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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东西全体纯白,一飘一晃,紧紧蹑在和尚头顶,而那和尚似乎一无所知,只是一路奔跑,口中嗬嗬大叫,像是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物事。)
那老人像是毫无机心般对三人露齿一笑:“这么早就来客人了。”然后大模大样背过身去面对千难,笑嘻嘻道:“你这和尚忒是食古不化,我只不过要看看你的那个东西,就当什么宝贝一样,真是个要东西不要命的呆和尚。”千难一脸惊恐,见到许漠洋等人,更是眼露绝望,却仍是不敢停下禅杖,生怕那白发老人突然出手。
老人拍手笑道:“你当我真抢不下你的宝贝吗?我只不过见你这个风车舞得好玩,才陪你玩了这一会。现在我有客人来了,你且看我的手段。”千难眼中惧意更甚,却仍是拼命舞杖,只是杖法已然散乱,只能护住胸腹头脸,再不似开始时能护住全身了。
许漠洋心头大奇,他早见过千难的狠勇,自己的好几个兄弟都是命丧他手,而此时那长发老人虽比千难矮小得多,他却像是怕极了这个一脸笑意、仿似顽童的老人,想必刚才吃了大亏。
那长发老人话音刚落,竟由地上斜飞而起,整个人就如一把刚刚淬过火的剑,直撞在千难守得无懈可击的杖网上。其身法迅猛无比,每个动作却又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令三人目瞪口呆。再度听得一声闷响,千难踉跄退出了足足二十余步,这才一跤坐倒在地,面上惨白,“咣当”一声,禅杖从手中落在地上,再也无力为战。
此刻,长发老人手上已多了一根管子似的东西,细细把玩。许漠洋眼利,看那东西似是烟花爆竹之类,只是制作精巧,远非平时所见。
杜四一脸凝重,眼望长发老人手中那管东西:“杜某携友借道而过,望老兄行个方便。”那长发老人摇头晃脑道:“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方便是没有的,你有什么好东西便得拿来给我看看。”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眼望千难,一扬手中的那管东西,哈哈大笑,“你这和尚早早给我这东西不就得了,何必弄得现在走路都困难了。”
千难眼见许漠洋在前,偏偏自己已无动手之力,任人宰割,心中大急,想要闭目运功,却哪能静下心来,一张嘴一口血终于喷了出来。
杨霜儿见千难惨状心有不忍,对那长发老人道:“老伯伯你武功那么高,就不要再为难这个和尚了吧。”“武功?你看出我的武功了!”长发老人一愣,拍拍脑袋自言自语地大叫,“这下糟了,我本已决心忘了我的武功,现在一不小心又在人面前炫耀了本门绝学,看来掌门再不肯收我回门了。”他越叫越急,最后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杜四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这老人武功如此之高,偏偏行事完全像个小孩一般。难道刚才他那惊天一击只是为了向别人炫耀么?实是让人捉摸不透。
长发老人边哭边对千难道:“念着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为你求情的分上,你就快滚吧。不过你要立下誓言,千万不要说是我伤了你!”千难头陀似是怕极了长发老人,慌忙依言道:“老人家放心,我若是对一个人说起你身怀武技之事,便让我不得好死。”长发老人哈哈一笑,让开路来。
许漠洋剑指千难,心中豪情上涌:“你我虽是不共戴天,但此时你已无力再战,我也就放你一马,终有一日,我必将杀你为我冬归战士复仇。”千难也不答话,倒拖禅杖蹒跚着退出谷外。
杨霜儿心细,听得千难的誓言不尽不实,却也不忍为难他。待千难去远了,这才对长发老人笑道:“老爷爷你上当了,那和尚说不对一个人说起你会武功,但若是对二个人三个人说起,便不算破誓了。”
长发老人一呆,继而大怒而起:“这个臭和尚竟敢骗我!待我去找他算账,割了他舌头看他用什么说。”杨霜儿忙道:“他定然躲了起来,沙漠那么大你找不到他了。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他被你吓坏了,定是不敢对人说的。再说你就算割了他的舌头,他还可以用手写给别人知道,你总不能整日守在他身边吧。”
长发老人一愣:“我真是不争气,忍了这许多年却还是破了规定,日后掌门若是得知,不但不准我重入门墙,还定要在‘老不更事’后再加上‘任性胡为’这四字评语了。”三人听他如此评价自己,心中想笑,却只好强自忍住。
长发老人越说越急,又是放声大哭起来,这一次捶胸顿足,比刚才更是痛烈数倍。杨霜儿见老人哭得伤心,心中也忍不住要哭了一般,想到小时候逗爷爷开心的方法,上前拉拉他的白胡子:“老爷爷不要哭了,我们不告诉别人你用了武功就是。就算你的掌门不信,我们也可以给你作证呀。”
“有了,我想出了一个好方法。”长发老人抬头看了三人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只要我杀了你们几人,谁又能知道我用过武功?”他一边说一边拍手,似乎为自己想出的这个“好办法”拍手叫绝。三人吓了一跳,见他不似作伪,急忙蓄势以待。此老虽是疯疯癫癫,武功却是毫不含糊,真要出手,就算杜四与许杨二人联手也未必接得下。
那老人却又摇摇头,自语道:“不行不行,看你们三人也不像是英雄冢上刻下的人物,杀之岂不是有辱我物由心的威名?”
杨霜儿毕竟江湖经验尚浅。她从小家门渊源,所有的长辈纵是对她慈爱有加,却都是一派肃穆风范,何曾见过一个老人如物由心这般又是认真、又是半开玩笑的有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将起来。
物由心看杨霜儿笑貌如花,竟似呆了,喃喃念道:“我那小孙女当初也是被我逗得又哭又笑,如你一般可爱!”言罢又是大哭起来,“我已有十余年没见我的小蓉蓉了。”杨霜儿见物由心真情流露,想到自己去世的爷爷,不免触景伤情,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口中犹自哽咽道:“爷爷不要哭了,你就当我是你的小蓉蓉好了。”
一时一老一少哭成一团,看得杜四与许漠洋直皱眉头。
良久,物由心止住哭声,慈爱地看着杨霜儿:“小蓉蓉不要哭,爷爷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说罢将那个从千难手中抢下的东西塞到了杨霜儿手上。
杜四眼神何其敏锐,加之早就暗暗注意,此刻从物由心与杨霜儿指掌交换的缝隙中已然看到那管事物上雕写的那个“八”字,心中大震,脱口叫道:“天女散花!”
物由心显是天生好奇,眼中泪痕未干,便仰头问道:“什么是天女散花?”浑忘了适才还发狠说要杀尽此地之人。
杜四从杨霜儿手上接过那管烟花,细细触摸其上雕刻的花纹与字迹,一字一句道:“你们可知在京师最难惹的人是谁吗?”杨霜儿抢道:“京师中最难惹的人当然是皇上!”杜四缓缓摇头:“不然,皇上深居宫廷,许多事情闹得再大他也未必知道。”“那还能是谁?”这下连许漠洋也忍不住好奇心起。
“你们可听过‘一个将军,半个总管,三个掌门,四个公子,天花乍现,八方名动’这句话么?”杨霜儿道奇道:“一个将军!莫不是那当朝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明将军?”
物由心也像完全忘了刚才的所为:“明将军!是不是就是我英雄冢上排名第一的明宗越?”杜四缓缓点头:“不错,这个将军指的正是明将军。”
杨霜儿得传家学,自是对武林名人知道不少,当下也问道:“这半个总管可是将军府的水知寒水大总管么?”杜四长叹:“水知寒虽是将军府的总管,威势上似乎略逊一筹,但以其缜密之思虑和一身天下驰名的寒浸掌,谁人不惧?只是水知寒深忌自己功高震主,怕折了明将军的气势,才以‘半’个自居。”
许漠洋对中原武林的事也略有所闻:“三个掌门大概就是京师关睢、黍离、蒹葭三大派的掌门了。”杜四点点头:“神留门为京师最古老的门派,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唐初玄武门之变时神留门三个长老各自支持李渊的三个儿子,这才引起了神留门的分裂。但神留门经年之积威,纵是一分为三也是无人敢撄其锋。”
物由心显是久住偏远之地,听得津津有味:“那三个掌门都是些什么人,可也是刻在英雄冢上的人物吗?”
“关睢门主洪修罗身为刑部总管,掌管天下刑罚追捕之事,权势极大。黍离门主管平更是贵为太子御师,可最令我等草莽之辈折服的却还是那蒹葭门主骆清幽……”杨霜儿虽是从父亲那里耳濡目染,却显然知道的并不详细:“骆清幽这名字如此好听,可是女子吗?”
“不错,骆清幽虽身为女子,也无官衔,却是文冠天下,艺名远播,是所有诗曲艺人最崇尚的人物,科举之日更是常常行主监之职,凡是考取了功名有个一官半职的,谁人不对其尊敬有加。”
物由心大不以为然:“一个女孩子能有什么本领?”杨霜儿适才与物由心同哭一场,心理上早已将这个顽童式的老人当做亲人般亲近,不依撒娇道:“谁说女孩子就没有本领了?”物由心哈哈大笑:“我的小蓉蓉当然与其他女孩子不同了。”竟已将杨霜儿当做自己久未见面的小孙女了。
许漠洋见这一老一少打趣,不由莞尔,连忙继续询问杜四:“四个公子我只知道二人,一个应该是和明将军唱对台的魏公子,一个可是被称为江湖第一美男子的简公子吗?”
杜四微微一笑,“魏公子出身草莽,却几乎以一己之力平息了北城王之乱,才被御封为太平公子,他敢与明将军叫板,天下有几个人能做到?而简公子则是师出名门,自幼熟读万卷书,彬彬有礼,加上人若玉树临风,听说不光是京师女子,就连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落花宫宫主赵星霜都对其青眼有加,谁人敢惹?”
物由心望着杨霜儿大笑,“待我哪天把这个简公子捉来当我小蓉蓉的夫婿……”杨霜儿大窘,不依不饶,几人又是笑做一团,不知不觉中又亲近了许多。
许漠洋却是心念杜四的话,继续问道:“不知还有两位公子是什么人?”杜四清吟道:“‘乱云低薄暮,微雨洗清秋。’那第三个公子便是号称武林第一院、梳玉湖清秋院的乱云公子。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深浅,但就凭当今太子与其平辈论交,连明将军也要逊让三分的威势已是无人不惧了。”
物由心冷笑:“武林第一院!”杜四知道物由心虽是年龄一大把,却是小孩的好胜心境,笑着解释道:“那只是江湖人士为表示对其上一代院主‘雨化清秋’郭雨阳的尊敬。郭雨阳当年与华山无语大师一同为民请命,不惜开罪当时朝中权势最大的丞相刘远,请皇上收回采纳江浙三千民女的成命,皇上雷霆震怒下,几乎将清秋院满门抄斩……”物由心大骂:“这皇帝老儿真不是东西!”许漠洋大有同感,拍掌称是。
杜四继续道:“不过最后一位公子却的确是以武功成名了,那便是号称‘一览众山小’的凌霄公子何其狂!此人平日独来独往,为人极狂,先有不少人看不惯他的骄狂,可自从他五十招击败江西‘雷厉风行’历风行后再也无人敢惹,虽是声名不著,却当真有真才实学。”
物由心身体一震:“何其狂在我英雄冢上排名第四,仅次于明将军、虫大师与雪纷飞之下,应该是个人物。”
杨霜儿喃喃道:“何其狂!这名字好狂。”杜四一脸凛然:“不过江湖之大,能者辈出,物兄的英雄冢中肯定没有把自己门内的人物排进去吧!否则何其狂能排到第几也是未知之数。”
物由心哈哈大笑,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在此荒山野岭中孤来独往,喜怒由心,却也是寂寞。今天碰上这几个人竟然这么合自己的脾气,大是不易。拍拍杜四的肩膀,再对许漠洋与杨霜儿挤挤眼睛,一派天真状。映着满头飘舞的白发,逗得三人哈哈大笑。
许漠洋追问杜四:“那个‘天花乍现,八方名动’又是什么?是形容这几个人名动四方吗?”杜四正容道:“八方名动是人名!”杨霜儿还在嘴里念叨着何其狂的名字,闻言下意识接道:“哦?这个人又是谁呢?”杜四道:“不是一个人,是八个人。”许漠洋吃惊道:“八个?怎么我一个也没有听说过?”杜四淡然一笑:“这八个人都是亲自给皇帝办事的人,闲杂人等如何能知。不过其中一个,却曾是在江湖上搅起一番风雨的人物。”物由心听得大嘴半张,呆呆地问:“哦,你说的是谁?”
杜四盯着杨霜儿,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缓缓道,“暗器王!”
物由心一拍大腿:“你可是说八年前在洞庭湖宁芷宫以一人之力破了江湖十七名暗器高手,被江湖人尊称为暗器王的林青么?”杨霜儿笑嘻嘻地对物由心竖起大姆指。
“除了他还能有谁?”杜四颌首微笑,“其时林青年仅弱冠,却一战成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