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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和道:“帮姑娘刷碗哪,怎么,不行呀。”
吴起打量着宫和,摇头笑道:“这可是新鲜事儿,大大新鲜事儿,大大地新鲜事儿,六爷厨房里刷碗,我得给张扬张扬。”
宫和道:“少罗唆,你到厨房干什么来了。”
吴起道:“找您哪!”
宫和道:“找我?有事儿么?”
吴起道:“哟,您怎么给忘了,该您的班了。”
宫和一怔,旋即笑了,道:“你不找我,我还真忘了,好吧,站班去。”
解下围裙递向海棠!
海棠强笑接过。
“就没歇的命,好,好,好,走吧,走吧。”
宫和跟吴起走了。
海棠并没有马上围围裙刷碗,脸上的神色一下子阴沉了好久好久!
口口口
宫和走出了大门,唇边噙着一丝笑意,不知道他在乐什么!
顺着大院子前的街往东走,然后折向北,反正是围着院子绕圈子就对了。
绕完了第一圈,又绕第二圈,他很优闲,完全像一时无事在散步模样。
他是优闲,有他云里飞在这儿,血滴子绝不会往这里来。
他又到了大院子后头,他发现了个人。
这个人是个驼子,挺年轻、挺白净个驼子。命不好,造物弄人,这要是没毛病,不也挺好、挺俊的小伙子,驼子靠在一家人家的后墙上,满脸是泪,敢情正在哭泣。
宫和怔了一怔,想过去看看,可是驼子忽然举袖擦干了眼泪,就在这一刹那间,变得满脸狰狞神色,两眼之中凶光外射,一口牙咬得格格做响。
宫和又为之一怔,马上把有意要过去看看的意念忍了下来,侧身贴在胡同墙壁上,偷偷看着那驼子,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此刻,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一只小花狗,到了驼子跟前,摇着小短尾巴,直舐驼子的脚。
驼子低下头望小花狗,两眼之中仍然是凶光,忽地,他弯下腰伸手抓起了那只小花狗,两眼紧紧盯着那只小花狗。
小花狗尾巴摇动着,四条腿乱动弹。
陡地,驼子两眼之中凶光暴射,抬起一只手抓住了小花狗的脖子。
小花狗突然不动了。
驼子的手一松,小花狗砰然一声掉在了地上,仍然一动不动,敢情它已经死了。
宫和看得心中猛震。
这驼子是怎么回事,一只小花狗既没招他又没惹他,怎么忍心下了这种毒手。
这要是只凶猛的大狗,驼子下这种毒手还情有可原,而这只是只讨人喜爱的小花狗,他怎么也……难道驼子是个心智不正常的人?
宫和正自心念转动间,驼子突然像变了个人,变得文文静静,转身走了。
宫和心念飞快略一转动,当即迈步跟了过去。
口口口
驼子在前头走,宫和在后头跟。
驼子走得不快不慢,宫和跟得也不即不离。凭云里飞的一身武功,驼子自然不会发觉。
走着走着,驼子拐进了一家小酒馆。
饭时已过,小酒馆儿里没几个人,一眼就数得出来,不多不少,一个酒客。
驼子进去就拣张桌坐了下来,宫和跟进了酒馆儿,隔驼子两张桌坐了下来。
宫和细看驼子,除了背上驼峰,没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不,有,驼子的一双胳膊特别长,而且两手十个指头也比常人为长,长长的、细细的,手上肌肤的颜色很白,白得似乎是太白了些,简直近乎苍白。
驼子人并不胖,像这种情形,要是像一般人,手上的青筋一定看得清清楚楚,而驼子则不然,两只手上看不见一点青筋。
没别的,宫和是个识货的行家,他这时候看出来了,驼子的这双手,一定有他过人的能耐。
宫和正这儿心神震动,伙计过来了,一哈腰,赔笑道:“客官喝什么酒,要什么菜?”
宫和摆摆手道:“随便,什么酒都行,至于菜,你看着办吧。”
伙计转身走开了。
这时候,驼子突然说了话道:“刘顺,你没看见我来了是怎么着?”
伙计停步转身,望着驼子道:“马老大,你得多包涵,这不能怪我们,你们老爷子交待过,不许再赊给你酒菜,要不然他不认帐。“驼子冷然道:“要是我那个兄弟来了,你们赊不赊?”
伙计道:“马老大,这你就错了,你兄弟从来就没在们这儿赊过帐,而且每回零头都不要了。”
驼子冷冷一笑道:“这就是他跟我的不同了,都姓都是一个门里出来的,他要什么有什么,我要什么没什么。”
伙计道:“马老大,这你用不着跟我们说,回家去跟你们老爷子说去吧。”
转身忙他的去了。
驼子脸色白了,站了起来道:“好吧,不赊就不赊,全当我没来过。”他挪身要走。
宫和突然说了话道:“伙计,这位朋友要什么你给什么,帐自有我付。”
伙计、驼子同时怔望宫和。
伙计诧声道:“客官……”
宫和道:“没听清楚,是不是我再说一遍?”
伙计忙道:“不!不,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宫和道:“那就照着我的话办吧!”
伙计忙答应道:“是,是,马老大,你是要……”
驼子抬手拦住了伙计,两眼紧盯宫和,道:“朋友,你……”
宫和倏然一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算不了什么,请吧!”
驼子脸色突然一沉道:“这好意我姓马的不敢领受,谢了!”
迈步往外行去。
宫和一怔站起道:“朋友……”
伸手抓了过去。
按说,宫和一身武功,应该是十拿十中的,哪知理当如此,事却不然,驼子的手一偏,五指—扬,竟然反抓住了宫和的腕脉,只听说道:“我心领了。”
宫和刚猛地—惊,驼子已松了手,快步出了酒馆,好快的手,果然是有过人的能耐,宫和怔住了。
伙计不明就理,端着酒菜走了过来,道:“不知好歹,不识抬举。客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宫和走了过去,道:“伙计,这个马老大是……”
伙计道:“他是我们这儿官衙马家的大公子,马老先生原来是个跑江湖的,外号万能快手,一只手什么都会,既灵巧又快,如今歇手不干了,生两个儿子是一对双生,老大是个驼子,把他爹那一套全学来了,老二游手好闲什么都不会,可是马老头儿就喜欢他的二儿子,不喜欢他这个大儿子。”
宫和道:“为什么?”
伙计道:“你没看见么,他是个驼子呀?”
宫和道:“噢!原来如此。”
刹时,他对驼子的心性为什么这么怪,多多少少了解几分,掏出一块碎银往桌上一放,道:“我不喝了,这是酒钱,多的给你了。”
快步出门而去。
伙计端着酒菜怔在了那儿。
口口口
宫和出酒馆四下望,就这一会儿工夫,那驼子竞走得没了影儿,他心里一急,三不管地放步往东头追去。
出了街东口再看,驼子仍然没有影子,宫和心里更急了,这会几天还没有黑,也不能窜上屋顶,居高临下四处搜寻,他转身就要折向西头。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驼子了,心里一喜,忙停了下来。
没错,是驼子,驼子刚从一条小胡同钻出来。
驼子是驼子,可是这会儿驼子身边多了个人,宫和看见他俩的时候,他俩已出了胡同往北而去,所以宫和没能看见驼子身边那个人的脸,可是看背影、装束,那个人似乎也是个年轻人,年纪恐怕跟驼子差不多。
宫和迟疑了一下,迈步跟了过去。
驼子跟那个人边走边谈笑,驼子还指手到那处往北首,而且走着走着两个人,已弯出了北口。
宫和早已把这一带环境弄清楚了,出北口是座大山,这时候天都快黑了,他们俩住北去干什么?
宫和心里嘀咕,边在后跟着,没错,出北口是座大山,山不高,可是看上去很险恶。
走着走着,两个人到了山口,驼子又往山上指,似乎要那人跟他上山,那人望着山像是犹豫,驼子不知道是怎么说的,那人似乎心动了,还是跟驼子上了山。
驼子这会儿带个人上山去,是什么意思,干什么去!宫和心里更嘀咕了,自然是非跟上去看个究竟不可。
驼子跟那人顺着山路上了去。
宫和则是避开山路,在树椅中穿行,斜斜地跟着驼子两人。
宫和外号云里飞,轻功已经到了家,他在树林中穿行,跟条蛇似的,不但灵活疾快,而且一点声息都没有。
没一会儿工夫,驼子跟那人已到了山顶。
山顶是块平地,一边临断崖,地方不大,可是很平坦,除了几块石头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宫和这时候的藏身处,不是在两个人的正背后,所以可以看见那个人的侧面了,他看得一怔。
那个人长得跟驼子一模一样,没有一些的差别,只有驼子背上那个驼峰。
宫和刚才听酒馆伙计说过,马上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那是马老二,驼子的双生兄弟。
他这里刚确定那人是谁,一桩骇煞人的事已在平地上发生,宫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毕竟他亲眼看见了。
驼子马老大,竟然抽冷子把他的双生兄弟马老二推下了断崖。
宫和惊住了,云里飞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是他却没见过谁亲手杀害自己的亲兄弟,他惊住了。
只听驼子冷笑道:“看看现在谁还喜欢你!”
他转身要走。
宫和一定神,忙窜上了峰顶平地。
这时候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驼子显然没有认出来人是谁,一惊后退喝道:“谁?”
宫和道:“放心,反正不会是你那个兄弟。”
就这一句话工夫,驼子看清了对面的宫和,一怔叫道:“你!”
宫和微点头道:“不错,是我。”
驼子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和道:“本是为了好奇,没想到却看见了这么一幕。”
驼子脸上变色,目中凶光微露,道:“你看见了!”
宫和道:“不错,我看见了。”
驼子突然狞声道:“那你也得跟他一块儿死。”
人随动,跨前一步,挥掌抓了过来,宫和何许人,察言观色,就知道驼子已起杀心,他已防着了。
防着了是防着了,可却没想到驼子的手快得像电光石火,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脖子。
宫和大吃一惊,气一团,头一昏,他不敢怠慢,抬手扣住驼子的腕脉,下头抬腿一顶,膝头正中驼子的小腹。
好在他没有杀驼子之心,不然就这一下驼子就完了。
只听驼子闷哼一声,人又趴了下去,可是他的右腕脉也在宫和左手里,趴下去就起不来了。
宫和喘了一口气,道:“你就这么点儿能耐啊,起来再比划比划。”
他释了驼子的腕脉。
驼子支撑着爬了起来,转身要跑。
宫和过去拦住了他,道:“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么,马老大!”
驼子凶狠地盯着宫和道:“你杀我好了!”
宫和道:“我要是要杀你,恐怕你现在已经不能站着说话了。”
驼子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宫和道:“很简单,你这个人够狠够毒,很中我的意,我要用你!”
驼子道:“你要用我?”
宫和道:“不错。”
驼子道:“你要用我干什么?”
宫和道:“不一定,也许杀人,也许放火,我让你干什么你都得干。”
驼子道:“你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宫和道:“由不得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驼子怒吼道:“你做梦。”
宫和道:“我是醒着跟你说话。”
驼子道:“既然是醒着说话,你就该明白,我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
宫和道:“那不见得,你现在就必定得受我摆布,如若不然,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驼子道:“哪—条路?”
宫和道:“自绝。”
驼子神情一震,没说话。
宫和倏然一笑道:“不大甘心,是不?也难怪,刚把眼中钉拔走,原以为自己可以出出积压胸中多年的一口怨气,可以把这份失去的宠爱抢过来,哪知道自己马上又要以身殉,要是我我也不甘心。”
驼子脸色大变,道:“不,与其受你摆布,生不如死,倒不如现在自绝了干净。”话是这么说,却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宫和笑了笑,道:“我说你得受我摆布,只是说你事事得听我的,可并没说不拿你当人,折磨你、虐待你,我说了么?”
驼子道:“你虽然没说,可是让人牵着鼻子走,那滋味总不大好受。”
“你又错了。”
宫和道:“我也没说会牵着你的鼻子走,我会对你很好,像亲兄弟一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要你忠心耿耿的跟着我,我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胜似你在这里穷乡僻野混千倍万倍,当然,你绝不能背叛我,你要是背叛我,一旦翻了脸,我会比你更狠更毒!”
驼子道:“你这样说听起来还顺耳点儿,不过我并没有必要非跟你走不可。”
宫和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摆在你面前的,除了自绝,只有一条路,跟着我。”
驼子道:“我要是不答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