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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女奇缘-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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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曾告诉找。落后还是褚大姐姐卧下告诉了我,她还嘱咐我先不要提起。我只管知道公婆的心里是怎么样了,我可又不敢冒冒失失的做,那时候更摸不着你老人家的主意,我更不敢和你我这位玉郎商量。这天闲中,我要探探他的口气,谁知才说了一句,他讲起他那番感激姐姐,说老爷说的意思来。倒和我背了一大套《四书》,把我排揎了一阵。这话也长,等闲了再告诉姐姐。〃 何小姐道:〃 这话也不用你告诉我,我也深知你的甘苦,并且连你们背的那一句《四书》,我都听见了。〃张姑娘听了一想,便问她道:〃 姐姐站住。姐姐通共昨日酉正才进门的,还不够一周时,姐姐这话是从那里打听了去的?我倒要问问。〃 罢了,为甚么先哲有言,当得意时慢开口,当失意时慢开口,与气味不投者须慢开口,与性情相投者又慢开口,这四句话,真是戒人失言的深意。只看何小姐这等一个精细人,当那得意的时候,和个性情相投的张姑娘说到热闹场中,一个忘神,也就漏了兜,益发觉得这四句格言,是个阅历之谈了。何小姐一时说得高兴,说得忘了情,被张姑娘一问,不觉羞得小脸儿通红,本是一对喁喁儿女,促膝谈心,她只得老着脸儿笑道:〃 讨人嫌哪!你给我说底下怎么着罢!〃 张姑娘道:〃 底下一直到公婆到了家,把一应的事、人都料理清楚了。这天才叫我上去,从头至尾告诉了我,我才委曲婉转的告诉了你我这个玉郎。公公才择吉期自写通书和请媒的全帖,这就算定规了给姐姐作合的这桩大事。
这幅行乐图儿,可正是定规了这桩事的第三天画的。不然,姐姐只想也有个八字儿没见一撇儿,我就敢冒冒失失,把姐姐和他画在一幅画儿上的理吗?〃 何小姐听了,益发觉得她情真心细,自是暗合心意,因望着那幅小照和他说道:〃 是便是了。只是人家在那里读书,你我一个弄一个香炉,一个弄一堆针线在那里搅,人家那心还肯搁在书上去呀?〃 张姑娘叹了一声道:姐姐的心,怎么就和我的心一个样呢!姐姐那里知道,现在的玉郎,早已不是你我在能仁寺初见的那个少年老成的玉郎了。自从回到京这一年的工夫;家里本也接连不断的事,他是弓儿也不拉,书儿也不念,说话
也学得尖酸了,举动也学得轻佻了。妹子是脸软,劝着他总不大听,即如这幅小照,依他的意思,定要画上一个他,对面画上一个我,两人这么对瞧着笑。
我说这么啊似的算个甚么呢?
他说这叫作欢喜图。我问他怎么叫欢喜图,他就背了一大篇子给我听。我好容易才记住了,等我说给姐姐听听。他说当日赵松雪学士有赠他夫人管夫人的一首词。那词说道:我侬两个,忒煞情多,比如将一块泥儿,捏一个你,塑一个我。
忽然欢喜啊,将它来都打破,重新下水,再抟再炼,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那其间,我身子里也有了你,你身子里也有了我。
姐姐只说这话,有溜儿没溜儿。我就说赵学士这首词儿,也太轻薄,你这意思也欠庄重。你要画可别画上我,我怕人家笑话。他尽只闹着不依,我就想了个主意。我说,你要画我,这不姐姐的事也定了么,索性连姐姐咱们三个都画上,你可得想一个正正经经的题目,还得把她你我三个人的这场恩义因缘联合到一处,我可要请公婆看过,并且留着给姐姐看的。我拿姐姐这一说,才把他的淘气说回去了。也亏他的聪明儿真快,就想了这幅稿子,他说他那面儿,叫作天下无如读书乐;姐姐这面儿叫作红袖添香伴着书;我这面儿就算给姐姐绣这幅小照呢,叫作买丝绣作平原君。我听了听,这还有些正经,才请那位陶樨禅画史画了手脸,我补的这针线,这便是这幅行乐图的来历。如今姐姐是来了,公婆又费了一番心,把你我的两间房子给收拾得一模一样。我想等过了姐姐的新满月,把那槽碧纱橱照旧安好了,把姐姐这个长生牌儿,还留在我屋里;把我这个小像,姐姐带到姐姐屋里去,这一来不但你我姐妹两个时时刻刻寸步不离,便是他到那屋里,有个我的小像陪着姐姐;到这屋里,又有个姐姐的长生牌儿护着我。他看看眼前的这番和
合欢庆,自然该想起从前那番颠险艰难,你我两个再时常的指着劝勉他,叫他一心奋志读书,力图上进,岂不是好?这便是我不许姐姐丢开这长生牌儿的道理。姐姐啊!妹子说的,是也不是,请教?
张金凤这等一套话,那何玉凤听了,可有个道她不是的么?
读者莫为我燕北闲人所欺。我燕北闲人作第十二回〃 安大令骨肉叙天伦〃 、〃 佟孺人姑媳祝侠女〃 的时候,偶然高兴,写了那么一个十三妹的长生禄位牌儿,不过觉得是新色花样,醒人耳目。及至写到这回,十三妹是娶到安家来了,这个长生牌儿不提一句罢,算漏一笔;提一句罢,没处交代。替她算算,何玉凤竟看不见这件东西,断无此理;看见不问,更无此理;看见问了,照旧供着,尤其无此理;除是劈了烧火,那便无理而又无理,无理到那头儿了。就让想空了心,把那个长生牌儿,给它送到何公祠去,天下还有比那样没溜儿的书吗?我燕北闲人,也是收拾不来这一笔,没了招儿,掳了汗了,就搜索枯肠,造了这一片娓娓的谎话,成了这段赚人的文章;虽是苦了我作者,却便宜了读者。假如有这桩事,却当得未曾有;便是没这桩事,何妨作如是观。
何小姐听了这话,不由得赶着张姑娘叫了声:〃 好妹妹!
怎的你这见识,就和我的意思一样?可见我这双眼,姐姐不曾错认你了。我正有段话要和你说。〃 才说到这句,戴妈妈回道:〃 舅太太过来了。〃 二人便把这话掩住,连忙迎出来让座。舅太太道:〃 我不坐了,我那里给你们烙的滚热的饸子,我才叫人给褚大姑奶奶和那两位少奶奶送过去了。咱们娘儿们一块儿吃,我给你们作个和合会。〃 说着,拉了二人过南屋去了。
她姐妹二个一同在舅太太屋里吃了饽饽,便同到公婆跟前来。安老爷正在外面陪邓、褚诸人畅饮;安太太正和褚大娘子、张太太并两个侄儿媳妇闲话,又引逗着褚家那个孩子玩了会子。
那天已是晚饭时候,二人伺候了婆婆晚饭。安太太因她们还不曾过得十二日,便忙叫张姑娘和了何小姐回到新房,同公子夫妻们共桌而食。饭罢,晚间安公子随着父亲进来,阖家团聚,提了些往日世事之难,叙了些现在天伦之乐。安老爷便和太太说道:〃 如今咱们的事情是完了;大后日可就是乌老大家的喜事。他临走再三求下太太,给他送送亲。他也为家里没个长辈儿,我们自然要去帮帮他才是。〃 安太太道:〃 我也正在这里算计着呢!这天一定是得在城里头住下的了,就着这一趟儿,各处看看亲戚,道个乏去。〃 安老爷道:〃 岂止太太要去,我也正打算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咱们娶这两个媳妇儿,都不曾惊动人,事情过了,到得见着了,都当面提一句,应当该带去磕头的地方,太太还得走一趟,不要惹人怪。只是你我两个人都出了门,褚大姑奶奶没个人陪,不是礼呀!〃 褚大娘子道:〃 这又从那里说起?二叔真个还是拿外人瞧待我。你位老人家只管去。这天我正有事,我要赴席去呢!〃 舅太太道:〃 姑奶奶那里去呀?〃 褚大娘子道:〃我们大哥大嫂子要请我去坐坐儿。又不敢回二叔二婶儿,要弄了吃的给我送进来。
我说我是借着我们老爷子分儿上,二叔二婶才把我当个儿女待。咱们各亲儿,各眷儿,你们要这么闹起来,那可就是作践我了。如今我就定下那天,吃他们去。〃 安太太道:〃 很好么!这他们又有甚么不敢说的呢?〃 安老爷道:〃 既如此,就求舅太太和亲家给我们看家罢。〃 安太太道:〃 果然的,我又想起件事来了。〃 因向何小姐道:〃 你不说要给你妈开斋么?这天正是个好日子,这一席我同老爷又不好陪,倒是你三口儿好好儿的弄点儿吃的。早上先在佛堂烧了香,先通个诚,算了还了愿。把她二位请到你们屋里吃去,这就算你们给她二位顺了斋了岂不好?〃 张太太听了,先说:〃 怎么呀!亲家。你家那顿饭不吃肉,喂我吃上箸子,就算开了斋了,还用叫姑娘姑奶奶这么花钱费事。〃 安老爷道:〃 事虽如此,亦得叫他们小孩子们心里过得去。〃 舅太太听着说完了,傻笑道:〃 你们站着,咱们商量商量这么一对哪!你们行人情的行人情,认亲戚的认亲戚,女儿女婿给开斋的开斋,这天算都有了吃儿了。我呢?〃 问得大家连安老爷也不禁大笑起来。安太太道:〃 你无论他们谁家,有剩汤剩水的拣点儿就吃了,要不,我给你留两饽饽。〃 舅太太道:〃 可不是呢!我有办法儿。〃 因和张太太道:〃 亲家母,到了那天,你早上同亲家老爷赴了女儿女婿的席。晚上等我弄点儿吃的请你。我可不管亲家公。〃 张太太道:〃 他还敢惊动舅太太咧!他在外头,那儿不吃了饭哪!〃 大家又谈了一刻,才各各回房安歇。金玉姐妹,这里候公公进了屋子,服侍婆婆摘了簪子,两个才扶了丫头,面前仆妇打着一对手把灯引着回家。又到舅太太屋里闲谈了片刻。舅太太便催着他三个归房。何小姐这日,正是善饮的朋友入席第三杯,有名色的,叫作新来的第二晚。
安老爷、安太太一家向来睡得早,起得早。次日清晨,儿女早来问安。大家正在闲谈,人回邓九老爷过来了。安老爷迎出去,一路说笑进来,到上房坐下。
邓九公一一的应酬了一阵,便道:〃 老弟、老弟妇,我今日特来道谢道乏。咱们的正事也完了。过了明日,后日是个好日子,收拾收拾,我可要告辞了。〃 这话褚大娘子听了,先有些不愿意。她本是个活跃热闹人,在这里住了几日,处得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合式的,内中金、玉姐妹尤其打得火热。更兼正要去赴华妈妈家的请,如今忽然热剌剌的说声要走,她如何肯呢?只是自己不好开口,早听安老爷说道:〃 九哥,你忙甚么?虽说你在这里几天,正遇着舍间有事,你我究竟不曾好好儿的喝两场。〃 安太太也是在旁款留。褚大娘子便道:〃 人家二叔二婶儿既这么留,咱们就多住两天不好。你老人家家里又有些甚么惦着的呀?〃 九公道:〃 倒不是惦着家。在这里,你二叔二婶儿过于为我操心,忙了这一阵子了,也该让他老公母俩歇歇儿。〃 安老爷听了,那里肯放,便道:〃 老哥哥,来不来由你,放不放可就得由我了。〃 邓九公听了,哈哈大笑说:〃 那么着,咱们说开了。我也难得到京一趟,往回来了,又身上有事,不得自在。如今老弟你要留下我,你可别管我,我要到前三门外头,热热闹闹的听两天戏。这西山我也没逛够。还有海淀、万寿山、昆明湖我都要去见识见识;一直逛到香山,再看看燕台八景。从盘山一路绕回来撒和撒和,也不要你老弟陪我。我瞧你们那位老程师爷,有说有笑的,我们倒合得来。还有宝珠洞那个不空和尚,这东西敢是酒肉变来,他好大量,问了问他这些地方,他都到过。再带上女婿,我们就走下去了。我回家我就喝,我出去我们就逛。是这么着,我就住些日子。不,我可就不敢从命了。〃 安老爷连说:〃 就是这样。〃 当下他父女各各欢喜。邓九公谈了几句,又到公子新房望了一望,才高高兴兴的出去。
安老夫妻连日在家,便把邓九公帮着的那分盛奁归着起来,接着就找补开箱清给帐目,收拾家伙,打扫屋子。安太太先张罗着,打发两个侄儿媳妇进城。安老又吩咐人张罗,把张老俩那所房子,打扫糊裱起来,好预备他搬家。诸事粗定,他老夫妻才各各出门,进城谢客。安公子便预先吩咐了厨房,预备了一席盛馔,又叫备了桌午酒。这日先在天地佛堂,摆了供,烧了香,请张老夫妻磕过头,然后请到新房,给他二位顺斋。两个老儿倍常欢喜,这日打扮得衣饰鲜明,一同过来。张老是足登缎靴,里面趁着鱼白漂布,上身儿油绿绉绸,下身儿两截夹袄,宝蓝亮花儿缎袍子,钉着双白朔鼠儿袖头儿,石青哈喇寒羊皮四不露的褂子,绵羊帽子,戴着个金顶儿。原来安老爷因家中办喜事,亲家老爷没个顶带,不好着石青褂子,虑到众亲友错敬了,非待亲戚之道。适逢其会,顺天府开着捐班例,便给他捐了个七缺后的候选未入流。头上便有了这个朝廷名器。
他自己却以为虽是身家清白,究竟世业农桑,不图这虚好看,因此遇着有事,便顶带荣身,没事的日子便把顶子拔下来,搁在钱袋儿里。这日也因是叩谢佛天,所以才戴上的。张太太又是一番气象了。除了绸裙儿缎衫儿不算外,头上是金烘烘黄块块。莫讲别的,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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