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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韦烈,他的心底便冒出股股寒气,论武功他不是韦烈的对手,再加上韦烈对自己的恨,如果不幸而双方碰了头,是什么结局不问可知。
突地,他发觉似乎有人接近,是在背后方向。他没有动,想象中接近哨棚的当然是自己手下,可能是传消息。
待了一会没有动静。
他直觉地感到情况不对,虎地站起身来,侧身取势,剑同时掣在手中,应变的动作可以称得上神速二字。
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站在棚边的是一个布套齐肩的怪人,手里提着长剑,透过布套眼孔射出来的目光有如两柄利刃,接触之下令人不寒而栗。
“阁下是谁?”
“债主!”声音也冷得像刀。
“债主!”方一平后退了一步。“什么债主?”
“讨血债的债主!”
“你我素昧生平……”
“方一平,特别允许你出剑自卫,什么废话也不必说,照你的作为你应该死一百次。同时告诉你,你的四个手下不会再为你发求救讯号,所以你只有拼命自保一途,三招之内你还能站着的话,老夫立即掉头。”
口气相当狂,当然是有所倚恃而发。三招,这未始不是一线希望,他不相信自己的梅花剑法应付不了对方三招。
“阁下不嫌太狂?”
“一点不狂。”
“除了剑不用其他手段?”方一平有意用话套牢。
“当然,对你用剑已属有余了。”
“看来只有剑下见真章了。”
“你如果有别的路老夫让你走。”每一句话都似乎把方一平量定吃定。
方一平闪电出剑,他必须争取先机,先机也就是生机,梅花剑法玄奥凌厉,就像是五支剑同时攻向五个致命部位,而且剑与剑之间又暗藏变化、角度、部位、速度配搭得天衣无缝,不留给对手任何闪让退避的机会。
蒙头怪人竟然闪让开了,没有还击,闪避的步法相当玄奇,似乎就是专门为了应付梅花剑的攻击而创,可谓丝丝入扣,分攻合击的五剑每一式就都只差那么一丁点够不上部位,而且极端巧妙地利用了没有空隙之中的空隙。
方一平心头大凛,出道以来这是除了韦烈之外的另一个强劲对手。由于他是进击,所以冲出了哨棚之外。
“第一招!”蒙头怪人冷冷吐出三个字。
三个字像三柄铁锤敲击在心头上。
方一平强振精神,为了活命,他必须再捱过两招,能捱过而不倒吗?他没有把握,但又非捱不可。
他仍是主动出击,他已觉察出对方功力高出自己甚多,以攻代守是比较有利的策略,于是,他又出手。
这一招是梅花剑法中的精华,比第一招更紧密而多变化,也是他自认为最满意的杀着,平时很少用,但施展之后还没失过手。
五朵剑花飞旋而出。
“锵锵锵锵锵!”五声金铁交鸣,不多不少恰恰五声,最满意的一招杀着完全被封挡了,巧妙至极的反制法。
蒙面怪人的剑仍在鞘中,他是以带鞘剑格拒的。
如果这一个回合把它分解成慢动作来看,方一平出剑一剑逐一化为五剑,而蒙头怪人的连鞘剑也随之化五,鞘尖每一点正好与方一平的每一剑呈相反的路数,问题在于快了那么一丝丝,也就是抢了五个先机。
“第二招!”蒙头怪人沉声数出。
方一平想图侥幸的信心破碎了,这不像是对敌交手,仿佛自己的剑法就是对方调教的,每一点每一滴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根本用不着打,简直地就像是在学习,如果对方反击或是主动出招那会是什么情况?
他不敢往下深想。
一开始他便已立于必死之地,连“下风”二字都谈不上,对方是讨债,不用说是蓄意来流血的。
“逃!”这是方一平眼前所能争取的唯一生机。这里的地形他当然熟悉。他身边带得有火焰信号,但他没有施放的机会,等到援手赶到,他一百个也死光了。
怕死是天性,求生是本能,他想到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了,他必须掌握住逃生的分秒,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方一平!”蒙买怪人开口。“你不必打主意逃走,你插翅难飞。”
“笑话!”
“希望只是个听了笑不出来的笑话。
“阁下至少该透露个来路,也好让在下明白偿还的是什么债?”
“到你临断气之时自然会告诉你。”
“阁下这么有把握?”
“你还能变什么戏法?”“好生看着,就是这种戏法!”最后一个法字离口,一黑一白两朵梅花剑罩向蒙头怪人,他一歪身飞掠而去。
青光乍闪,“当当!”两声,梅花剑消失掉地有声,原来是剑和鞘脱手飞掷,掷出而能幻成梅花,这一手的确不简单。蒙头怪人目光四下搜索,已经没了方一平的影子,登时目光电张,显然是气极。
一个正派的剑士讲究的是人不离剑,剑不离身,人在剑在,剑亡人亡,而方一平为了逃命,连剑带鞘都不要了,这就可以证明其心性为人。
“站住!”一声暴喝从尖峰侧方传来。
蒙头怪人立即弹身奔去。
第十六章调虎离山
巨松掩映的一个天然岩石小平台上。
方一平已被截住。
截住方一平的赫然是韦烈。
方一平的额头上已沁满了汗球,脸色一片煞白。
“方一平,我找你太久了!”韦烈满面怒意,不,可以说全身都是杀机,他对这狼子已经是恨入骨髓。
“韦兄,我们之间……有很大的误会!”方一平的声音是颤抖的,可以看得出他尽量在控制,但控制不住。
“别跟我称兄道弟,令人作呕!”
“能听小弟解释吗?”
“不必放臭屁了,在剁你之前,你回答我几句话。”韦烈的目光已凝成了有形的光幢。
“司马一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作出这种狗屎不如的恶事?”
“韦兄,这就是……小弟说的误……”
“住口!你背叛凌云山庄是欺师灭祖,毒害凌辱司马茜是泯灭人性,你这丧尽天良的武林败类万死不足以偿其罪。”韦烈咬牙切齿。“我再问你,司马茜是怎么死的?”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现在韦烈的目光就足够杀人。
“小弟不知道。”
“你敢说不知道?”
“可以对天说,真的不知道。
“好,人死不能复活,我不想再追究,言止于此,你准备如何还这笔债?”
“韦兄,小弟……”
“快说!”韦烈,“唰!”地拔出长剑。
剑身映着从松针枝隙间透进的夕阳泛起夺目的红,红得像血,看在方一平的眼里,这就像是他自己将要流的血。
他手中已无剑,只有待宰的份。
“要我说吗?”
“韦兄……”
“那我告诉你,我要立石书名代替司马茜的灵位,然后在立石之前流光你最后一滴血,再把你肢解。”
韦烈不是残狠之辈,但他是恨极而将将要发狂了。
“我有个请求!”方一平栗叫,不再自称小弟了。
“什么请求?”
“我本凌云山庄弟子,请送我回山庄接受门规制裁,你……没理由不答应?”
“我不答应!”
“你……”
“方一平,别再打算狡了,你想在送回庄的中途图侥幸吗?做梦!”剑徐徐扬起。
方一平的脸色已呈死灰。
求生是动物的本能,而人是最高等的动物,有灵性、能思想,故而这本能便更强烈。方一平是成名的剑客,虽然手里无剑,技差一筹,但他绝不甘心束手待毙,面对如此情况,搏命之心油然而生。
“韦烈,出手吧!”他似乎突然恢复了胆气。
“你因何不带剑?”韦烈是刚来到,不知道峰顶哨棚所发生的事,而正派武士是不屑于占任何便宜的。
“这是我的事。”
“很好!”韦烈还剑入鞘,“我要让你死了也心服!”
“是谁躺下还在未定之天!”
由于韦烈舍剑用掌,方一平又兴起了侥幸之心,一个善用机诈的人,他的歪念头来得比谁都快,因为平时他会假想各种状况和因应之道,现在,方一平已想到了脱身之计,是以他的口气也改变了。
“拿命来!”喝话声中,韦烈出手。
方一平举掌相迎。
一个要取命,一个要保命,故而一搭上手便激烈十分,一时掌风雷动,劲气四溢,五丈之内落木萧萧。
十个照面之后,方一平渐呈不支。
韦烈准对方一个破绽,当胸一掌按去。
方一平没有封挡,身躯一个斜旋,滚倒地面。
韦烈一愣,掌未击实,对方何以倒地?当然,这竟会只是脑际一瞬。就在这瞬间,方一平右手倏扬,一样东西飞射韦烈前胸,双方之间几乎等于没有距离,扬手即至。韦烈本能地挥掌劈拔,人同时横弹。
“波!”地一声,火光暴卷。
方一平已滚到了平台之下。
韦烈万想不到对方掷出的是爆烈物,虽然他已经横弹,但裂焰仍灼灼燃及左边身,衣衫着火,皮肉炙痛。
方一平弹起身。
韦烈不顾身上着火,猛劈一掌。
闷哼声中,方一平弹在半空的身形垂直坠地。
韦烈就地连滚,熄了身上的火,衣衫连里带外已是七零八落。他刚刚立稳身形,方一平又起身往斜里窜去。他心里已是恨极,一个虎扑,把方一平撞倒地上,补上一脚,方一平穴道已被足尖封点,不动了。
石台上散落的火花仍在冒着红烟。
原来方一平用以突袭的是他带在身边的讯号弹,这讯号弹是特制的,不同于一般的火箭,无须引燃一掷即爆。
韦烈咬着牙道:“方一平,你就是死了还是一样的卑鄙!”
说完,一把提起方一平回到平台上。
方一平身不能动,但口还能开。
“韦烈,你……你想把我怎样?”
“早说过,要用你活祭司马茜之灵!”
“你……真的……敢?”方一平话已不成声。
“哼?这是你该付的代价!”
韦烈搬了块光洁的石头,用金铡指功在石上刻了“故大姨司马茜之灵位”几个字,然后摆在中央上方。
方一平真的成了待宰献祭的活牲品,死亡的阴影已紧紧地罩住了他。
武林人再怎么贪生怕死,到了无法避免的当口,虽然恐惧难免,但比一般寻常人要强了许多,即使是个小混混也有其豪壮的一面,但现在方一平不然,韦烈要拿他来活祭司马茜的亡灵,像猪狗一样被屠,可以想见的是绝不会死得痛快,真的要一分一寸地死,两次图逃不成已定了他的命运。
极度的悸怖,只差一点没让他昏死过去。
最残酷的是清醒,他还有感觉,还有思想,他必须完全接受死神攫住而慢慢等待生命一点一滴消失的痛苦。
会是什么感受?无法以言语形容,但他自己十分清楚。
他的精神已在崩溃有边缘,他将发狂。
如果他想到会有今天,当初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敢用那种卑鄙酷虐的手段对付司马茜,但悔之已晚。
他有悔意吗?
韦烈把他提到司马茜的临时神位之前,一个扁踢把他踢成下跪之势,然后抓住头发,使他仰脸向上。
石头上的字映入他的眼帘,使他骇然惊悚,这是他做梦也没估到的情况,他从来没听过关于这层关系的丝毫,就仿佛这不是真的。
“韦烈,她……她怎会是……你的妻子”
“本来就是,能作假吗?”
“可是……我……从没听说……”
“以前没听说,现在你知道也不晚。方一平,面对司马茜的灵位,趁你还能开口,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方一平的身躯微见抽动,因为穴道被制,无法作大弧度的反应。好一会,他还是开了口:
“师妹,我……对不起你,因为……我不能……失去你,所以……才用了太过份的手段,我现在……就要向你赎罪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方一平所说的并不尽善,但总算有那么一点点悔意,在此之前,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韦烈冷森森地道:“方一平,现在我要割破你的喉头,让你流血,流到最后一滴,你自己说的,这是赎罪。”
方一平闭上两眼,准备承受这自作的恶果。
韦烈掣出了长剑,悲声道:“茜姐,现在你已经在地下长伴小青,姐妹俩永远不再分离,看着吧,这禽兽不如的东西要为他所为付出代价,血的祭礼,请你领受,也愿你怨恨得消,安心瞑目。”
“啊!”方一平嘶叫了一声,是垂死的呐喊。
森森的剑锋缓缓接近方一平的喉头。
方一平已呈半昏迷状态。
蓦在此刻,数枚黑忽忽的东西挟着疾劲的风声袭向韦烈,听声音便知道出手者腕劲之强,当然不是泛泛者流。
基于刚才方一平以信号弹作为暗器突袭的教训,韦烈不敢以掌与剑去格挡,他凌空一旋,以“苍鹰搏兔”之势电扑暗器所发的位置,人落地,一无所见。
这时才听到暗器“噗噗!”落地之声,其中一枚被岩石反弹滚到近处,赫然发觉不是什么暗器,是松球。
韦烈锐利如鹰的目光在搜索,远远见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