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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什么也管不着了,明天,我就杀出东厂去,挖出鸿荟的尸骨,把她带到幽静的山村中埋在花儿盛开的地方,然后我就在那筑个小屋,与她终生厮守。”
我仰头饱饮一口酒。烈酒入喉,呛得我泪水直流。我解下身上的两把剑往石桌上一拍,道:“曾经我像你一样,以为能偷跑出去过上安宁的日子。结果呢?长相厮守,想想都可笑。我现在尚能让这两把剑呆在一块,以后呢,就连剑也要分离了。”
法师闷哼一声,饮酒不语。
斜阳西移,将近黄昏。
疯子不知怎地过来了。
他在我身旁坐下,拿过我的酒坛喝了一口,道:“就知道你在这。观音把事已经跟我说了。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竹哥,我怎么一直没看出来,你居然会喜欢路方。”
我神色一紧,道:“别瞎说。我只是觉得她可怜罢了。”
疯子老气横秋的沉吟道:“如果不是,你也不会这么紧张。”
法师道:“路方又怎么了?”
疯子叹气道:“谁曾想到,路方竟然是古剑盟安插在东厂的卧底。雍总管明天午时可就要处死她。”
法师笑道:“又是一个可怜的家伙,给别人当棋子到头来还是逃不了一个死字。”
疯子道:“年纪轻轻,就要上断头台,真是悲惨。”
我霍地站起来,拍案叫道:“别说了。”
法师怪眼望着我,冷笑道:“你当年错了一次,现在老天又给了你一次机会。古越这把美剑,可不能就这么糟蹋在你的手里。”
我感到脸绷的像是要缩成一团,双目涨痛。疯子幽幽道:“她现在就关押在地牢,想来正在被人狠狠的折磨。”
我将双手撑在桌上,无力地垂下头。
地牢。
这里永远是那么幽暗,没有白天和黑夜,有的只是浓重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我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路方。
她被绑在一个大木桩上,身旁是一座铁炉,里面放着几根通红的烙铁。
两个厂卫正在用盐水浸泡皮鞭,二人一见我立刻垂手立于一旁。我示意他们离开,两人迟疑一会还是退了出去,顺带把牢门给带上了。
路方低着头,脸藏在散乱的长发当中。我叹了口气,道:“疼吗?”
路方抬起头,眉头皱了皱,却是又冲我俏皮的一笑,道:“我现在好想吃个烤番薯。”
我感到眼睛里进了粒沙子,又痒又痛。我吸吸鼻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包。
路方奇道:“什么东西?”
我将布包一层层撕开,里面是个小番薯。
我咧咧嘴,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知道,小番薯容易烤熟。”
路方面露一丝痛色,道:“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只是没对你讲,那个向我出一千两买雍孟恒人头的人是冷寒川。而且,他说我资质很佳雍孟恒必不会杀我,只要我进了东厂取得他的信任,杀他就很容易了。我真不是雍孟恒的什么耳目,况且我自进东厂后就再也没动过杀雍孟恒的念头。”
我笑道:“这番薯还是生的呢。”
说着将一块烙铁插在番薯中,放入炉火中烤。
路方道:“真不敢相信你会来看我。已经好久没人对我这样好了。谢谢你。”
她小声的哭泣着。
我又起了蔡何,想起她死后那两滴清泪。
炉火温度高,没多久番薯表面就焦黑一团。我拿起来吹吹,道:“估计差不多了。我帮你解开铁索吧。”
路方惊慌地叫道:“不要。”
我停住了脚步,道:“怎么了?”
路方叹了口气,道:“我不想连累你。”她把头重重低下,沉吟许久,忽地小声道:“跟你说实话,其实,我…我一直都在骗你,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我奇道:“你骗我什么了。”
她咬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缓缓道:“这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讲。你还记得铁貌君吗?”
我仔细一想,回忆起来,道:“是不是在抓捕杨涟那晚碰着的那个御前带刀侍卫。”
路方眼眸中闪过一丝苦楚,哽咽道:“其实,他,是我的哥哥,亲哥哥。那天晚上,我亲眼看着我哥哥被你们杀死,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吗。我自小到大极少流泪,第二天你不是折了我的剑我哭的那么凶,我哪是在心疼那剑,我是在哭我的哥哥。我父亲就是铁文公,他自幼将我送于一故人那学习武艺。父亲早就怀疑冷寒川与东厂暗里有勾结,便在我十五岁那年把我送到古剑盟,说是拜师学艺,实是暗里调查。在那呆了三年,谁知什么东西都没查出来,我自己倒稀里糊涂的被冷寒川给支到了东厂。”
番薯从我手中掉了下来,我面无表情,冷冷道:“这样说来,你不是一个被人卖来卖去身世悽惨的女孩,而是生活在富贵家的千金大小姐。你说的这些我没听明白,我也不想明白,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没兴趣知道。你自己好好保重吧。”
路方哭叫道:“什么国家大义,什么江湖恩怨,我才不管。我只知道,我之所以安心留在东厂,是因为你。我就快要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真的没想过要骗你什么的,我真的没有。”
我一步步走出牢门,面如严霜,身后只剩她无助的哭声。两个厂卫唏嘘不已,狐疑的看着我。
我盯着他们,冷冷道:“她明天就要死了,希望你俩不要再折磨她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二人唯唯诺诺,惊恐的直直点头。
夜。
已时过半,大寒,风起。
魏忠贤喝着热茶,细声道:“这么急把本千岁叫来,有什么事快说吧。”
雍孟恒站了起来,他清清嗓子,开口道:“也没什么事,九千岁爱饮香茶,小的正好买到一包好茶,就想请九千岁来尝尝。”
我很奇怪,为什么雍孟恒站直着腰板说话,而且,声音也不像以前那般恭维。
魏忠贤紧紧大衣,冷声道:“喝茶?你心情倒是不错嘛。你送进宫的美女死了,皇上让杂家给个交代。好啊,你说你今晚就会给我个交代,那说说吧。”
雍孟恒忽地放声大笑,笑声狂妄至极。我吃惊不已,不敢相信他竟会如此放肆。不过,魏忠贤倒是不惊,他悠闲的喝着茶,面无表情,肥胖的身躺透着一股昏昏欲睡的慵懒。
雍孟恒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皇上这些日子病危,谁也料不准哪天他会喘不过那口气,千岁爷,给你当了一辈子奴才,杂家现在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了。您先别动气,咱俩好说好散。江山就快易主,东厂也不能老让您一人霸着,您现在上了年纪,也该花心思找个风水宝地享享福。”
魏忠贤动动身子,对身旁的小太监道:“小德子,给杂家添点茶水。”
小太监端着空杯退下。魏忠贤双目半闭,细声道:“是老了,身子骨不行了,特别怕冷。老雍啊,你说的对,杂家是该清静清静,只不过,以前养的看门狗口不乖了,汪汪叫唤个不停,不让杂家清静。唉,这狗都跟杂家几十年了,杀了又不忍心,拴起来吧,它牙齿尖,能咬断绳子。不过,狗终究是狗,牙齿再尖再利,也咬不着人。”
雍孟恒冷声道:“想撼动你这棵大树确实不易,不过,如果有巨人帮忙的话就不一样了。”
魏忠贤摇头道:“高处不胜寒呐。老雍,听杂家一句劝,你根基没扎稳,是抵不住官场的洪流。有杂家给你遮阴挡阳,你应该知足。强出头只会被活活给压死。杂家知道你和信王暗通款曲,可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无用小儿,指望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现在是非常时机,每个人的弦都绷的紧紧的,都指望能托个好主子。皇上没咽气,什么事情都不能断言。”
雍孟恒狂笑道:“魏忠贤,你总喜欢从门缝里看人。你说我根基不稳,你瞧瞧这东厂四千多号人,已有三千尽忠于我,而你的那些人,尽数被调入蜀中。你的那些鲜衣铁甲士在皇宫,这偌大的东厂,现全是我的人,我看你怎么走出去。”
魏忠贤冷冷道:“杂家即已看出你心藏不轨,岂会独身来此。”
雍孟恒长笑道:“魏忠贤,你就不要再故作姿态了。我还不了解你。你的帮手在哪,在哪啊。我真的好怕,好怕哦。哈哈哈,你放心,明日我就会上报,魏督主您近来操劳过度,旧疾突犯,于今夜不幸猝死。”
魏忠贤道:“本来杂家还心存不忍。之聆素衣,迟贤,小妮子,他们一个接一个死了,现在只剩下你这一个跟随多年的老仆。难道真要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吗。”
雍孟恒挥袖道:“那是他们没用。当什么奴才,我要做自己的主子。魏忠贤,我们五人卖命打下这座江山,你风光这么久,是该让我们这些老功臣尝尝甜头。”
魏忠贤紧紧闭上了眼睛,一脸痛惜的表情。他许久才睁开眼睛,接过站在一旁的小太监手中的茶杯,一口饮尽,将杯子往地上一掷。
啪的一声脆响。响声过后,屋外立时响起阵阵惨叫,叫声四面响起,此起彼伏。
惊变突起。一个厂卫跌跌撞撞冲进来,惊慌地长叫道:“雍总管,厂里到处都冒出一些铁面人。这些人发了疯似的,见人就杀。他们武功高强,抵挡不住,正向这逼来,已有不少厂卫被杀。”
雍孟恒面色惨白,定定望着魏忠贤,道:“不可能,明明只有你一人进来。他们是如何闯进的?”
魏忠贤缓缓道:“这东厂是我的根基,在它上面发的心思我远远超过于你。人,最容易被些假像蒙蔽。雍孟恒,你太心急了,如果你再耐心地等两年,或许我真的会完完全全将东厂交给你奇Qīsūu。сom书。可惜,你等不到那个时候。你也许还不知道,杂家秘密训练的三千铁甲士,其实差不多有一半就是东厂的厂卫,也就是你所说的忠于你的人。”
雍孟恒的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双唇发紫,十指颤抖。他忽地眼神一变,冷笑道:“只要你一死,任何事情都还有转机。竹儿,动手。”
我冷冷地站在那儿,剑藏于鞘,纹丝不动。
法师倒是先动手了。巨阙剑高高扬起,当头砸下。
雍孟恒听到头上的风声,惊疑之下闪身避开。
巨阙剑砸在石板上,碎石四溅,轰鸣之声震耳欲聋。
雍孟恒大吼道:“法师,你干什么?”
法师恶狠狠的狞笑道:“借你的头一用。”
大批各色服装的铁面人扬着血淋淋的兵刃破门而来,向我们几人冲杀过来。
魏忠贤起身制止了他们。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那种神情,就像在看戏班跳梁小丑表演杂耍一般。
雍孟恒四面看了看,对我叫道:“竹儿,快给我杀了魏忠贤,否则大家都得死。”
我低头,叹气,心里默默说了句“对不起”。
狂龙剑铮鸣出鞘,剑尖直指雍孟恒。
雍孟恒的眼睛似是要睁裂般。他伸爪扣住我的剑,但没容他说一句话,法师怒吼着扬剑砍来。雍孟恒伸出另一只手去格,法师剑势刚猛无铸,剑气如虹,雍孟恒格住了剑,身躯微微一震,长吐一大口血。
疯子从正中冲了过来,拔剑,一触即止。
他返身抽出剑,雍孟恒睁大着双眼看着自己的肠子一节节跟着残钩剑飞出体外,流了一地。残钩剑上挂满了血淋淋的碎肉,那些血液汇成一条小流从剑尖滴下。
雍孟恒倒了下去,带着迷茫,惊讶,和不甘。
啪啪啪。屋内响起单薄,甚至有些讽刺的掌声。魏忠贤合掌笑道:“为何要杀他?你们身手绝佳,要杀魏某简直是举手之力。”
我将剑收回鞘中,道:“用他的头,向您换两样东西。其实我们都很清楚,他今天必死无疑,与其让你折磨,还不如让我们给他一个痛快。”
魏忠贤笑道:“杂家很欣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东西。”
我缓缓道:“我,疯子,法师,还有,”我转过头望着站在角落里一脸惊恐的观音,道:“观音,还有一个叫路方的女孩,一共五人的自由。”
魏忠贤的表情捉摸不定,他笑眯眯道:“第二样呢?”
法师上前一步,道:“很简单,是一具尸体。她名叫鸿荟。”
魏忠贤笑道:“你们是不是将雍孟恒的狗头看得太值钱了。本来,你们今晚都得死,不过,杂家兴许可以考虑将你们收在麾下做事。”
法师冷笑道:“九千岁,有一件东西你肯定会感兴趣。”
魏忠贤抱手笑道:“说来看看。”
法师神色一紧,一字一句说道:“洪荒古卷。”
魏忠贤脸色一变,盯着法师看了许久,忽地一笑,道:“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些东西?”
法师道:“我知道这东西在哪,九千岁既然不喜欢拐弯抹角,话就挑明,我们帮你弄来它,就换刚才的那两样。”
我不知道洪荒古卷是何物,但从魏忠贤的脸色看来,想必是一件极重要的东西。
魏忠贤负手不语,一脸庄重。
我看向法师,法师冲我微微点点头。我心下一横,将左手往一旁的茶几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