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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思乘了一匹枣榴,也风尘仆仆从南面来。他是从南乡的三十里外黄山集返城的。楚都骡车行的货车在该集出了一点小意外。
他上午前往处理纠纷,事毕即策马回城,无事一身轻。
远远地.便看到路旁聚集了一些人,路侧小山坡也有人聚集,停了一辆颇为精致华丽的马车,几匹雄健的坐骑,显然有事故发生了。
事不关己不劳心,但好奇是人的天性,任何地方出了事故,都会围了一大堆人看热闹。
他也不例外,策马疾赶现场。
在路旁的大树下系马,他好奇地进入山坡。
确是发生了纠纷,似乎牵涉到三方面的人。
势力最单薄的一方,是一个明眸皓齿的村姑打扮少女,青衣布裙掩不住青春美丽少女的风华。但似乎不能算是村姑,因为手上有一根精美的马鞭。这一带的妇女很少骑马,用不着马鞭。另一方是八名粗豪的大汉,穿了青骑装,一个个精壮如牛,全是些拳头上可以站人的莽汉。其中一人耳轮破了,血流满脸,行家一看便可瞧料七八分,这位仁兄必定挨了一马鞭。
近路的一方,是三女四男。三女是一仆妇、一侍女,主人是一身罗衣胜雪,美丽动人的少女。
四男是骑装大汉,一个比一个出色,高大雄伟,气势逼人,不用猜,也知道是保镖打手一类人物,站在三女的左右戒备,威风凛凛像四个护法金刚。
八个粗豪大汉,一个个脸有惊容,也一个个气愤填膺,显然是唯一的输家。
柳思一露面,八个粗豪大汉惊容立消。
“柳兄弟,请帮帮忙。”为首的大汉像沉船的人,抓住了一块木板,“咱们有了困难。”
他认识这八位仁兄,寒山左家庄的长工头头。左家是大农户,田地不知到底有多少,建了三座下院,长工有五六百人,可以组成一支军队。
中原地区有些大地主土地之大,简直大得令人难以置信。徐沛是产生英雄的地方,汉高祖和楚霸王在这,带都是枭雄和英雄,他们都靠大地主的力量,组成子弟兵逐鹿天下。
晚汉蜀刘备起兵,糜夫人嫁给刘备,海州糜家陪嫁的兵马就有七千之多。糜家是大地主,兵马都是由糜家的农奴所组成的。
左家的长工,真可以组成一支军队。在徐州附近州县,左家的田庄还不是最大的。
左家庄距府城二十余里,闹起事来还真有翻天覆地的力量。
左家的子弟经常在府城出入,普通人家真不敢招惹他们,他们也不是横行府城的豪霸。
土霸碰上外地的巨豪,那就得看谁的能耐大了。
眼前的情势,左家的人显然是输家。
柳思认识左家的一些人,这位长工头头所以向他求援。人不亲土亲,他义不容辞排解纠纷。
他只好挺身而出,向八人走去。
所有的目光皆向他集中,看热闹的旅客让开去路。
“怎么一回事?”他向提出请求的人说:“我要知道经过,看谁是理屈的一方。”
“我们理屈。”长工头头有骨气有担当,“那位姑娘。”向执马鞭怒目而视的少女一指,“那位姑娘生得美,小魏不该不长眼,说了几句不中听的混话,挨了一马鞭就冲突起来了。”
“原来如此。”他恍然:“你们没道歉?”
男人们人多势众,见到漂亮的姑娘们,口头上快活,说几句轻薄话调戏,是十分正常的事。
其实无意任所欲为,粗野男人的本性而已。有些话甚至是变相的赞美,只是态度上让姑娘们受不了。
“这……”长工头头苦笑。
“还在理论,那几位。向七男女一指,恰好路过。认为我们是恶霸,有多为胜欺负单身旅客,不肯甘休。”
“你们理亏,还想动手对付那位姑娘?”
“没有呀……”
“气势汹汹,是吗?”
“这……”
“我明白了,理亏在你们一方。”他向少女走去,笑吟吟抱拳施礼,“小姑娘,这些人是南面左家庄的种地粗汉,人并不坏,有眼无珠得罪了姑娘,可否接受他们道歉放过他们?”
“他们想倚仗人多要行凶呢2”少女气乎乎地道。
“人一多,是很容易一错再错的。好在他们已经知错,让他们赔不是,或者赔礼,姑娘意下如何?”
“不行!”四个金刚似的人之一,声如洪钟威风凛凛,“必须把他们打个半死!”
“何必呢?兄台!”他心中有点不以为然,修养有限,“他们已经知道错误,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让他们诚心向这位姑娘道歉赔礼,把他们打个半死。也未免惩罚过当。”
“你想包揽是非?”
“我哪敢?”他强忍怒火:“是非已明,所以我要左家的人赔礼,这并无所谓包揽。”
“你是这些人的党羽?”
“阁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城外传乡的人,大半是种庄稼的无知莽夫,不会结帮织会网罗羽翼,不会有什么党羽;不错,我认识处们,毕竟是同一座城的人,见面三分情谈不上党羽,而且我也不种地。更不可能是他们的党羽,阁下言重了。”
“你不服气?”金刚冷然踏进二步。
“我哪能不服气?你瞧你。”他冷冷一笑,“一看便知你是闯过天下,见过世面,佩了剑威风凛凛,一言不合便拔剑相斗的打抱不平好汉,我哪敢不服气?好吧!我不敢排解,你爱怎么办就瞧着办好了。你们这些英雄好汉,为了几个见了女人就评头论足的材大,便拔剑宰了他们,我算是服了你。似乎休以为徐州府是个没有王法的地方呢!你要听老实话鸣?”
“你要说什么?”
“徐州府是有王法的地方,官兵就有两卫之多,想造反的人,最好是不要在徐州府与兵作乱。”
金刚冷哼一声,身形乍闪,眨眼间便逼近至六尺内,伸手可及。
他冷然屹立,冷冷一笑。
“你好大的胆子,敢说这种招惹横祸的话。”金刚的右手徐提,要动手了。
“无所谓胆大,我说的是实话。”他身材并不比对方差,面对金刚毫无所惧,对方的气势压不倒他.“左家的这些村夫,就算落在育府里,官司上身,当街调戏妇女,也只不过关两二天聊加惩罚而已。你们如果管闲事打伤了人,可就不是监禁三、五天所能了结的罪名呢!”
“你是公人?”
“我只是个在车行干活的小伙计,每月工资四五两银子,不是干公人的料,少抬举我了。”他向后退去,表示不再多管闲事,“我会在附近睁大眼睛看,上了公堂我就是目击证人,现在,看你们的了。”
金刚正要跟上,围观的旅客中,突然传出一阵怪异的,鬼哭似的阴笑,声音不大,但入耳清晰,今人不由自主毛骨耸然。大白天依然有令人感到阴森诡异,毛发森立心底生寒的反应。金刚吃了一惊,脸色骤变,警觉地虎目怒睁。转身面对着三丈外夹杂在旅客中的一个灰发老人。
老人其实并不老,很可能属于头发早白的一类人,脸色有点苍白,但没有老纹,生了一双深陷的鹰目,唇薄颧高,半露出白森森完好锐利的牙齿,留的小八字胡却是黑漆光亮,与泛白的头发完全不同。这人的手杖也特殊。握手的杖头,雕了一个牛头鬼的像,四尺余长泛着灰蓝的异光。穿一袭黑色宽大的长衫,佩的剑鞘绘了不少奇形怪状的鬼形与异兽的切案。胁下悬了个包袱,确是旅客。这人仍在笑,半露的白森牙齿,有点像肉食兽类的撕肉利器,相当令人胆寒。
“白发郎君东门信,你在向在下示威吗?”金刚虎目彪圆,手本能地按上剑鞘。
江湖朋友都对名列魔道,而且是色魔的白发郎君东门信,怀有相当程度的恐惧,尤其是家中有美丽大闺女的高手名宿,不论正邪黑白,都对这个色魔深怀戒心,而且恨之刺骨。
这个色魔确是少年白发,在江湖肆虐将近十年,真正的年龄仅三十出头,他那根牛头鬼杖与泛灰的头发,便是他的活招牌,十年来他不知糟蹋了多少年轻貌美少女,武功超绝罕逢敌手。被他盯上的年轻貌美少女,很少能逃过他的毒手蹂躏,是令人恨之刺骨,却又奈何不了他的大名鼎鼎色魔。不过,受到蹂躏的女人,极少受到残害,兴趣一过腻了之后,他会大大方方加以释放一走了之。如果受害的少女被杀,决不是他下的毒手;如果是自尽,他当然会理直气壮声称与他无关。所以他绰号称郎君,不是杀女人的凶手暴徒。
“你不是也向这些村夫俗子示威吗?”白发郎君停止示威性的怪笑,鹰目盯着四金刚护卫着的美丽少女,“我白发郎君自信武功相当不错;决不会自贬身价,与那些种庄稼和做工的村夫俗汉叫阵示威,把百十个这种蠢汉打个半死,决不会替我增加光彩。”
“有你替他们出头,在下就找你。”金刚不再理会柳思,矛头转而指向白发郎君。
“很好很好。那个做工的伙计没有勇气担当,我敢。你找上我,是我的光荣。我想,你们的气势不错,而且知道我白发郎君的名号,绝不是泛泛之流。怎么在江湖道上,从没听说过你们这些人物?哦!那位美如天仙的小姑娘,一定是阁下的主人了,贵主人贵姓芳名,你阁下又是何方神圣,可肯见告?”
“打发他走!”美丽的少女火爆叫道。
一声虎吼,金刚的剑出硝,剑气进发中,火杂杂挥剑直上。
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细,而且对方的特异牛头鬼杖,就是相当霸道的兵刃,钢铸打磨相当沉重,不但可以硬碰刀剑,而且比刀剑长尺余,可以单手使用,双手使用更是霸道灵活,不用剑是非常危险的事。
任何宝刀宝剑,锋刃必须尽量避免正面接触,沙粒大的缺口,得磨上老半天。世间真正削铁如泥锋刃不伤的刀剑,根本不可能存在,那只是神话中的利器,不存在于现实人生。
但高手拼搏,兵刃不可能发生撞击,出招的速度太快,招一发便不可能中途急变了。
白发郎君冷冷一笑,一杖急封。
金刚的猛烈攻击是虚拍,怎肯让铁杖硬封硬架轻灵的宝剑,剑光候然回收、下沉。
人剑一体幻化流光,从杖下流泻而出,似乎人平空缩矮了三分之二,像是贴地急剧进发的电光。
白发郎君骇然一惊,杖势落空便心生警兆,不愧称名动江湖的超拔高手,双脚上缩飞腾上升,一记美妙的前空翻,从剑光的上空一掠而过,远出两丈外飘然落地,脸色一变。
双方都在走险,生死须臾十分凶险。
杖与剑带起的罡风,刮趋了无数草屑,人影分开后,空间里似乎仍遗留下隐隐风雷似的震鸣。
“该死的!原来你们是二十余年前,颇有名气的仰止山庄四大金刚。十余年来贵山庄的人绝迹江湖,现在又出来现世了。东方未明庄主,还能重振昔日雄风吗?”白发郎君显得兴奋,似乎觉得能碰上高手名宿而雀跃。“东方未明绰号叫一剑愁,从地堂刀法中参悟出下盘攻击的剑招,据说足以称无双秘学,你这一剑不过如此而已,咱们放手一拼!”
拼字声如乍雷,牛头鬼杖风雷暴起,豪勇地扑上了,单手运杖冲进抢攻。
这家伙口说金刚这一剑不过如此而已,其实心中已感到寒意,刚才的反应如果慢一刹那他的脚就不属于他的了,剑光掠过靴底的压力似乎仍在呢;
金刚以为他真的要放手一拼,迎着挥来的杖影斜身急接,剑光闪烁与杖对进,一接触的急剧变化将石破天惊,同时采取攻势,很可能一招便分胜负。
“铮!”杖影接触,响声震耳。
人影骤分,金刚震出丈外,单足一点地,突然脱力向下挫,稳不下马步。
同一瞬间,白发郎君一声长笑,“铮”一声轻响,击落一颗从少女手中发出的铁莲子,身形再起,远出五丈外脱出人群。
“恶贼可恶!”少女咒骂声同时传到。
金刚摔倒在地,立即被另一个抢出的金刚扶住了。
一把四寸长的小小柳叶刀,插在金刚的右大腿上,斜贯在腿外侧,两端仅可看到半寸刀尖。
在接触的刹那间,悄然发射肉眼难见的暗器,即使事先心理上已有警惕,仍然无法闪避。
“小美女,我白发郎君订下你了!”远在五六丈外的白发郎君兴高采烈高叫:“你的保镖再多,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提防。你很美,很够女人味,我喜欢你,你是我的,我一定可以把你弄到手快活,你最好早些向我表示亲近,我会把你当成淑女对待,不然……”
少女人化流光,电掠而上。
白发郎君哈哈狂笑,掠走如风。
看热闹的人、哄而散,怕被快速奔掠的人撞及。
忙乱中,左家八个人悄然溜走,是被柳思打手势示意乘乱撤走的。
当事人也迳自走了,没有人再理会这位孤单的小村姑啦!仰止山庄的人,已追白发郎君去了。
柳思等左家的八人八骑走后,才策马北返府城。
看热闹的一些旅客仍在现场,有几个人干脆在路旁的大树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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