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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丫头秋菊随侍,前往红石堡作客。不料才离湘境,尚未抵达鄂州府;车经旷野,忽被大批蒙面高手追及。不由分说,便一拥齐上,乱刀相加。
当时措手不及,丫头秋菊当场惨死。老奴浴血力战,护着主母和少主人落荒而走。群贼紧追不舍,由午至夜,血战半日。最后逃到一处河汉纷歧的竹林边,贼踪已近。主母身被剑伤,满身都是鲜血。精疲力竭,实在走不动了。于是,更将怀中少主人交给老奴,含泪说道:“‘我已经不行了,你快带着少主走吧。如能脱身,总算替穆家留下一线命脉。”
老奴哀求道:“主母万请振作,但能熬到天明,或许就可脱险。老奴舍命追随主母,不敢临危弃主。’主母厉声叱责道:‘事已危急,岂可只顾愚忠!与其力尽而死,不留一个活口,不如分头突围,还有一线生机。贼人目的在我母子,你就不愿为我穆家保全后代吗?”
老奴苦求无效,只得接过少主负在背上,挥泪拜别,和主母分途奔逃。一路边战边走,未等到天亮,‘老奴已负伤甚重,而贼众犹自紧追不肯放松。在一处土岗上,迎面又被五名贼党拦住。老奴舍命拒敌,连劈三名贼人;自己也中了四刀,从上岗上滚落在一条小河边。
那时正值秋汛,河水湍急。老奴匆匆解下少主人,却发现少主背上也被刀锋砍伤;血满衣衫,已经奄奄一息了。以当时情况来说,贼众正在附近密搜;老奴自身难保,势已无力维护少主脱困。但主人只此一线血脉,老奴身受付托;自己万死不足惜,却必须设法保全少主。
正惶恐无计,忽见河中漂来一口木箱;箱里有只老猫,正一声声惨叫哀鸣。老奴心念一动,便将少主人放置木箱中,顺水向下游漂去;却把那只老猫弄死,假扮成婴儿模样,背在背上;溯江上奔,以掩贼人耳目。这办法果然奏效,贼党发现老奴之后,只顾紧追老奴,全未想到少主人已经脱出重围了
江涛听他一口气述说到这里,对证之下,皆与老安人所言相符。不禁热泪夺目而下,怆然道:“二十年身世如谜,现在才获知实情。老人家忠义护主,舍命全孤,此思此德,厚比天高!他日倘得骨肉重聚,皆出老人家所赐……”
穆忠慌忙俯首道:“少主此言,直欲折煞老奴了。当时为势所迫,未能亲送少主人脱险;至今想来,犹感愧对生母。天幸少主无恙,且已获此惊人成就;老奴问心稍安,从此死亦瞑目了。”
江涛挥泪又问道:“老人家后来是怎样脱险的?怎会又被困此地?”
穆忠叹道:“那时老奴心力交瘁,浑身是伤;勉强支撑到天色微明,终于力竭倒在一棵大树下,被贼党造及。贼人搜查之下,只得到一只死猫,自是不甘罢休,一再追问少主人下落。老奴抱定必死之心,任凭酷刑威逼,只给他们一个不开口。群贼无奈,便将老奴藏在一辆马车中,由四名武功甚高的贼人,押解向东而行。听他们口气,是要将老奴押回巢穴,交给贼首审讯。
一路上,他们倒不敢怠慢,殷勤为老奴敷药治伤;并且诡言哄骗,以安老奴之心。老奴假作伤势沉重,途中趁他们不备,暗暗运气冲开闭穴,脱身而逃。当时老奴唯一心愿,是想赶快送信给主人。谁知脱身之后,听得江湖传言,都说主人在红石堡也发生了变故。红石堡大侠突然谢世,主人生死不明;咱们居住的‘绿屋’,也被贼党放火烧成灰烬。这消息,真把老奴惊呆了!几经思忖,又决定潜回鄂东,探听主母和少主人下落。不想那贼伙竟然耳目广布,老奴刚上路,就被人暗地跟踪。幸亏老奴见机得早,不敢再循官道;于是,迫得折向南行,准备绕道赣西入湘。
那一天,抵达南昌府。老奴不敢投宿客栈,迳往一位多年旧友处求宿;并欲借些银两,充作入湘旅费。那位旧友听老奴述过原委,热诚招待老奴住下,并且一回答应筹措费用。当夜酒食款待,份外亲切;老奴不疑有诈,因连日奔波,略感疲备,很早就安歇了。
没料到半夜里,那人面兽心的东西竟将老奴出卖,偷偷密报了贼人。午夜时分,突被二十余名高手围困。老奴从梦中惊醒,奋力突出重围,落荒疾奔。贼众尾随紧追,又陷入鄂东浴血应战的覆辙。奔逃两天一夜,粒米未进,真力耗尽;终被赋众逼入绝地,困在‘落魂崖’上。老娘自忖难免,却又不甘束手就擒,一横心,涌身跃投悬崖。
许是上苍见怜,合当老奴有命再见少主人一面。坠落百丈悬崖,偏偏只拧断了一条腿,竟未丧命。不过,这‘落魂崖’乃是一处绝地;四面陡壁,无路可通。老如困在崖下,捕鸟为食,掬泉而饮,以洞为家,凿石作床。苦守十年,崖上又跌下这可怜的孩子,跟老奴作个伴儿。
这孩子本姓徐,幼失估恃,依靠舅家为生,备受虐待;也是跟老奴一样不想活了,跳下‘落魄崖’求死。谁知和少主人遭遇相同,恰巧落在老奴的藤网上。老奴与他同病相怜,相依为命;就替他取名天赐,收为螟岭义子。一转眼,又快十年了。”
穆忠说到这里,扭头对那少年道:“快见过少主人。”
少年忙叩头道:“天赐拜见少主。”江涛伸手扶住,感叹道:“快不要多礼。人生变幻难测,不想竟会在这儿相识。好兄弟,今年多大了?”穆天赐答道:“刚满十六岁。”
江涛摇摇头,道:“这么说,你跳屋时年仅六岁。如此稚龄,竟已尝尽人世辛酸,苍天何其太忍!”穆天赐眼眶一红,深深垂下头去。江涛强作微笑,道:“十年来,多亏兄弟和老人家作伴,也算代我略报厚恩于万一。如今昔日子已经熬过了,如能脱困出险,愿收你为天龙弟子,你可愿意?”
穆忠霜眉轩动,沉声道:“傻孩子,还不快叩谢少主人恩典!天龙武功罕世奇学,少主人只要指点你三招两式,你这一辈子就受用不尽,连爹也相形见绌了。”他怕江涛又要拦阻,急急道:“少主理应受此一拜。论公,他是弟子,少主是掌门:论私,主仆之分,岂可轻废!应该要拜的。”江涛不便推辞,只得含笑受了穆天赐一拜。
穆忠又道:“少主人伤犹未治,不可多言耗神。且让老奴替少主先敷了药,休想片刻,有话尽可慢慢再说。”
江涛长吁了一口气,微笑道:“心中是谜,一旦揭破,要说的话太多,恨不能一吐为快。咱们再谈一会,皮肉之伤,不必在意。”
穆忠忙道:“这却使不得!宁可先上了药,再谈不迟。”于是,重又调制药物,洗刷伤口,将草药轻轻替江涛敷上。
药糊刚刚涂上,江涛但觉背部灼热如被火烙;过了半盏热茶光景,渐渐灼痛消失,清凉透体,舒畅难言。他不由自主,眼皮变得沉重,悠然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洞中一灯如豆。穆忠父子都不见人影,也不知天色是白天还是黑夜。微微转动一下身子,背部伤处疼痛爽然若失。江涛既诧且喜,双肘一屈,便想支起身来。穆天赐适时跨进洞来,见状忙上前搀扶,道:“少主人,伤口尚未痊愈,还是别劳动的好。”
江涛微笑道:“不要紧,我自觉伤势已好,想起来坐一坐。老人家呢?”
穆天赐道:“我爹在洞外戒备,恐怕有人会溜下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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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求生之路
江涛闻言一怔,诧道:“怎会有人来此绝地?”
穆天赐迟疑道:“迫从少主人坠崖以来,连日都发现有人在崖上窥探。有时,夜晚也有灯光向下照射搜索。我爹担心发生意外,这几天已把洞外显眼的东西撤去;白天尽可能不出去活动,以免被他们发觉崖下有人居住。”
江涛心中一动,问道:“你说的是我刚跌下来,伤重昏迷那三天的情形?”
穆天赐点头称是。江涛忙道:“最近呢?那窥探的人还出现过吗?”
穆天赐道:“最近两天没有再发现人影,或许那些人已经走了。”
江涛轻哦一声,哺哺道:“他们一定以为我业已粉身碎骨,所以才失望离去……”
穆天赐诧问道:“少主人知道他们是谁么?”
江涛凄然一笑,却没有回答这句问话;只顾呆呆地出神,许久未再开口。
其实,这刹那间,他思绪如潮,想到了很多事。譬如梅剑虹和罗小梅脱险后何去何从?
周刚等找不到自己会怎么办?以及守候客栈中的老安人和燕玲,当她们获悉自己坠落悬崖,更不知会如何焦急和惊骇了……只是这些错综复杂的人和事,穆天赐都茫无所知;要对他解释,势必费尽口舌,倒不如让他将来慢慢去了解的好。
穆天赐见他沉思不语,又关切地道:“少主人请躺下休息!我去找爹爹回来。”
江涛含笑摆手道:“我一点也不觉得累,咱们闲谈一会吧!”
两人在石床前娓娓而谈。江涛略作询问,知道穆天赐自从跳崖获救,十年来,由穆志授以正宗内功心法,勤练不辍,已具相当基础。不禁惊讶问道:“你幸获生机,身体并无损伤,多年苦练,武功已算小成。怎么竟未想到设法离开这个死谷,去江湖中闯一番天下呢?”
穆天赐诚挚地道:“小人命途乖艰,本是必死的人;得义父收容,才获再生。这条命皆出义父所赐,如果不能和他老人家一起脱险,宁愿长居死谷,侍奉义父天年。”
江涛赞叹道:“这是你一番图报孝思,固所应当;不过,你有没有试探过,这死谷当真就没有方法离开吗?”
穆天赐道:“此谷上窄下宽,四面峭壁,无路可通。只有这石洞深人山腹,洞底常年泛涌一道清泉,水深不知若干丈。据义父说,这是一条‘地河’,或许可由泉眼通出谷外。但他老人家一腿已断,无法泅水,所以从来也没有试过。”
江涛奋然道:“那泉眼在哪里?”
穆天赐道:“就在此洞洞底,大约要走一里多才能到。”
江涛跃身而起,道:“你带我去看看。”
穆天赐面有难色,呐呐道:“少主人伤犹未愈,何不等伤江涛笑道:“这点外伤并不碍事;再说,咱们要做的事那么多,岂能困守死谷,坐耗岁月。现在先去查看一下,等伤一好,就该设法寻路出去了。”
穆天赐不便多拦阻,只好取下壁间石灯,上前来搀扶江涛。江涛笑道:“你只管带路吧,我自己可以慢慢走的。”说看,一手扶壁,一手取了根藤杖支撑身子,缓步向洞里行去。
石洞深处,果然有一条三尺多宽的甫道,蜿蜒直入山腹。行约里许,已到尽头,却是一个五尺宽的小水潭。那水潭虽然不大,但潭中水流急涌,就像一锅煮滚的开水;水面高出潭边数寸,居然并不溢出。
江涛凝目看了很久,又用手中藤杖伸入潭里试探;只觉那水流之力甚大,藤杖几次被暗流托起,必须用力才能插入水中。他皱了皱眉,伏身贴在地面倾听,半晌,才点头说道:
“不错,这是一条地底阴河,也是唯一可通谷外的生路。但河底共有多深?要到什么地方才流出地面?就不易测度了。”
穆天赐道:“以少主人看来,一个人能够汹过那凶险的地底河流么?”
江涛苦笑道:“那就要看命运如何了。假如幸运,地底河道不超过五里,一个武功和水性都好的人,是可以熬过的;假如河道一直埋在地底,或者地底一段太长,那就不是人力所能忍受的了。”正说着,一阵步履声传来,独腿老人穆忠已急急奔入。
穆忠见江涛竟然强自离床行动,不禁霜眉连轩,沉脸责备穆天赐道:“你也太大胆了!
少主人背伤未愈,如有闪失,你有几条性命作抵?”
江涛忙含笑解释道:“别错怪他,是我逼他带路的。皮肉之伤易愈,求生之路却难寻;所以特来看看这水潭的情形。”
穆忠沉吟道:“这水潭是绝谷唯一通道,但其中凶险难测;是否真能通达谷外,谁也不敢断言。不过少主人尽可放心,待伤势复愈,老奴定要设法送少主人平安出去;否则,毁家血仇不能报,主人主母生死不知,老奴死难瞑目。”
江涛默然良久,长叹一声,道:“好在并不急于一时,且待慢慢设法吧!”
返回前洞,江涛卧床沉思;穆忠父子忙着整治食物。谷中虽无鸡鸭家禽,但穆忠却用藤网捕得两只苍鹰,烤熟佐餐,其味竟然十分鲜美。
江涛一面吃着鹰肉,一面皱眉沉吟,忽然问穆忠道:“你随我父母多年,也深知家父和红石堡堡主义给金兰,交称莫逆;但有一件事,我至今苦思不得其解,或许你能为我提供线索,查明真相。”
穆忠慨然道:“少主人请问,老奴知无不言。”
江涛定了定神,道:“据说当年家父北上红石堡的时候,罗堡主曾接获一封无头怪信。
为了那封信,罗堡主对家父误会极深;甚至当面想叱家父不该背义欺友,随即在席间以毒针自戕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