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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抢着道:“大哥,我也去。”
高战奇道:“你不是说累死了?现在有休息又不休息了。”
林玉道:“我现在不提了可不可以?”
高战无奈,只有带着她骑马而去。
那六合塔在杭州郊外,濒临大江,作八角形,气势极为雄壮,高战拐着林玉的手,登上塔顶,举目一望,只见远处帆影点点,大江就在足底,田亩小如棋局,清风吹来,直欲乘风归去。
林玉闭着眼不敢往下看,高战眺望良久,不觉心旷神怡,走下塔来。
两人骑马归店,林玉见高战默然不语,眼角似有重忧,便道:“高大哥,你心里在想什么?干吗这般发愁?”
高战摇头不语,林玉又道:“高大哥,我告诉你一件事。”
高战问道:“什么?”
林玉压低嗓子,神秘地道:“你一定不可以告诉别人。”
高战心中大奇,点头答应了。
林玉悄然道:“你知道不,姐姐很是喜欢你。”
高战一惊,摇头道:“你别瞎说。”
林玉板起面孔,正色道:“我当然不瞎说,自从你离开榆庄后,姊姊就很少真正快乐过,她常常一个人跑到那裸大榆树下,一坐就是半天,有时又跑到我们从前三个人一块玩的地方,流连徘徊,连我也不理,我本来以为人长大了就会变成这样,现在我可明白啦,她是在想你哩!”
高战很是感动,想到自己孤苦无依,但到处受人眷顾,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执着林玉小手道:“你们姊妹都是最好最好的人。”
林玉道:“那么你干吗整天愁眉苦脸,害得姐姐乱猜,你知不知道,她每天都要偷偷哭几次哩!”
高战问道:“她哭什么?”
林玉道:“她见你不快活,心里自然也不开心,便很容易想到爹爹的惨死,那就忍不住要哭了。”
她说到此,眼眶一红,高战连忙安慰道:“别伤心,别伤心。”
正在此时,迎面一马飞驰而过,高战看清马上的人,心中大震,便对林玉道:“你在此等我一会。”
一拍马,也疾驰追去,林玉心中大奇,也没看清来人,但她素来胆大心粗,对事不爱多想,就在路旁等候。
且说高战如飞赶去,原来他内功深湛,目力极强,看清快马而过的正足自己长日凝思,夜半梦回,无一刻或忘的意中人姬蕾。他心情砰然而动,暗忖只要追赶上她,就可问明真相,他打定主意,任她责骂,绝不回口便是,虽然他并不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那前面马上正是姬蕾。
其实她早已发现了高战,她见高战又和另外一个小姑娘并骑谈笑,心想从此不愿再见这个负心人,所以飞快跑过。
原来她那夜留书而行,真是柔肠寸断,想到高战负心无良,真恨不得就此死去,骑着马竟不知向何处去,乱闯乱走,也来到杭城。
姬蕾听到后面蹄声渐近,心知只要被高战赶上,那么在他那张诚恳的脸孔下,自己再也硬不起心离开,日后不知要受多少欺骗,一狠心,一连连扬鞭,催马疾行。
这两骑一前一后疾若流星的跑着,高战眼看愈追愈近,心下正喜,忽然斜径里反冲出一骑,马上人高呼:“采花贼,采花贼,快替小爷留下。”
喊声方毕,已经挡在商战面前,高战急忙拉鞭止马,但疾行之势非同小可,那马甚是神骏,长啸一声,多形直立而停。
高战心中正没好气,但向前一瞧,登时啼笑皆非,原来正是午间在酒楼上结识的童子。
那重子满面羞愧道:“高大哥,我以为你是……你是采……花贼。”
经过这一打扰,姬蕾己经走远了,尘土扬天,只看见一个小黑点。
高战苦笑道:“小弟,真不凑巧,只差一点儿就赶上了。”
那童子道:“不要紧,不要紧,你骑我这千里龙驹,就算落后十里,也能在一个时辰内赶上。”
他心含歉意,于是不加思索便想把龙驹借给高战,他可没想到这千里马是父亲化了无穷心血得来,岂能轻易交给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高战心中忖道:“她既然不顾见我,我就是赶上去见面,也只有徒增两人的痛苦,罢了,罢了。”
高战道:“多谢小弟,不必了。”
童子道:“别谢!别谢,我听店里小二奇谈起最近杭州有一名少年采花贼,我远远看不清楚,只道一个大男人追赶一个女人,多半就是小二可所说的采花贼,所以……”
高战接口道:“所以就激起你侠义心肠,驱马往援了。”
那童子脸上通红,高战笑道:“小弟,别介意。”
童子快快笑道:“我没介意。”
其实这童子根本就不值“采花”是什么意思,他偷偷出家,就是想扬名立万,一路上倒也做了几件救贫扶弱的义举,心下大是自得,只道江湖生人人均知。这日听小二再高谈江湖异闻,说到杭州出现个功力绝高的采花淫贼,人人怨之入骨。却是奈何不得,他本是侠义天性,便计划下手替民除害,他原想问问什么叫“采花”,可是自持身份,怕被别人讥笑不懂事,心想爹爹说过淫贼就是对女子无礼的人,于是就出城查访。
高战问过:“你事情办完了?”
童子一怔,笑道:“我是去送一份礼物给雁荡大侠,待会我还得去喝他生日酒,大哥,你也去好吗?”
高战道:“我不识得雁荡大侠。”
童子道:“没关系,我也不识得他,听说此人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他这次做六十大寿,并且声言封刀退出江湖,这附近几省武林名家差不多全请来了,咱们一定有热闹好瞧。”
说话间,己走近林玉等待的地方,林玉看到那童子,又跟高战回来,心中大喜,却不露于形色。
林玉笑道:“高大哥,你原来是追他回来呀。”
童子摇摇头,对高战道:“咱们这就去吧,去迟了恐怕没热闹可瞧啦。”
林玉问道:“去哪里呀?”
高战便说给她听,林玉嚷着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高战正要开口阻止,那童子却道:“好啦,大伙儿一起去。”
林玉听她帮自己,很是高兴,向童子点头一笑,表示赞许。
三人回店告诉林汶,林波天性腼腆,最不喜欢乱哄哄的热闹,就推说疲倦,在店中休息。
一路上,童子一边领着路,一边侃侃而谈。
童子道:“雁荡大侠和抗州贾侠是生死之交,所以贾侠就替他在杭城设下寿宴,这贾侠是本城第一富户,独霸苏杭绸丝一业,端的有钱。”
高战赞道:“你懂得真多。”
童子得意笑道:“我没事就磨着爹爹和梅公公给讲故事,我爹爹在全国各地行侠,一年只有过年那几个月在家,他对于武林中事,自然知道得很清楚。”
林玉正待问他爹爹是谁,忽然一个壮汉骑马走到面前,一拱手道:“三位可是替雁荡大侠秦老爷子祝寿来的。”
高战连忙拱手答道:“正是,就请壮士引见。”
那壮汉道:“好说,好说。”就引着三人向左走到一家庄院前,转身对高战道:“主人就在大厅宴客,在下还须接引客人,就此告辞。”
高战谦辞了几句,三人一同走进大厅。
只见大厅里灯火辉煌开百余桌,四周点着红色运明的大烛如手臂,那火馅极亮,却没有一点黑烟,烧起来还发出阵阵檀香。
童示惊道:“这是玉门檀香烛,我家里也有,爹爹说此烛名贵非常,历年来都是贡物,这贾侠真是富有无比。”
三人被安置在厅角一桌少年人席上,这桌主人是贾侠弟子,大家互通姓名,追声久仰。那童子见高战在旁,似乎不愿说出名字,沉吟了一会,才自道叫做张平。
这时酒席尚未开出,群雄谈笑喧杂,高战只见这厅宽敞之极,虽则摆于百余席酒,中间还空下一大块,那正中放了一桌用红绒铺着,上面放满了礼物。
正喧闹着,忽然第一排中间一席站起一人,高战一看,见他肥头大耳,衣穿缎子长衫,先干咳了两声,然后发言道:“诸位老少英雄悄静,请听在下一言。”
声量宏伟,中气充沛,众人果然止住谈笑,高战心中暗惊,忖道:“这人看来土头土脑,但是内力甚是深厚,只怕就是此间主人。”
那人接着道:“今天是咱们秦老哥哥六十大寿,又是老哥哥封剑退隐之日,咱们秦老哥一生闯荡江湖,上对天,下对地,中对武林尊幼,绿林豪杰,端的可称得上‘仁’、‘慈’、‘忠’、‘义’四字,今朝既是老哥哥的好日子,我做兄弟的有幸能够替秦老哥做寿,真是平生快事,各位千里而来,招待不周之处,只怪我这做商人的小气,斤斤计较,可千万别说我这老哥不够意思。”
众人轰笑叫好,高战心想:“此人果然是贾侠,瞧他一身功夫,却能深藏苦虚,这种气度的确非凡。”
贾侠又道:“座中诸位定有闻名而来,连我这老哥哥面都没见过的人,现在就请寿星向各位说几句话。”
他方说毕,同桌首席站起一个老者,五短身材,头顶全秃,眉毛又长又白,红光清面,真有点像那南极寿星,高战向身旁一看,只见林玉聚精会神的听着那童子说,两人已然甚为融洽。
那老者离席走到厅中,先向四周作了一个罢圈揖说道:“老朽呈各位关怀,真是感激不尽,老朽无法报答诸位,待会诸位多吃点,多喝点,就算看得起老朽。”
他本呐口舌,此时心中激动,更是结结巴巴,好不容易交待完毕,众人听他说得虽然似通不通,但语气诚恳,不觉欢然叫好。
雁荡大侠又道:“老朽是个粗人,一生行事只知道凭良心而为,想老朽何德何能,怎配称大侠,从今以后,这江湖上朋友送给老朽好玩的外号‘雁荡大侠’,就还给大家,俗语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希望座中各位少年英雄,将来不但能在江南雁荡称侠,更能出几个中原大侠,神州大侠。”
众人见他突然流利起来,不禁都感奇怪,只有贾侠暗暗好笑,敢情他老早就替这位生死好友准备好讲词,可笑这位老哥哥先前激动不已,竟然随口说了一大段。
雁荡大侠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坐下诸少年更是激奋无比,齐声鼓掌叫道:“多谢秦老爷子鼓励。”
众人都是武功高明之士,这一拍掌,声如雷击,直冲霄汉,令人振奋不已。
林玉悄悄对那童子道:“你瞧这位老伯伯多么受人爱戴,一个人如果能被人这样尊敬,就是什么都没有,那也该满足了。”
童子点点头道:“爹爹说雁荡大侠是条好汉子,看来果然不错,只是他武功虽高,行事正派,可惜胸无点墨,气度就不能跟吴伯伯和爹爹比。”
林玉道:“你爹爹当真这么了不起么?”
童子正色道:“我从来没见过像他那种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林玉见他神色突变凛重,不敢说笑,一句到口边的话又缩回去,便道:“我爹爹他也是个了不起的人。”
童子道:“你爹爹在哪里。”
林玉凄然道:“被坏人打死了。”
童子一惊,抓住林玉手道:“是谁?是谁?我替你报仇。”
林玉低声道:“那坏人被高大哥打下绝崖去,多半己经死啦。”
童子道:“如果还有坏人欺侮你,我替你打。”
林玉嫣然笑道:“谢谢你啦。”
原来那童子年龄虽幼,天性却是极为随和,他口才又好,和他谈起话来,真是妙趣横生,令人有醇然之感,虽然有时会来上几句童言童语,可是无伤大体,使人听得更是有趣。林玉起初对他只是赌气不理,后来听他滔滔言谈,心中再也按耐不住,也和他大谈起来。
此时酒菜已经搬上,这杭州的饮食是天下一绝,这番贾侠为老哥哥做寿,当然是遍请名厨名菜,那酒也是卅年“女儿红”陈年花雕,只吃得众人眉开眼笑,各自赞美不绝。
雁荡大侠秦斌看看酒宴将阑,就走向堆着礼物的桌上,一件件拆开,每取出一件礼品,就向送礼的群侠再三言谢。
刹时间桌上宝光辉映,有尺许的大珊瑚,有鸽卵大的珍珠,真是美不胜收,雁荡大侠老怀大畅。
贾侠站在他身旁,替他整理,脸上淡然而笑,人似乎把这宝物并不放在眼里。
雁荡大侠看见桌角上有一个包红缎包的大盒子,他伸手一提,只觉轻若无物,心中大奇,一看红缎上写着“雁荡大侠大寿之喜。晚辈金童辛平拜”。
他想不起自己认识这个人,心道只怕是江湖后辈送的,就打开盒盖,“呼”的一声,跳出一物。
雁荡大侠身形一撤,闪过盒中之物,正自忿怒,不知是何方仇人想暗算自己,但转眼看看贾侠,只见他满脸笑容,众人也是面有喜色,低头一瞧,原来盒中跳出来之物是个胖胖的铁娃娃,拱起小手向大家唱着肥喏,心中也乐了。
那铁娃娃是机簧所控制,不久就停止了,雁荡大侠心想送这礼的是叫什么金童,看来此人孩子气得很,倒是名符其实。
高战开心一笑,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