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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铮心道:“莫非,这便是段姑娘要我转交左之涯的东西?”心中这么想,他将它揣入了怀中。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韩小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如果这时有人进来,那么他就是有一千张嘴,也是分辨不清了。
怎么办?怎么办?
敲门声越来越急,韩小铮刚退下去的冷汗又“嗖”地冒了出来,他不停地骂自己:“怎么平时挺机灵的,今天却是像个朽木疙瘩!”
门外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段姑娘……段姑娘情急之中,韩小锋只好捏着嗓子,应了一声:“谁呀?”
他平日偷鸡摸狗时就学过这一手,他所学的猫叫,不知帮了他多少次忙。
那女人道:“我是小菊,妈妈让你下去一趟。”
就这当儿,韩小铮终于反应过来,他看到了里间有一扇窗户。其实,这窗户他早已看见了,可是因为太紧张了,他根本就想不到可以借此逃走。现在,他推开窗,向外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暗叫苦,因为这是在二楼,而窗外毫无依托之物,如果直接这么跳下去,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外面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段姑娘不在吗?”
叫小菊的女子应道:“在的,方才她还应过我了。”
“应过你了?”男人的声音显得极为吃惊与不安!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韩小铮感到一种危险的气息在向自己逼进,他又探出头向外看了看。便在此时,他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竟是门被踹的声音!
不及细想,韩小铮立即爬上窗户,然后向外纵身一跳!
几乎就在同时,已有一个高大的汉子冲了进来!
那汉子高声叫道:“不好!段姑娘自杀了!”然后便是一声极为尖锐的恐怖叫声,显然是叫小菊的女人发出的!
一阵杂乱的声音向这边涌来,很快,这问屋子里便已挤满了人,哭声,叫喊声,桌椅被碰倒的声音响起一片!
有人高声叫道:“快去报官!”
立即有一个嘶哑的男子声音响起:“报什么官?段姑娘是自尽身亡,若是报了官,以后客人还敢来我们这儿吗?”这声音正是方才高呼“段姑娘自杀了”的男人发出的。
另外那人就再也不说话了。
只听得这个嘶哑的声音又道:“事出突然,为了不影响我们‘春风得意楼’的生意,大家回去后不要大肆喧扬此事。段姑娘为我们‘春风得意楼’出了不少力,我高某人自然会好好料理她的后事的。”
顿了一顿,他又道:“段姑娘已遭此不幸,我们就不要再多打扰她了,诸位先回去,如何?我们‘春风得意楼’自会打理一切。”
显然此话是说给夹在女人间的客人听的,因为他们全是外人。
喧闹声渐渐小去,大概众人真的开始退去了。
半晌,只听得自称“高某人”的男子道:“小菊,你也出去吧,把门带上,不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进来!”
“是。”小菊恭声应道,然后便响起了关门声。
那男子独自一人在屋内踱了几步,蹲下身来在段如烟身上查看了一遍,当他看到那扇敞开着的窗户时,他的眉头一皱,一个箭步蹿至窗前,探出身去向下望。
看了片刻,他自言自语地道:“好快的身手!”然后又缩回身子,将窗户关上。
如果他抬头向上看一看的话,他将看到一个人正咬着牙用力地用手攀着檐沟处的两根椽子,身形竭力地曲蜷着,那模样就像一只倒挂着冬眠的蝙蝠!
这人正是韩小铮!
原来,韩小铮听得门被“砰”地踹开后,他便知道再在那儿呆上片刻的话,就已死无葬身之地了,他只有逃!而且只有这个窗户可供他逃!
在登上窗户的那一刹那间,他才想到可以不往下跳,而是往上跳。这个念头来得太及时了,以至于他的人已挂在橡子上时,他还不明白怎么会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会想到这一点的。
如果众人在房间里呆上更长的时间的话,他一定会支撑不住从而弄出一点声响,那样一来,他这副模样一定会让人怀疑他与段如烟的死有关!
当姓高的男子“啪”地一声把窗户关上时,韩小铮悬着的心才“通”地一声落了地。但很快他又发现大势不妙了,因为他不知该如何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
先前为了逃命,一急之下用力一跳,便抓住了顶上的椽子,那是斜着蹿上去的,而现在要从上面斜着蹿回来,那就难比登天了。
就算他有那份能耐可以使自己的双脚落在窗户的台面上,可如今窗户已关上了,韩小铮若是一纵而下,身子势必要与窗扇一撞!
若是撞断了窗扇,那么产生的声音一定又会把人引上来,何况里边可能还有人在;若是没撞断,他的人与窗扇一碰,必然要向下落,摔个七荤八素!
再看看四周,除了一面光秃秃的墙之外,再无他物,边上倒是有一棵树,可它离这边足足有七八尺远!
韩小铮生平第一次如此束手无策,他感到自己的双手越来越痛,似乎再呆上一会儿,骨头就要“啪”地一声断开了,他的身子开始还尽量曲蜷,如今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像一块猪肉般直直地挂了下来。
如果此时有人经过后院,便极有可能看到这个挂着的人。
好几次,韩小铮都差点挺不住要喊救命,他一忽儿想要是有一根绳子从天上垂下来让他抓着,然后绳子把他吊走该有多好;一会儿又想要是自己也像说书人所说的大侠那样飞檐走壁就更好了……
韩小铮越来越绝望,他心想:“世上的事可真怪,在今天早上,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被这么吊在这儿的。”
想着想着,他几乎要笑出来,但又被恐惧压了回去!
突然,他感到自己头上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抬头一看,吃了一惊。
在他的头顶上,竟然真有一根绳子在晃!
韩小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惜他不能腾出一只手去揉自己的眼睛。
这意外的发现让他本已消耗殆尽的力气又奇迹般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也不再一味绝望了。
可他不知道这根绳子的另一端是系在什么地方,还是就那么随随便便搁在屋顶,也不知道绳子能否支撑得了他的分量。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抓着那根绳子。这根奇迹出现的绳子带给他的可能是机会,也可能是恶运!
尽管这可能是恶运,但却是他惟一一个还可以试一试的机会。
韩小铮终于下了决心,他一咬牙,双手一齐用力,然后迅速伸出左手,向那棍绳子抓去!
韩小铮顺利地抓住了那根绳子!而且绳子并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被他一把扯下来。
韩小铮一阵狂喜,他试着把重心向左手移了一些,没事,然后左手所承受的分量越来越大,直到全身的分量都集中于左手的绳子上时,绳子仍安危无恙!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韩小铮暗暗奇怪为何自己一开始没有看到那根绳子。
当他搬开右手所抓的椽子,而改为紧抓绳子时,突然感觉到绳子在向上提升!
这让他又大吃一惊!莫非这真是从天上垂下来的绳子?是神仙要来拯救他?
这太不可思议了,随着绳子越高,韩小铮的心越发忐忑不安,不过无论上去之后会遇见什么,总比这样吊在屋檐底下好些。
升到一定高度,绳子突然停了,但这时韩小铮的手已可攀到檐沟顶边,当他挣扎着爬上屋顶后,觉得全身如同虚脱了一般,趴在屋顶一个动地喘气。
忽地,他想起了什么,忙向绳子的另一端望着,才知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一根烟囱上,可以推测一定是有人先用手将韩小铮提上来一截,然后再把绳子系于烟囱上,那人如此做,显然是不想让韩小铮看到他的真面目。
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一转眼就不见踪影了呢?他又为何要到这屋顶上来?
韩小铮百思不得其解。
等气慢慢地喘匀了,韩小铮才挣扎着直起身来,他怕站得太直了会被下边的人发现,加上也怕踩碎了屋顶的瓦片从而惊动了下面的人,所以他是双手双脚同时着地,然后慢慢地向前爬。
爬行了好一阵子,他才在东侧找到一棵高大的槐树,槐树枝叶极为茂盛,有几根横枝已伸到房顶上了,韩小铮暗叫侥幸,若是没这棵树,他还真想不出用什么方法可以下去。
在树枝上等了好长时间,确定四周没有一个人时,才“嗖溜溜”地从上边滑了下来,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真正落定!
看看日头,大概已是晌午之后了,韩小铮想了想,决定先去填饱肚子,然后再换一套衣衫,他身上那套衣衫已是又脏又乱又破了。
坐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里,他一口气喝了三杯酒,那种灵魂出窍般的感觉方才消失,他的头脑又可以正常运转了。
他的眼前闪过经历的一幕幕,越想越觉得段如烟死得蹊跷,一定是有人谋杀了段如烟!
可为何她的身子没有任何伤痕?韩小铮不由又想起了他抱起段如烟时所听到的那种极为诡异的“咕咕”之声。
一个人的身上怎么可能会发出这种声音?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不应该有这种声音出现。
以韩小铮的江湖阅历自然是无法将他所看到的事弄明白的,他的生活圈子是那么的狭小!
自杀?他杀?他杀?自杀?
韩小铮将他所见到的点点滴滴串了起来,慢慢的琢磨着,渐渐地真给他琢磨出一些东西来!
首先,他没有看到段如烟脚底有垫脚之物,其次,那位声音嘶哑的汉子颇为可疑!当他听说段如烟应了小菊(事实上是韩小铮假装而成的)时,为何立即冲进屋来?而且他一口咬定是自杀的,却在众人走后,将头伸出窗外,还说了一句:“好快的身手!”
这一句话,他说的是谁?不可能是段如烟,却可能是指杀了段如烟的凶手,也可能是指假扮段如烟声音的人。
还有一个可疑之处便是那个将韩小铮救起的神秘人物,无论如何,大白天的出现在屋顶上的人都会隐藏着某种秘密!
韩小铮完全可以将一切忘得一干二净,无论段如烟是自杀还是他杀,都与他毫无干系,但他见过段如烟之后,便已被段如烟的美丽,更被她对爱的执着所深深打动了。
尽管韩小铮才十五岁,并不懂得爱的真谛,却仍为一个青楼女子能那般忠于爱情而震撼了。
虽然这种爱情的存在本来就是阴晦的,带有一种悲剧色彩,但它终究是值得尊重的,尤其是对韩小铮这样从未遇见过男女之间的恩恩怨怨的人来说,这种经历更是会在他心中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他暗下决定一定要将此事查明,他不知道,这个决定将对他的一生会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这个决定带给他的,即有喜又有悲,即有爱,亦有恨……
不知不觉中,韩小铮在思索中已将二瓶花雕喝了个底朝天。他看了看日头,猜测大概左家的喜宴差不多快要开始了,便结了帐,又去挑了件衣衫换了。
自然,这一切所用的钱,都是从曲小月那儿顺手牵羊带来了。
韩小铮这才慢慢地往左家走去,他的怀中还揣着段如烟的那只粉红色的心形之物。
当他到了左家时,发现左家的客人更多了,反正他都不认识,便不声不响地在不起眼之处坐着,等待喜宴的开始。
这一带的民俗是等新娘接进门之后喜宴开始,然后新郎新娘挨桌敬酒,最后才是大闹洞房。
等到日头偏西时,韩小铮终于听到远处响起爆竹之响声,这是在城外头接新娘的一帮人放的。
左家立即沸腾起来,一部分人开始向院外赶去,观看迎亲的队伍。另一部分人则开始忙开了,在一位精干的中年妇女的指挥下,人们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准备。
韩小铮既不出去,也未帮忙张罗。他觉得有点心神不定,暗暗思索:“这么多人在关注着这场婚礼,我一闹,会不会顶得住这么多人的压力呢?”
他觉得有点底气不足,于是心便有点慌慌的,而爆竹之声却越响越近。
迎亲队伍终于到了左家大院外,锁呐声震天地响,左家院中立刻平添了无数喜庆气氛。
韩小铮默默地看着朱红色的婚妆和大红的轿子,以及轿子边上欢天喜地的人们,他的心中感觉怪怪的,他在想:“若是阿芸知道她所嫁的人却是在爱着另一个女人,她会不会伤心?无论如何,这一切对阿芸来说,是最不公平的。”
可左之涯、段如烟似乎也没有错。左之涯尽管过于软弱了,以至于屈服于父命,可毕竟段如烟是青楼中人,他父亲有理由压制他。而段如烟呢?一个已因爱而死的人又有什么错?
似乎谁都没有错,连左老爷子也有他的理由,没有哪一个为人父者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与一个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的,更何况是左家这样的大户人家?
韩小铮看着那顶大红轿子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大堂之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