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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世惊尘-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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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昆歉道:“此庄十多年前遭了瘟疫,此后未有人斗胆踏足,咱们且将就些罢。”徐雪莹直起身子,好不过意地说:“没事的。”凌云轩想着若非躲到此处,必无法掩过兴盐帮“坛闸”耳目,说来也唯有杜昆这等心细如发之人方可想到这么个万全之地。

那兴盐帮“坛闸”实为关卡,每闸驻人整百,以察敌预警为任,所辖地片方圆五里;各州分坛设闸一道,而总坛则有三道,故而,杜昆于此逗留,借以窥伺过闸的时机。

众人入屋,里里外外整饬一通,这就生起堆火,围了坐下。杜昆先说:“自此庄偶染瘟疫,人畜尽亡之后,帮内人丁向不来此,大伙儿宽心住下便是。”凌云轩点头道:“若无杜兄引领,我等怎会知道个中诀窍。不过,坛闸守备森严,还须商量个瞒天过海的计策!”杜昆苦笑道:“在下如今叛帮外亡,腰间令牌也做了废铁,真是有心无力。”

吴踪哈哈一乐:“这也无妨,杜兄弟你在此多年,定也知道些旁门小道,且说了出来,我这便去闯闯看。”一旁颖紫鸳娇声一提:“胡说八道!杜兄总也是副帮主,进出自家哪还走甚么旁门小道,可不是你吴小贼,偷鸡摸狗惯了的。”吴踪竖眉一扫:“怎么?”

杜昆倒是一拍脑门:“有了!”几人钁然一惊,忙问:“有什么?”杜昆抱拳道:“亏得踪少侠提点,在下确知一条小道可绕至三闸之后。”吴踪听了,万分得意地瞟了瞟颖紫鸳,大有奚落之意。

杜昆接着说:“数年前,帮中抓了个砍柴樵夫,说是他擅闯总坛。在下见他并无武艺,怎也不像闯过闸口的人,一时好奇,问起缘由。他便说出门打柴,进了处小谷,弯弯绕绕,不知怎么,稀里糊涂过了三闸,走入总坛。在下当即要他领路,果真转过三闸,出了总坛,乃让人于那道上设卡,以亡羊补牢。后来日久无事,因帮务繁杂,也顾不得此事,估量那关卡早给废了。”凌云轩高兴道:“真个‘车到山前必有路’!待风雪一小,我便同踪二哥乔装探路,若果真过得去,即刻来会大伙。”几人尽皆点头。杜昆遂将秘道所在仔细说与凌云轩。

看着窗外雪势稍减,凌云轩乃同吴踪宽袄大帽穿戴了以遮掩真容,闪身融入茫茫雪色之中。二人小心翼翼避过兴盐帮设卡路口,渐寻到杜昆所言的小谷。

那谷中只有一条小道,说是“道”却也名不副实,只见荒草杂石遍布,全然不着人迹的模样,谓之以“道”实在有些过了。凌云轩二人三步一停地摸索过去,又遇上一处陡岩拦路,遂以轻功攀上。此路通行不易,个把人偷偷过了尚有可能,若是大队人马,保管无法逾越山障,兴盐帮疏于防范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便算偶一高手闯入总坛也难逃众帮丁的围捕。

二人翻过山岭,见了条天成自然的夹道。顺势而行,正到了处隘口,那里建有两座箭楼,但是木损旗破,人烟渺无。凌云轩心中暗喜,当即与吴踪一个箭步赶上去。

这关口后道径渐宽,二人行动加快,不一时即至三道坛闸之后。凌云轩忙与吴踪矮身藏于一块大石之后,遥见总坛分作五方,每方各有三十余栋石楼,以木栅围定,其间零散散立了七八座箭楼,均有哨兵瞭望。

第十七章 仇消怨解息纷乱(二)

凌云轩看总坛守卫森严,心头一凉,又与吴踪紧了紧身形,唯恐给卫兵知觉。

忽听远处一串长啸,似有数十名内家高手齐声呼喝,二人束耳一听,竟是:“有敌!”凌云轩悚然大惊,看了看吴踪道:“莫非给他们瞧着了?”吴踪脸色大变,转头道:“三十六计走为上——”旋即拍腿而起。凌云轩正要跟退,却耳中一震,回首看见总坛中兴盐帮众倾巢而出,连守坛瞭卒也翻身下了箭楼,直向南方坛闸赶去。

凌云轩转臂拦住吴踪:“不是冲了咱们!”吴踪止步一看,笑道:“嗨,能教兴盐帮空舍而动,来者不可小觑啊!”二人便迈开步子,乱中取巧,打晕了两名帮丁,将其拉到一旁隐避之处,把那帮袍脱了,给自己套上,摇身一变成了兴盐帮下人,这就潜从兴盐帮人众而去。

兴盐帮本是极有规矩的大帮,战可成阵,守可结营,但此时朱温远在义军之中,杜昆又叛帮而走,剩下胡真之流各不相服,难一号令,训练荒怠,以致大敌当前,却如散兵游勇样的三五成群,没头乱撞。众帮丁跑出百来步,却见南边一枝响箭激射而起,复于空中爆做五彩烟花,当即骇然呆立。

但听人群中一坛主喊道:“三闸失守,速速退保总坛!”这话音蕴了气劲,波浪似的传开来,令当场千把人听得清清楚楚。几名坛主登时率帮中二百骑兵调转马首,冲回总坛,余下帮众亦爆从而回。凌云轩虽未见着来犯之人,但从其攻破三闸之势来看,确是强劲有力,不容轻视,忙拉住吴踪道:“踪二哥,兴盐帮自顾不暇,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且于坛中查找朱温囚人之所,你去寻影大哥、杜兄弟来帮手。”吴踪点头道:“兵分两路,如此甚好。我俩一个时辰后,于方才躲身大石处碰头。”言讫,身子一斜,朝来路跑去。凌云轩则混迹兴盐帮众丁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兴盐总坛。

众人惊魂未定,方入总坛,只听坛口喊杀声大作,一时天危地动。凌云轩暗自一凛:“以声势论,来者不下千人。”本帮总坛危在旦夕,兴盐中人无不震恐,连忙在几个坛主指挥下由四面八方压向坛口,以阻来敌。

凌云轩随人而走,来到坛口一瞧,不由得灵台生颤。只见上千名身着“鬼”字大袍之人如猛虎下山,冲杀兴盐人众。凌云轩想到数年前于剑庄大会所见的鬼装青年,知道攻入的正是太行山中诡秘非常,亦正亦邪的异帮“鬼域”。

鬼域之人手持“黑虎游龙竿”刺击搏杀,下手毫不容情,个个面目狰狞,见了兴盐帮之人便像宿仇相见,满腔怒火尽数迸发,就在一人身上砍了十七八次亦不足以泄其愤。兵者云“哀兵必胜”,此刻鬼域兵勇已非一个“哀”字可表,大可谓之“死”,盖其万念皆空,唯余取敌性命之意。如此一来,兴盐帮士气先输一阵,如何能当?

起初,兴盐众人尚可全力应付;待到后来,凡兴盐死者无不去状可怖,腰折肢解的大有人在,以致生者心下害怕,纷纷弃械而逃,有的跪地求饶,却让鬼域人手起竿落,劈下首级。凌云轩虽非久经沙场,但总算斗过几仗,还从未见了眼前光景,只觉是自己失足跌入了血池炼狱,周遭唯有一事可为——杀人。

却见一层落雪扬起,三匹骏马踏蹄而至。马上坐的三人均着大红“鬼”袍,定是鬼域首领。三人之中,为首者为一面目清癯、长须达胸的中年男子;另一个是个鼻目清丽,发束环髻的妇人,她既同那男子并列,辈分理当不低,但从容貌论,却赫然是个未经风霜的闺中绣娘;二人身后是个年轻儿郎,正乃当年于剑庄大会耀武扬威的那人。

中年男子引行高喊:“莫留活口!”声响为山壁反弹,回荡数番“莫留活口”、“活口”。鬼域之人闻令,眼中异芒大盛,出招更狠于前,登时又有数十人成了竿下亡魂。

凌云轩见雪地上红血四散,尸积如山,本是白皑皑一张毯子,硬给染作暗红,不由得心中大怒,想着兴盐帮中固有怙恶不悛之徒,但如此滥杀无辜,岂可坐视不理?登即气凝双掌,飞身冲入人群。只见他往来穿梭,如鱼在水,掌印收发,却是不分对方人众,凡临前者,尽使内劲封住其腹侧章门、股沿环跳二穴,使之不可走动。

第十七章 仇消怨解息纷乱(三)

这一式“水面初平云角低”出招飘然,变化多端,一经展开,便即令数十人颓然坐地。凌云轩身穿兴盐帮服饰,本可隐瞒身份,但他出掌之时连“本帮”人马也一并击倒,明眼人一看便知有诈,这么一来,竟是两边树敌,周边兵丁尽向他施以攻击。

凌云轩不敢停留,轻身向鬼域三首领处猛冲,以期制其关键。层层人众结为大网,铺撒开来,刀竿挥舞,怒海生涛似地一波波向凌云轩涌来。

凌云轩眼观六路,急速收结心思,显出惊人的冷静,左掌上推,来拿面前众敌即将劈下的兵刃。但那可是黑虎游龙竿及精钢利刀,怎可以骨肉相格?却见掌兵相交的一瞬间,凌云轩以玄之又玄的手段侧过臂膀,钻身数柄兵刃间的空隙,掌若蟠龙,照众人腕斗太渊、列缺穴拂去,其劲似有还无,确不负“白云千载空悠悠”之名。

袖管抖处,十余把刀、竿落地。凌云轩倒是肩头旋转,右掌由侧面打出,以大开大合之势连拍十余记,正是一式“玉垒浮云变古今”。一左一右,两式相辅,乃结“坤”、“乾”二卦形,成合为“泰”。《彖》曰:“泰,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如此四通八达,别出机杼的招法亮出,威力自然非同小可,当先十几人便即倒地。

中年男子目光闪动,嘴角微抬:“好功夫!”背后年轻人催马上步,道:“爹,孩儿去应付。”中年男子将手一摆,凛然道:“你不成,让为父来。”说罢,喝叱一声,提气离鞍,身当半空时劈掌而下,直直攻向凌云轩脑顶。二人本有数丈之遥,但他轻轻一跃便可说到就到,已显超卓之境,确可与凌云轩争一日之长短。

凌云轩抬眼见到强敌欺至,就地转起,一式“黑云压城城欲摧”逼开四周喽罗,随即腾身跳起,右掌势卷沙石地撞向对手。两掌抵住,凌云轩不禁骇然。盖男子掌劲之奇便是齐知行亦有不及之处,其既然能扛定自己十成功力,必当刚猛强烈,但触掌之时直如手着片水般,绝无冲抗之感,尤为可怪的是,那人似乎并无用上甚么借力打力、以柔克刚的法门,分明是一口真气打头阵,却怎会有此似硬还软的质地?凌云轩灵光一闪:“用意!”他万想不到,当今之世除去齐知行,尚有人可臻“用意”之境。

二人对过一掌,各自弹开。凌云轩身在下方,先行落地,腿膝盘曲,正将身上所中千斤力道送至雪面,登时足掌下陷,直踏至雪下实地。中年男子则在空中如雀似鸟得翻了三个筋斗,姿势舒展俊卓,洒洒然已立于两丈之远的地方。

男子振臂高呼:“都住了——”声若平地惊雷,让在场之人无不怵然。鬼域帮众顺从地退下阵来,聚到男子一侧。兴盐帮众人已元气大伤,得此喘息之机,无不幸然,也乖乖地站到凌云轩身后空地。

忽听人群中一声惊呼:“凌云轩——”正是一名曾参与剑庄大会的坛主,认出他来。兴盐帮帮众肝胆俱裂,本以为有人出头大可躲过一死,却不想竟是给死命冤家救了下来,暗忖凌云轩莫非另有毒计收拾他等,这次拦下鬼域高手么?

男子一怔,朗声道:“你便是叫朱温坐立不安的凌云轩?”凌云轩泰然道:“正是在下。”男子顿时怒道:“一派胡言!”说罢,倏然提掌扑上。凌云轩本欲出言阻止,岂料那人疾如光电,眨眼便到,由不得他迟疑。

凌云轩抬臂,曲肘,抗掌,使出一式“云边雁断胡天月”。他右掌腕骨*上男子左边小臂,掌心吐气,折向那人四渎穴。不意敌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更将左掌挤向右手边,要让凌云轩自行送到右掌路数之内。凌云轩岂能让他得逞,上体劲摆,反以巨力牵动男子向左侧荡去。男子非但不慌,反倒顺势起身,向左轻跃,同时旋动掌臂,推揉之间,已将凌云轩掌路挪开,更退而后进,双掌齐向凌云轩胸口按下,这其中又杂了些擒拿之术,端的古怪。

凌云轩所使此式本以“遮”、“断”、“攻”三字为要,谁知让那人尽窥奥妙,后发先至,登即心头一紧,左掌忽止,右掌一式“总为浮云能蔽日”护住胸前几大要穴,抬膝后退。对手亦不敢贸然抢攻,应势停住。

方才兔起鹘落的对招,在旁人看来,无非是平铺直叙,毫无兴味的寻常比对,唯有当事两人会得个中玄妙。凌云轩自齐知行处悟得习武之心贵在一个“静”字,是以修行两载,练得沉然定然,心如止水;但与眼前此人过手,实感其招式无形,难以捉摸,比之自己的“随心发挥”殊不逊色,不期然破了心中这“静”字诀。

男子却是手顺长须道:“你若是凌云轩,又怎会出面护着兴盐帮?”凌云轩镇神道:“不错,我确与朱温有不共戴天之仇,然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迁怒他人,视前辈残杀若无睹。”男子仰天大笑:“好,好,好个冤有头债有主。”

第十七章 仇消怨解息纷乱(四)

凌云轩顿觉对手敌意大减,正在庆幸,却听马上女子尖喝道:“少装蒜——”话音未落,人已踢弹离鞍,伸出手中长竿,直点凌云轩膻中穴。

眼看竿头指到,凌云轩变掌为爪,一把抓住竿子,抡起胳膊朝后甩去。女子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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