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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涛估量那小岛距岸约在一二里外,凭一口真气万难飞渡,而岸旁尚有几艘小舟也搁在沙滩上,心道:“只好暂借一艘用用,回来留银相酬也就是了。”主意一定,便飞身直趋沙滩,将一艘小舟推入水中,轻掠而上。
不多久,驶近岛边。但见那小岛上建有高栅木寨,寨门前挑起两盏风灯,上书“小鳌山”字样,并有四名噗兵把守。颜光甫所乘小舟正系在水寨门前,由那架舟瘦小汉子与噗兵低声交谈着;颜光甫则持杖端坐舟中,俨然有超尘出世之态。
江涛心念微动,拨舟绕到小岛一处荒僻乱礁旁,弃舟飞掠上岸;反抢在颜光甫之前进了水寨,隐身暗处,静观变化。这时,寨前噗兵似与那瘦小汉子商谈完毕,其中一名峻兵匆匆奔入塞内。约莫盏茶光景,请来了一个白净面皮的中年文士。
那中年文上身着儒衫,腰悬长剑,由两名步兵撑灯簇拥凡来。看气势,是个寨中颇具身分的人。但见他步迎出寨门,目光一注舟中的颜光甫,顿现惊讶之色,抱拳说道:“敢问颜老前辈半夜莅临小寨,不知有何教谕?”
颜光甫端然未动,只淡淡一笑,道:“特来拜望贵寨两位太上。”
中年文上一怔,道:“颜老前辈怎知——”
颜光甫含笑截口道:“萧寨主何须惊讶,有道是;天涯若比邻。烦请代为通报,就说:
老友多时未见,特来拜候,并有要事相商。”
那中年文士神色连变,道:“可惜颜老前辈来的不凑巧,敝太上……”
颜光甫又笑着接道:“老朽早知贵寨两位太上一向甚是纳福,昨夜还曾泛舟游湖,啸傲云天。本欲面谒一叙,却因琐务耽延;迟到今夜才登寨请罪,但盼勿以迟延见责才好。”
中年文士两度开口,都被颜光再拿话挤兑住;沉吟良久,终于拱手道:“既然颜老前辈不耻下顾,萧某就代二位太上恭迎贵客。请!”一侧身子,施礼肃客。
颜光甫哈哈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口里尽管客气,长拐点处,人已飘然登岸。中年文上眉峰微皱,向守寨陵兵递了个眼色,转身领路。
一行人进入水寨,来到一座宽敞的石屋前,迎面与一个身穿金色儒衫的人相遇。那金衣人刚想退避,已被颜光甫含笑唤住,道:“黄相公,原来在小鳌山荣升了?”
那金衣人一惊,只得尴尬地拱手笑道:“好说,在下久仰颇老前辈盛名,只恨无缘识荆。”
颜光甫笑道:“黄相公太客气!五日前,老朽还在南昌城中见到过黄相公;可惜那时黄相公正在采办物品,十分匆忙,或许没有看见老朽罢了。”
金衣人惊愕不已,忙道:“那真是失礼得很!敢情颇老已在南昌居住很久了吧?”
颜光甫持髯笑道:“不太久,前后才十数日而且。不过,既知两位老友隐居邵阳,造访来迟,深感不安。这一点,尚希黄相公代向两位太上先致歉意。”
金衣人连忙谦谢,一面将颜光甫请入屋内落坐待茶,自己则和中年文上告退出来。
江涛藏身暗处,看清那金衣人面貌,不禁骤然一惊: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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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奸妄言行
原来那位在额光甫口中的“黄相公”,竟是“阴阳相公”
黄珍芳。不过,由黄珍芳身上,仍猜不透所谓“太上”究系何人?而且,以黄珍芳在武林中的身份,断乎不够资格使颜光甫如此客气相待。这么说,那两位“太上”,只怕不是等闲人物了。江涛想到这里,纳闷越深。
黄珍芳甫离石屋,便埋怨那中年文土道:“太上已经吩咐不愿见他,你又将他延请入寨则甚?”
中年文主干笑一声,道:“他蓄意而来,似对寨内情形十分清楚,坚欲求见太上。我推脱不得,才硬着头皮请他进来的。”
黄珍芳摇摇头,道:“这老怪物出名的奸猾,深夜到来,不知怀着什么鬼胎?”
中年文士道:“看情形,不见他是不行了;只有请两位太上亲自问他来此目的。”
黄珍芳沉吟了一下,道:“也只好这么办了。你仔细看住他,待我飞报两位太上。”说罢,匆匆向后寨而去。
江涛本欲尾随黄珍芳直入后寨,但转念忖道:“反正他会把那两位‘太上’请出来,不如先藏妥身形,静观其变,省得暴露形迹,打草惊蛇,反而不妙。”主意一定,见大厅外有一匝短墙;遥对窗门的墙头上,建有一座碉楼,里面仅一名喽兵驻守了望。当下身形微俯,掩近墙下;一长身,直掠上碉楼。
以江涛现在的修为,对付一名喽兵,自是轻而易举之事。
人影才近楼外,屈指轻弹,已凌空闭住了喽兵的穴道;然后飘然进入碉楼,居高临下,大厅内外情景,莫不清晰入目。
约莫过了盏条光景,忽闻一阵细乐之声,后寨连声传呼道:“龙凤彩轿到,太上起驾前寨。”又过片刻,只见两行彩灯冉冉而至。灯光下,八名肩插长剑的彩衣童子,合抬着一乘凉轿,缓缓由后寨山道上走了过来。
所谓“龙凤彩桥”,乃是两张并排加杠的彩饰交椅;椅上各以黄绸流苏覆顶,分别绣着龙凤图案。模样形式,颇有些像帝王巡游内官所乘的便辇。
这时,龙风彩轿上端然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儒服纶巾,女的锦袍高警;在“阴阳相公”
黄珍芳和八名彩衣剑童簇拥之下,大刺刺来到厅外。江涛一看,方始恍然大悟!
原来两位小鳌山水寨的“太上”,竟是‘黑白双妖’夫妇。
不过,如今的黑白双妖,已经迥异从前。白骨夫人刘香琴不再是女童打扮,头上双丫改成了“宫髻”;黑心秀士蓝明诗也一身锦饱,严然一派宗主。
彩轿甫抵厅前,那中年文士已率领喽兵在门前列队肃立恭迎。“碧目仙翁”颜光甫虽未出厅迎接,也已离座而起,含笑侧立相待。双妹下了轿,昂然进入大厅,自顾在上首两张交椅落坐;黄珍芳和八名剑童侍立左右,双妖竟连正眼也没有看一下颜光甫。
中年文土连忙上前参见,道:“属下萧南松,拜见两位太上……”话未完,白骨夫人刘香琴忽然双目一瞪,断喝道:“萧寨主,你好大的胆子!不得允准,竟敢擅引外人入寨?”
“这——”萧南松脸色顿变,急急俯首道:“属下是因接获喽兵通报,事起仓促,禀报不及……”说着已微微颤抖,显然大出意料之外。
刘香琴厉声道:“本座曾有令谕,凡属陌生人求见,一律不得通报。是那一个大胆违我令谕?绑下来!”两名负剑童子应声飞出,不消片刻,各提一名守寨喽兵掷落椅前。那两名喽兵俯伏叩头,早已吓得身子都软了。
刘香琴目光一扫.冷哼道:“你等违令传报,可知道寨规森严,不容轻犯?”
两名喽兵叩头如捣蒜,慌道:“小的们一时疏忽,那人又自称是太上的朋友……”
刘香琴呢道:“既承认疏忽,罪证已明。拖下去,宰了!”
下面一声应喏,闪现两名剑童,“呛呛”连响,拔出了长剑。
蓦地里,人影一闪.颜光甫越众而出,含笑说道:“大嫂,何必这般动怒?是颜某人来的鲁莽,须怪不得他们……”
刘香琴挑眉方欲发话,旁边的黑心秀士蓝明诗已经笑道:“这儿是小鳌山水寨,怎么?
颜老哥是准备当面扫我夫妇的威仪?”
颜光甫满面堆笑道:“不时!只求两位看在颜某人薄面,暂饶一次。”
蓝明诗微笑道:“颜老哥要面子,难道咱们夫妇就可以号令不行吗?”突然笑容一敛,挥手喝道:“拖下去!”
奉命行刑的负剑童子不再理会颜光甫,退自将两名喽兵押出厅外。转瞬斩讫,提头入厅覆命。颜光甫脸上无光,好生难堪,拱了拱手,道:“颜某叨在旧识,专程趋谒,本有要事相告。既然贤伉俪不愿与闻,只好告辞。”
刘香琴冷冷道:“哼!好一个叨在旧识,当初在怀玉山,怎么就没听见这句话?”
颜光甫嘿嘿冷笑了两声,道:“原来贤伉俪记恨旧隙,迄今犹不肯曲谅。颜某人此来,正是欲为怀玉憾事寻求补偿,二位又何须拒人于千里之外?”
刘香琴晒道:“说得倒真好听,你若自问无亏于心,何须补偿?”
颜光甫目光一闪,苦笑道:“凡人都有糊涂时,何况利之所在,孰能无私?我额某人并不否认当时志在独占神剑;贤伉俪们心自问,难道不是一样心思?可笑的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旷古神兵已便宜了他人,咱们这些同病不相怜的冤家,犹在记恨倾轧。唉!世人之愚,莫过于斯矣!”摇头长叹一声,转身向厅外走去。
刘香琴神色微变,突然沉声喝道:“姓颜的,站住!”
颜光甫闻声却步,傲然道:“怎么?贤伉俪不交我这朋友,难道也不准我离去?”
刘香琴扫了蓝明诗一眼,冷声道:“咱们这水寨虽小,却不是任人来去的地方。你因何而来?何事求见?不说明白就想走吗?”
颜光甫哼道:“颜某人专程来访,本有几句关系贯寨的消息想说;无奈贤伉俪不屑与闻,提已无趣,只索罢了。”
刘香琴心中一动,表面上仍然冷漠地道:“你不用危言耸听。咱们自信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要劳你姓颜的专程走告。”
颜光甫耸肩大笑,道:“说的是!贤伉俪立寨邵阳,既创万世基业,想必耳目灵通,凡事定已早有预闻。看来是我颜光甫多此一举,请恕唐突,就此告退。”说着,又欲举步。
蓝明诗矍然问道:“听颜老哥的语气,莫非有人意图不利于小鳌山?”
颜光甫漫声道:“贤伉俪神功绝世,谁敢这般大胆?便是有人真敢一试,想来也不在贤伉俪意下。”一面说,一面冷笑连声,昂然移步向外走去。
刘香琴怒眉一剔,却被蓝明诗暗暗摇手拦住;接着,以目示意,黄珍芳和萧南松双双飞身掠追出厅。颜光甫刚到大厅门口,黄、萧二人跟踪亦到;同时抢前一步,挡住了去路。颜光甫佛然怯步,冷冷道:“两位这是……”
蓝明诗连忙喝道:“颜老远来是客,不得无礼。传令准备船只,送颜老离寨。”
颜光甫冷晒道:“不敢劳动贵寨弟兄,颜某人自有船只尚在寨门等候。”
蓝明诗笑道:“不瞒颜老哥说,那只渔舟已经被遣走了。
且请稍坐片刻,小弟这就叫他们备舟相送。”暗向黄珍芳和萧南松一呶嘴,又道:“还不快替颜仙翁设座!传令下去,船只要快些准备。”
萧南松应声出厅而去,黄珍芳则顺手抱过一把椅子,请颜光甫坐下。
颜光甫何尝真想走?得此台阶,乐得坐下;但却格于颜面,不好意思开口。
大家装模作样僵了一会;蓝明诗故作洒脱,首先笑着开了口:“咱们夫妇自从怀玉失剑,心灰意冷,偕隐鄱阳。只说已经够秘密了,不想仍难逃颜老哥法眼。”
颜光甫也笑道:“好说,贤伉俪雄心万丈,闭门授徒待机;正是以退为进,奠基扎根的上策,何来失意二字?”
蓝明诗忙道:“这是什么话!别人不知道我夫妇为人,难道颜老哥也不知道?老实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咱们都老了,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据一方水寨,教几名劣徒,也不过消磨岁月,打发光阴而已!”话声微顿,又问道:“说真的,小弟自来鄱阳,从未与内子游过湖。
颜老哥究竟从那里得知我夫妇隐居鄱阳的消息?”
颜光甫默然片刻,摇摇头道:“这一点,请恕颜某不能奉告。事关重大,即使我愿说,蓝兄也未必肯信。”
蓝明诗晒道:“莫非老哥还在生我夫妇的气?”
颜光南笑道:“你我相识多年,连命都拼过,还谈什么气不气?实在……唉!我真不知该如何措辞才好!”
蓝明诗正色道:“颜老哥若以我夫妇为友,何事不可直言?”
颜光甫笑容渐渐消失,显得十分凝重地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我也是今天夜里才听别人说起的……”
蓝明诗忙道:“敢问那人是谁?”
颜光甫道:“提起那人,只怕贤伉俪会大吃一惊。那人身怀绝技,来意不善,近日之内势将为平静的小鳌山带来一片血腥……”说到这里,故意一吁住口,摇摇头道:“反正不久两位就会知道了,颜某言止于此,以免落得‘危言耸听’的罪名。”
老怪不愧年久成精,这“胃口”吊得恰到好处;把个生性暴躁的白骨夫人刘香琴听得双眉连挑,几次想发作,又强自忍了下去,拿眼看着乃夫,如何应对。
蓝明诗连忙陪笑道:“颜老哥,你我相识多年,交非泛泛。
香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句气话,何必耿耿于怀呢!
其实,咱们夫妇生平没有怕过谁,咱们只是想知道那人莫非有三头?长了六臂?居然敢当看我夫妇老友面前,声言欲不利小鳌山?”
颜光甫急道:“蓝兄别弄错了,话是由我窃听而来,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