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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谷涵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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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俗之性 第一章 宝物美人两俱空
这天晚上子时时分，响石山庄庄主郭三横正在打坐，突然听得庄内后花园中有一个压抑的呼吸声，非常之轻微。若非他的内功已到了二十丈内飞花落叶皆不能逃过他的听觉这等火候，这个潜入山庄的人险些就瞒了过去。
郭三横心念一动，人已飘身而起，犹如轻烟一般无声无息地飘出练功房，飘过回廊，飘进了后花园。
他站在园中，对着假山后面沉声说道：“何方高人夤夜来此？
何不出来一见？”
郭三横喊声一毕，只听假山后面“呵啾”一声，那人打了一个喷嚏，然后，一个粗豪的笑声轰天响起。笑声中，一条人影从假山后面闪了出来，后花园中已经多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头陀。
郭三横噫了一声道：“原来是巴蜀巫山尊者。咱们远隔两三千里，既不交好，也不交恶，尊者为何偷偷摸摸潜入寒舍？”
怪头陀巫山尊者说道：“不为何事；洒家路过这里，发现身后有人尾随，便借你家后花园藏一藏。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郭三横一听，心中虽然明白这巫山尊者是有为而来，却毕竟不便发作。正沉吟不便回答之际，突然听远处后花园角门旁边的一棵树上，猛然又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声。
郭三横大怒：“甚么人？滚下来！”从树上又传来几声响亮的喷嚏声，然后才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嘻笑道：“好凶好凶！老盗儿偷盗千万次，偷遍了大江南北，大河上下，关里关外，东海西陲，都是要偷什么就偷什么，从未失过手。不想今天还未出手，就栽了如许一个跟斗。郭剑神，你明不明白这是为何？”
郭三横一听，顿时默然。
突然，两个声音同时失声大叫道：“千心毒王？！”同时发出叫声的是郭三横和巫山尊者。
树上那个苍老的声音大笑起来：“是的，是的！精绝国王千心毒王的独门奇药，那是谁也抵抗不了的。老盗儿能将任何毒物逼住排出，可那狗屁神嚏粉，只要闻到一丁点儿，只怕号称在下武功第一的武林至尊罗浮先生也要打喷嚏。”
这时，只听巫山尊者大叫：“郭剑神，你怎地还如此故作镇定？千心毒王既然暗中下药使我二人打喷嚏露了行藏，自然是使的调虎离山之计，他此时只怕早已将你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紫瑰盆偷走了！”
郭三横惊诧道：“甚么紫瑰盆？”
巫山尊者怒道：“好个奸诈小人！你数月前将紫瑰盆从赵王城折的地下挖掘出来，尽管做得十分稳秘，可还是被人传了出来。如今你被千心毒王缠上了，洒家倒要看看你怎样收场！”
郭三横摇摇头道：“原来各位是误听谣言，要来寒舍盗取甚么紫瑰盆，在下要正告各位，寒舍从无甚么紫瑰盆，各位请勿上当受骗，徒招血杀。”
树上那个苍老的声音笑道：“丑头陀，你为郭剑神担着什么心事？他如此镇定，自然是因为那紫瑰盆藏得十分隐秘，外人根本寻找不到的缘故。”
巫山尊者仍然怒道：“紫瑰盆又不是绣花针，缝瓦角所能藏好？郭剑神，还不赶快去照看一下！”
郭三横哑然失笑道：“老夫的家中，根本没有甚么紫瑰盆，用不着去照看。如若真有什么紫瑰盆，老夫听了你的话去照看，岂不是正好上了你的当？”
巫山尊者怒极反笑：“真聪明！只怕聪明反被聪明误，那就后悔莫及了。”
这时，郭三横运足中气，向着山庄江南角喊话道：“精绝国王不用寻觅了，请过来大家一起恳谈如何？”
郭三横话音一落，场中红影一闪，已经多了一个身材高大，凹目高鼻的西域人。
郭三横道：“果然是精绝国王。”
精绝国，是西汉时期的一个西域古国，在今天的新疆民丰县北面。当时有三千多人，主要从事农业，亦从事中原和西方的通商服务。在西汉时，它属于汉王朝派出的官吏“西域都护使”管辖，在西晋时属于“西域长史”管辖。到了东晋时期，沙漠的南移迫使这个古国的国人放弃了原址。而寻找新的安生之地，又势必和别人发生严重冲突，于是精绝国人成了一个流浪部族，直到这中唐与晚唐交替时期，还在为立国而奔波。
“我是精绝国国王。”那人作中原礼道：“我叫格力丹。但我有一个汉族名字，叫李千心。我取这个名字时，本意是我将代表我的精绝国仅存至今的千名国人。你们中原人惧怕我的毒功，却误传我吃了一千人的心脏，真是笑谈。你们要叫我千心毒王，我也没法。郭朋友，我要你的紫瑰盆，以作复国之用，你如愿意卖给我，我以万两黄金作购，另外送你一颗价值万金的夜明珠。
你愿意卖吗？”郭三横笑道：“我真想要这万两黄金及夜明珠，可是我没有福气得到，因为我没有什么紫瑰盆。今晚三位不约而同来到寒舍，均是来买或偷紫瑰盆的。请问，我家有紫瑰盆这消息是怎么传起的？”
精绝国王道：“郭庄主既然问起，我只好告诉你，以免你硬要含混到底。离此二十五里的邯郸城中，有位珠宝商人王半城，可是你的亲戚？”
“他是在下的表姆亲。”
“王半城有一个女儿，叫王若兰。”
“你连别人闺女的闺名都知道？”
“这有什么值得惊异的？王家小姐年属十三，出落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加之精于琴棋书画，善于吟诗作对唱歌跳舞，早已是邯郸城中出了名的千古绝色。长安洛阳，幽州太原，多少王孙公子，谁个不慕其美色？”
“这与老夫何关？”
“当然有关。本王是口舌闲得慌的人么？那些王孙公子怎么倾恋怎么讨好这王美人及其父王员外，本王概不想提起。却说这群倾慕者中间，有一位宅心仁厚的少侠，年届二十，一手天罡地煞剑法已经练得出神入化，江湖后起之中，这位少侠可算佼佼之人。”
“精绝国王指的是犬子？”
“本王指的正是令郎郭子岳。”
“他和紫瑰盆消息的误传有什么关系？”
“本王很快就要说到这一点了。郭公子人品武功皆是上上之选，却误在了‘情’之一字上面，他爱上了珠宝商人王半城的女儿王若兰，爱得不能自拔，爱得简直不顾一切。”
郭三横隐隐觉得不妙。
精绝国王笑道：“郭公子是如何与王家小姐谈起紫瑰盆的？
这个外人不得而知。总之，半个月前，有一天晚上，郭公子将紫瑰盆用绸布包裹着，竟于深夜拎着这件异宝飞檐走壁，潜入邯郸城中王府之内，让珠宝商王半城鉴赏了半个时辰。据说此宝盆那一夜在王家一共呆了两个时辰。那另外的一个半时辰嘛，传说是盛了香汤，让王家小姐在紫瑰盆中洗了一次秀发。所以，从那以后，王家小姐秀发变得光可鉴人，十分美丽之上，更增添了十分。如若不是另外有一个姑娘突然出现在王家的花厅之中，规劝郭公子赶快回庄，只怕王家小姐还会用紫瑰盆来洗一次澡。
如若真是那样，恐怕世上便会少了一件宝物，而多了一个妖精！”
郭三横心中一急一怒，忍不住便是一声大吼，一声大吼之后，立即又镇定下来。
树上那个苍老的声音叹了一声道：“郭剑神，一切都明白了。
你想遮掩也遮掩不过去了。今晚只来了三人夺宝，你已无法应付了。这消息如今已经传开，今后夺宝之人将一日多于一日，你这响石山庄如何应付得了？依老偷儿的见解，你不如将此紫瑰盆丢出来，让咱们三人去争抢，历来争抢与血杀连在一起，你又何必硬要将血杀留在自己家中？”
郭三横沉吟了半晌，沉声道：“千心毒王。”
“甚么事？”精绝国王听郭三横如此称呼他，亦不生气。
“在下想请教两件事，不知阁下愿不愿实话实说？”
“请问。”
“规劝小儿赶快回庄的那姑娘是谁？”
“本王也着实费了点力气才查清，那个姑娘就是借住在贵庄的星宿海神尼门门人。”郭三横哦了一声，觉得有点惊诧。一个月前，星宿海神尼门的无吴师太找上庄来，说是她要去别处办事，带着一个女弟子不方便，请求看在多年前相识的份上，留其暂住。郭三横当时怀疑无吴师太为夺宝而来，谁知她这女弟子竟非但不夺宝，还规劝以宝取悦美女的不肖之子尽快回庄！
精绝国王问：“郭庄主还有一件事没问。”
郭三横道：
“你说王家小姐用紫瑰盆洗了一次头发，她的头发便变得光可鉴人，如是用来洗澡，她谅会就变成妖精。你的意思是说，用紫瑰盆洗浴，可使人变得无比聪慧？”
“我这样说过了吗？”精绝国王笑道。
“那么，那紫瑰盆究竟有什么功用？”
“你若将紫瑰盆卖给我，一月之后，或许我会参详出来。我一参详出来，就派人知告于你。”
郭三横听后冷笑道：“真是连偷带抢，连抢带骗。你们将我郭三横当作什么人了？哼，来人！”
郭三横喝毕，只见后花园中刹时间灯火通明，三四十个郭家庄人，手执兵刃，将精绝国王、巫山尊者以及树上那个从来现身的“老偷儿”一齐围了起来。响石山庄的七个护院高手掠到郭三横身后，一字排开。
郭三横略一环顾，沉声道：“逆子何在？为何不见他出来？”
山庄总管道：“少庄主怕你处罚他。”
“令他出来。”
“是。”总管答道。
但总管还未转身去唤人，一个脚步声已经从花厅之中传来，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已经走至郭三横面前跪下道：“孩儿畏罪来迟，求爹爹赐孩儿一死。”
郭三横沉声道：“那么，精绝国王所说皆是真的了？”
年轻人伏地不起，声音饮泣道：“孩儿该死。”
“你这既痴又傻的蠢才，确实该死。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王家小姐的？”
“去年她父亲生辰之日，她在寿宴前且歌且舞，献了一首《南山松》为她父亲祝寿，孩儿不合在场，起了痴念。”
“你起来，你去先将巫山尊者杀了。”
年轻人起身，拔剑在手道：“是。”
年轻人走进场中，巫山尊者盯着他看了一阵后，沉声问道：“你就是郭三横的儿子，你叫郭子岳？”
“是又怎样？阁下腰悬戒刀，何不拔刀出鞘？”
“好身骨。我不要紫瑰盆了，你跟我去巫山吧，我收你为徒儿。”
“呸！做你个丑头陀的春秋大梦！快拔刀吧。”
“年轻人，不要逞勇斗狠了。你今日就算胜了我，你父亲照样会治你死罪。因为你将紫瑰盆偷出庄去与你相恋的美人洗发，已经犯了令尊的大奇％^书*（网！&*收集整理忌。令尊在江湖号称冷面剑神，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杀人无算之徒！”
郭子岳大怒：“子不闻父之过，阁下拔刀！”说着，手下长剑斜斩而出，已经攻出了“天罡地煞”剑法之中的杀着。
郭子岳起手攻出的这一招剑法，乃是地煞七十二式中的起手式“倚栏望月”。这一招含五个剑式，表面攻势凌厉，其实招式外观凌厉而实际含蓄，毫不攻老，目的是看对方的反应，再伺机攻敌。
巫山尊者经验老道，怎么会看不出招式的奥妙？当下不退反进，眨眼间，已经拔刀在手，以一招出刀式斜格上去。只要将郭子岳的长剑格荡开去，便可回腕反斩，出奇制胜。
可是，郭子岳所使的招式，本来就是试探性的，名曰“倚栏望月”就是要看对手的反应再施变杀之着。巫山尊者自恃久闯江湖，欺其年轻，存了轻敌之心。他出刀便格击出去，原是他自己千锤百炼的招式，出刀——格击——回腕斩，一招三式，快如闪电，万无一失。谁知他此时一格出去，却格了一个空，并且骤然间感到腕脉刺痛，“当”地一声连手中的戒刀也把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郭子岳一招得手，再上一步，骤然起左掌击向巫山尊者的肩头。巫山尊者虽然没能看清郭子岳的长剑变化，可那一只手掌直击而来，他却是看得清楚的，连忙也以左掌对击过去，……可是，他又上当了，郭子岳表面以左掌继续击打，是剑中夹掌的打法。其实这掌法乃是虚招，他那右手所握的长剑，却是潜伏在旁边，等到对方的出掌对击，他的掌势一虚，长剑已经悄悄刺了出去，只听“嗤”的一声轻响，巫山尊者的左掌已经被郭子岳的长剑刺伤。
郭子岳退在一边，凝剑不发。
巫山尊者目瞪口呆，竟然惊骇得忘记了退掠。
郭三横大喝：“杀了他！”
郭子岳单膝跪下：“爹爹，请饶他一死。”
郭三横大喝：“畜生！这狗才一出山庄，便会多嘴多舌，招来更多抢宝者。杀了他！”
巫山尊者惨谈道：“在下在蜀中也算极流高手了，谁知响石山庄的一百零八招‘天罡地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