屋,此时正值农忙,并没有人居住。
伍中年便拣了一间干净些的,和那孩子一齐住了下来,日间便沿湖蹈踺,等候简蒲来到。
一晃眼,便是一个多月,简蒲仍是未来。
伍中年记得简蒲曾说,四五十日之内,一定来到,仍是耐着性子,等了下去。
这一日傍晚时分,清澄无比的湖水,突然转为混浊,乌云四合,雷声隆隆,电光闪闪,眼看将有一场倾盆大雨要下,伍中年忙从湖边找回了正在戏水的孩子,躲在茅屋之中,不敢出去。
果然,才草草用完干粮,天上便洒下老大的雨点,不一会,雨势越来越大。
那些茅屋,原来是草草造就,四面都漏起雨来,伍中年找到了一件蓑衣,披在身上,钻出屋去,只见四面黑沉沉地,大雨洒在湖面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声音。
伍中年一耸身,跃上了茅屋,刚想要整理一下屋顶的茅草,不让雨水漏进,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了两下咳嗽之声,风雨声中,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姐姐,雨下得那么大,这里有茅屋,咱们进去躲一躲再说吧!”
那语音夹在风雨声中,若断若续,听来极是微弱,若不是伍中年是练武的人,耳目特别灵敏,只怕根本听不到。
伍中年听了之后,心中不禁一奇,暗忖那么大风大雨之夜,还有谁会跑到湖边来?
极目望去,只见两条纤细的人影,在大雨之中,闪闪瑟瑟,显得极是可怜,迎着风雨,已然进了一家茅屋中去。
伍中年心想,莫不是什么人家的童养媳,受不了虐待,相约来到湖畔寻短见么?既然被自己撞到了,却是不能不救!
便顾不得再去修茸屋顶,一个倒栽跟斗,翻了下来,先向自己屋内一望,只见那孩子已然睡得极是香甜,便转过身来,向那两个女子走进去的茅屋走去,才一来到近前,尚未待他出声,便听得茅屋之中,传出一惨绝人寰的呜咽哭泣之声。
伍中年暗忖,自己所料,果然不差,若不是要来自寻短见,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
又走近一步,从窗缝中向内望去,只见天色浓黑,只见两个女子,紧紧地抱在一起,不断地在哭泣,也看不清她们的脸面,只听得一个道:“姐姐,我们既已来到这里,只盼简蒲早几天出现,死了倒也痛快,免得再连累师傅!”
另一个道:“妹子,我只有一件事,牵肠挂肚,还不舍得……就此死去!”
伍中年听她们两人语中提到“简蒲”两字,心中一凛,暗道奇了,若然不是武林中人,怎么会提到“简蒲”这个人的名字?若然是武林中人,则看她们的情形,却又不像足会武功的人,先不先讲话的声音,便是那样微弱,若不是用心倾听,便为风雨之声所淹,若是曾练过武功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情形?
心内越发疑惑,因此暂不出声,且先听她们讲些什么?
只听得另一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姐姐,我们遭遇如此之惨,巴不得早日求死,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那另一个哭了几声,闻者心酸,道:“妹子,我肚中已经有了孩子!”
那一个像是吃了一惊,道:“姐姐,那怎么办?若是我也有了,那怎么办?”
另一个哭道:“我怎知道,孩子总是自己的骨肉,妹妹,我们好命苦哇!”
两人重又搂作一团,重又哀哀地哭了起来。
伍中年听到此处,心中同情之念,不禁生了几分,因为他为人极是刚直,一听那两个女子的对答,分明是未嫁生子,须知古人礼法极重,少女若是未嫁生子,便为社会所不容,那像方今世间,比比皆是?
因此咳嗽一声,道:“你们两人,不必哭了,事已至此,想死也是无用,还是快回家去吧!”
他这里才一开口讲话,屋中那两个女子,便倏地分开,一齐转过身来,尖叫道:“你还来做什么?”
伍中年一听得那尖叫之声,不由得吃了老大一惊。
原来刚才,那两个女子讲话之时,声音微弱,能够听清楚她们讲的是什么,已然不易,但此际两人齐声尖叫,声音大了许多,伍中年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儒侠顾文瑜门下,苏家姐妹的声音!
当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忙道:“是苏姑娘么?”
一面说,一面踏进屋去,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刷”地一下便晃着了火。
火光映处,眼前两人,不是苏怡苏慧是谁?
分别不过二十来天,只见她们形容憔悴,面色枯黄.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那份少女娇美,苏怡更是眼眶深陷,与以前判若两人。
两人都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满面愤恨和怨毒之色,伍中年一怔,道:“两位怎么……”
但是不等他讲话,苏慧苏怡两人,已然一齐扑了过来。
头发湿淋淋,面上神情,又是那么凶恶,一上来,便双手齐施,狠狠地撕去了伍中年身上的蓑衣,各自张开口来,向伍中年身上,用力咬来!
伍中年这一惊非同小可,忙道:“两位这是干什么?”
身形一闪,可是上身已被苏慧紧紧扼住,双腿又被苏怡拖牢,他这一闪,两人俱都被他带了出来,在地上拖了一步,伍中年惊惶失措,道:“两位有话好说!”
只觉肩头上一阵剧痛,已被苏慧一口咬中。
伍中年见了她们这等情形,已知道她们两人,武功尽失,但却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和自己拚命,心知自己若是一运真气,不但可以将她们两人,一齐摔开老远,说不定苏慧满口银牙,都要崩落。
但是他绝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去对付两个弱女子的,只想以言语去解释,怎知叫了几声,两人一点都不理。
伍中年在无法可施之际,两人突然退了开去,同时,“铮铮”两声,眼前光华缭绕,伍中年手在腰际一按,按了个空,后退一步,只见苏家姐妹,已然各自夺了一柄长剑在手,剑光对住自己,手腕颤抖,满面怨毒之色。
伍中年自始至终,如随入五里雾中,不明究竟,此时见两人连剑都捏不稳,更是又可怜又好气,道:“苏姑娘,你们这样,究竟是干什么呀?”
两人对望一眼,苏怡尖声问道:“你是谁?”
伍中年苦笑道:“苏姑娘,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我是伍中年啊!”
苏慧苏怡两人,一齐怔了一怔,手一松,“呛啷啷”两声,一双阴阳双剑,全都掉到了地上,又相拥在一起,哭了起来!
伍中年心内悯然,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劝,只得拾起了宝剑,呆呆地望着她们。
好半晌,苏怡才抬起头来,眼中已然没有了怨毒之色,道:“伍公子,你别理我们了,自顾自去吧!”
伍中年道:“不行,我要在这里等人。”
苏怡叹了一口气,道:“你等什么人?”
伍中年道:“我等红玫瑰简蒲。”
苏怡讶道:“你等她干什么?”
伍中年道:“还不是为了那个孩子,简蒲说,那孩子和她大有干系,她在微山湖畔和人有约,叫我到微山湖畔来等她的。”
苏怡道:“她说得不错!早一个月,因为我们两人,假制玫瑰令旗,她要寻我们师傅晦气,因此我们两人,相约来到此处见她。”
伍中年骇然道:“苏姑娘,那简蒲手段狠辣,你们怎么可以见她,还不快走?”
苏慧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道:“我们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的好!”
伍中年猛地想起,刚才在茅屋之外,曾听得她们两人,相互哭诉,苏怡还曾说她腹中已然有了孩子,这两人虽然淘气些,但却绝不是轻佻的女子,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
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又不便出言相询。
伍中年却是作梦也料想不到,那便是他兄弟伍中星干的好事,刚才他披着蓑衣,突然走进来晃亮了火折子,苏怡苏慧两人,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正是惨痛欲绝之际,伍中年又和伍中星生得相似,两人一时心头痛恨,竟将他当作了伍中星!
伍中星令得她们两人,武功全失之外,还失了女儿之身,两人全恨不得咬他几口肉,所以全都拚了命,直到伍中年全不反抗,两人才知道弄错!
当下伍中年想了想,道:“不行!你们无论有什么为难的事,也不能死在简蒲的手中!”
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摸出简蒲给他的那面玫瑰令旗来,道:“令师是当代大侠,他一定会有主意,对付简蒲的,这面令旗,是简蒲给我的,你们武功全失,正好取以护身,却是走得越远越好!不要给简蒲追到!”
两人对望一眼,苏慧叫道:“姐姐,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苏怡走了过去,苏慧附耳道:“姐姐,我们此时,确是死不得,尤其是你,有了这面玫瑰令旗,说不定还可以报仇雪恨哩!”
苏怡摇了头,向伍中年一指,道:“他失了简蒲的玫瑰令旗,难道简蒲肯放过他么?我们总是等死的人,何必再连累他人?”
这句话讲得甚是大声,伍中年已然听到,接口道:“苏姑娘,千万不要这样说,古往今来,多少人在中年才开始学武,到了晚年,一样名震天下,眼前成名人物之中,雪山神樵洪一夫,便是四十之后,才开始学艺的,你们武功虽失,年纪尚轻,何必灰心?”
伍中年只知道两人武功全失,却不知道两人身受之惨,放在任何一个少女身上,都不能忍受,更难堪的是,两人对伍中年,还俱曾有爱意!
苏怡叹了一口气,道:“那你怎么应付简蒲呢?”
伍中年道:“两位放心,简蒲若是和那孩子有干连的话,一定不会怎么追究我的,我只说行至半途,突然失去,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人点了点头,突然一起跪了下去,道:“伍公子相助之德,我们两人,没世不忘!”
吓得伍中年还礼不迭,道:“两位千万不要如此!”
两人却已然站了起来,苏怡接过了玫瑰令旗,向屋外看了一看,大雨已止,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