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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的一声,翁正虚招全收,一剑从偏锋疾如闪电的刺了进来。
“嘶”声斗盛,辛捷剑光暴长,竟然也是疾走偏锋而出,正是七妙神君心血所聚的“冷梅拂面”。
这两招都从偏锋出手,招式竟然大同小异,但是七妙神君梅山民心血所聚的“冷梅拂面”毕竟胜了一着,辛捷的剑子后发而先至,剑尖的剑气逼得翁正收招而退。
辛捷一招扭转局势,豪气上冲,挥剑而上。
翁正冷哼一声,紧接着第二个奇招“冷云撼宵”又自施出。
辛捷只觉他的剑招大异寻常,似乎带着一种邪毒之气,又似包含一种野蛮未开化的残厉之气,古怪已极。
只听得听声刺耳,剑尖暴伸,漫空都是辛捷的剑影,原来辛捷不由自主的施出了“大衍十式”的起手式“方生不息”。
只见他剑光由左右往中一合,疾刺而出,似缓实疾,似虚实真,宛如日光普照,无所不及。
平凡上人的“大衍十式”乃是从精奇神妙着手,使出之时自然有一种凛然正气之感,翁正的奇招诡式一碰上立刻威势全失,相反的辛捷剑招有如绵绵江水,滔滔不绝。
匆匆数十招已过,只听得“嗯折”一声,两人各自跃开,翁丘手中只剩了一只剑柄,敢情他的长剑竟被辛捷以内力震断。
他的脸上一片死灰,眼眶中竟充满着泪水,辛捷以奇异的眼光呆望着他,忘却进攻。
翁丘忽然一言不发转身飞纵出塔。
辛捷暗道:“就算打输了也不用伤心到这个样子啊!”
他怎会料到他离了翁正一招比杀了翁正还令他难堪呢——
三十年前勾漏一怪在黄山祝融峰顶和当时武林第一人七妙神君梅山民赌斗,他那诡奇的“令夷剑法”也令梅山民的“虬枝剑法”感到棘手,但是梅山民究竟凭着功力深厚,在第三百招上震断了他的手中剑,从此翁正一怒隐居边疆,苦练绝技,把“令夷剑法”练得更加怪异难防,当年他是用这套剑法失手的,他准备用这套剑法找回场面来。
梅山民被五大剑派围攻的消息不知使他多么失望,但近来梅山民重现武林的传说终于使他离开勾漏山,重入中原。
当辛捷一亮剑招时,他又惊又再的发觉辛捷是“虬枝剑式”的嫡传人,他一心要用令夷剑法衍住辛挺,但是,结果竟和三十年前一样,他被震断了长剑,所不同的是三十年前是梅山民本人,而三十后却是他的传人。
如果他知道辛挺所用以致胜的并非梅山民所授,乃是世外三仙之首平凡上人的“大衍剑式”,也许他会觉得好过一些。
辛捷可不知道这些,他怔了一怔,转身向被点了穴道的丐帮幼主鹏儿走去。
鹏儿被点了软麻穴,不能转动,辛捷力透双掌,在他脊背上一揉一拍,鹏儿缓缓苏醒。辛捷又转身走向金氏兄弟,只见金老大已昏迷不醒,而金老二仍硬撑着扶持着他大哥。
辛捷掏出刀创药递了过去,金老二默默的接过,他没有说感激的话,但他的目光中所表示的比说一百句话还要清楚明白。
辛捷注视他肩上的伤口,这时昏迷的金老大已缓缓醒转过来,金老二又掏出两粒黑色的药丸塞入他口中。
辛捷忽感背后一只小手握住他的衣角,他回头一看,只见鹏儿悄生生地站在身后,满脸灰垢,一双灵活的大眼晴溜溜地转着,辛捷忽然发觉这些日子来,这孩子似乎长大了不少,上次相遇时的那一分稚气已减退许多。
鹏儿轻唤道:“辛——辛叔叔——”这孩子记忆力不坏,还记得辛捷的姓名。他望了望金老二停了下来。
金老二点了点头,似乎认为“辛叔叔”正应该如此称谓。
辛捷应道:“鹏儿,什么事?你还是叫我辛哥哥吧。”
鹏儿道:“你的本事真好,我虽然不能动,却看见你把那坏蛋打跑了,那坏蛋真没羞,打输了就哭,这么大了还哭——”说到这里小脸上又透出一丝笑容。
金老二默默从腰中掏出两只火箭,一只红的,一只蓝的,他挑了一只蓝的,走到窗口望天上放了上去,只见一缕蓝光破空而去,到了顶点一爆而开,有如一朵盛开的蓝色花儿。
金老二转身向辛捷解释道:“咱们还有几个兄弟埋伏在外面,若是放红的火花就是咱们闯塔受阻,召他们来相助,若是放蓝的,就是打救帮主完成,唤他们来料理善后。”
其实金氏兄弟伤成这个样子,却始终不会放红火箭,只因外
面的几个丐帮兄弟本事有限,若是连金氏兄弟都对付不了,唤他们来也是送死,是以金氏兄弟拼着重伤也不放箭求援,这也是金氏昆仲侠义之处。
辛捷向塔外一望,忽见一条人影如飞而去,金老二道:“别管他,这人是勾漏一怪翁正之师弟青眼红魔,敢情他在塔下发觉不对也跑了。”
辛捷忽然想起:“丐帮乃是因一剑鞘才与崆峒交恶,怎么尽是些什么勾漏山的,却不见厉鹗露面?”
辛捷当下把这意思说了出来,金老二也拍腿道:“是呵,咱们也正在奇怪——”
辛捷陡然记起自己梅香宝剑还插在塔外壁上,啊了一声,转身从窗口跃出。
金老二忙伸头出窗一看,只见辛捷全身扁平地贴在壁上,足尖紧抵住壁上砖缝,竟然如一只大壁虎般贴在墙上,这等功夫比之一般所谓的“壁虎功”又不知高出多少,因为壁虎功只能在墙上缓缓游动,要这样停住不动地贴在墙上却是万万不能,辛捷这手功夫乃是以上乘轻功配合深厚内功才能办得到。
且说辛捷闭着一口气贴在墙上,却发现墙上的“梅香剑”已不翼而飞!
辛捷心中一阵猛震,宛如从千丈悬崖掉人深渊,但他毕竟某赋异凡,一阵慌乱后镇静下来,他暗自盘算:什么人能够贴在这塔壁上从容拔剑?我这一剑可说插得相当深了,绝不可能是它自己掉落下去的——”
事实上,当今武林中能有像辛捷这样从容贴身光墙上的功力者实是寥寥可数,那么在这寥寥可数的几人中,究竟是谁盗去了宝剑?
辛捷的目光再次落在插剑的孔上,只见坚硬的砖石上一道整齐的口,直深人三尺之多,砖缘整齐光滑,没有丝毫崩落的现象,就如切好的豆腐一般。
突然,辛捷发现这剑口旁三尺处,竟也有一个同样的口子,辛捷仔细一看,只见那口子恰如一柄剑身一般,显然也是被剑子插入的痕迹。奇的是那剑口砖缘也是平整万分,不见丝毫崩落。
辛捷本是聪明绝顶的人,脑筋一转,已猜到了几分,他暗道:“对了,梅香剑被崆峒厉鹗老贼给偷去了,他必是仗着倚虹宝剑插入塔壁,自己借力停在壁上才盗了我的剑……难怪始终不见他露面——”
他想到这里,不禁又惊又怒,真力一懈,身体顿时下落,他待身子落到第十二层的屋槽时,才伸手在瓦背一按,借力腾身而起,翻身飘入塔顶,姿势美妙已极。
金老二喝了一声采,对辛捷的功力真是佩服无比。
金老大也渐渐能扶着站起身来,他见辛捷面色不对,遂开口道:“辛兄若是有什么事用得着咱兄弟的,尽管吩咐下来就是。”
辛捷茫然摇了摇头,又强笑道:“没有什么,我有一柄普通长剑留在壁上,方才去看时却不见了,想是跌了下去吧……”
辛捷的个性高傲得很,若是朋友求助于他,他自是热忱万分,但若要他求人帮助,他却是大大不愿,是以他对失宝剑之事支吾了过去。
金氏兄弟都是豪杰之士,虽知辛捷言不由衷,但也不再多问。
辛捷抱拳对金氏昆仲道:“兄弟现在有一要事,必须立刻去办,日后两位若是有什么事要找兄弟的,兄弟千里之外必然星夜赶到。”
金氏兄弟见他脸色焦急,知他必有要事,只抱拳一礼道:“辛兄是咱们弟兄的大恩人,也是丐帮的大恩人,这个咱们终身不敢忘。”
辛捷对鹏儿道:“鹏儿好生跟着金叔叔,好好练好功夫,将来丐帮全靠你重振声威哩。”
说罢一转身飞出塔顶,几个起落已在三十多丈之外,鹏儿追到窗口叫道:
“辛叔叔什么时候来看鹏儿啊?”
声音传出,辛捷身影已消失在莽莽丛林中。
辛捷满心焦急地匆匆赶路,他心中暗想:“闯上崆峒后给他大闹一场,那厉鹗总不能不露面了吧,哼,只要他一露面,我不但要讨回宝剑,还要清一清咱们之间的旧帐。”
所谓旧帐,自然是指厉鹗暗算梅山民的老案,此刻,辛捷根本不把“天下第一剑”的崆峒掌门放在眼内。
这一段路甚是荒僻,辛捷可以毫无忌惮地施展轻功绝技奔驰,他只觉自与勾漏一怪一场激战,自己功力似乎又增加了不少,这时他只是轻松地跑着,但速度却极为惊人——
忽然呼的一声,一只鸽子从低空惊过,辛捷眼尖,早瞥见那鸽子足上绑了一根红带子,显然是送信的鸽子。那年头用鸽子传信也甚普通,辛捷并不以为意。
迎面凉风吹来,带来一丝湿味,辛捷暗道:“前面必有河水。”
奔了不到半盏茶辰光,结果听见浩浩荡荡的水声,辛捷不禁微微一笑,心想自己在外面跑了这些日子,见识经验着实也增长了不少。
走得近来,果然见一条小河横在前面,河面不宽,但水流却十分湍急,只见河水浩荡,怒涛澎湃,俯视令人晕眩。
却也凑巧,正当辛捷走到河边,上游冲下一只船来,只见船中空空,除了一个梢公没有一个客人,那梢公正用长篙反撑,减低船的速度,似乎打算停将下来。
那船行甚速,似乎不可能立刻停住,但见那梢公不慌不忙从舱中取出一条大缆,头上圈成一个圈套,只见他在头上转了两圈,呼的一声抛了过来,那圈儿恰巧套在岸边一个大木桩上,辛捷不禁驻足叫了一声好。
那梢公双足钉立船板上,双手加劲一拉,船儿就缓缓靠岸。
辛捷上前问道:“敢问大哥往崆峒山怎么走?”
那梢公道:“顺这条水到了成家镇再往西走。”
辛捷道:“梢公你这船可是要到成家镇?载我一趟怎样?”
那梢公人倒不错,笑道:“俺这船正是到成家镇的,客官要搭只管上来就是,咱们路上也好多一个聊天的伙伴。”
辛捷谢了一声,步上船头,那梢公手上一抖,绳套呼的又飞回,那船立刻顺流而下。
船顺水势,甚是迅速,两岸景物向后飞倒,更显出船的轻快,梢公对辛捷道:
“客官不是本地人罢?”
辛捷应了一声,反问道:“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吧?”
梢公道:“俺原籍山东。”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过了半晌他才继续道:“俺家里本是种田的,那贼厮鸟的县太爷要讨俺的妹子做小老婆,俺妹子不从,结果俺爷娘被捉进了衙门,恰巧河水泛滥,俺家里田园被淹得一丝不剩,唉,俺就流落到异乡来啦——”
辛捷也不禁长叹一声,他见那梢公默坐舱头,正在怀念北方的老家,心中不禁暗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看来世上快活的人固然不少,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忧愁的……”
辛捷想到自己的身世,无端端那些可爱的倩影又一一飘入脑海,一时好像天下不如意的事都浮现在眼前,他直想放声大哭一场。
忽然他想到那疯疯癫癫的毒君金一鹏,他想:“像他那样长歌狂笑,想怎样就怎样,大概总没有烦恼了吧。”
他脑海中充满着金一鹏癫狂的影子,耳朵中全是狂放的笑声,不知过了多久,那笑声忽然己变成了凄厉而阴森的冷笑,这是杀父母大仇“海天双煞”的笑声啊!
他游目四望,并无海天双煞的影子,他知道是自己的幻觉所致,但是这么一来,那些凄惨的往事一幕一幕地浮过眼前……
这些日子来,他不想这些,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其实在他内心最深处哪一分钟哪一秒钟不在想着这些?只是一当他静下来,他就胡思乱想一些其他的事物来冲淡这些愁思,现在,这些愁思如泉水一般涌涌而出——
他想到母亲在双煞侮辱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情景,那一切一切他俩清清楚楚地记着,一丝一毫也没有忘怀,他每觉得如果忘了一丝,他就是对不起父母……
往事飞快地在他眼前移动,突然他想到在小戢岛上豪放一歌的情景,他陡然惊醒,不禁浑身出了一阵冷汗,那豪放的歌词他还记得:“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他不禁力贯双足,从盘坐一跃而起,抬眼望时,江流汹涌,白浪滔滔,奔流遇到岸石阻路时,张牙渍沫地狂吼,前仆后继地卷拍,他忘却一切顾忌,振声长啸——
喷亮的啸声震得山谷齐鸣,梢公的耳膜险些被震裂,好半无,以后还在嗡嗡作声,他暗道:“这客官好大的嗓子。”
两岸从林中一阵乱动,群鸟被啸声惊起,齐飞而出,张翼达数尺的秃鹰数千只同时而起,登时蔽遮满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