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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女奇缘-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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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定要请舅太太、张太太到东院里等着看月色。舅太太道:〃 不早了,大家歇歇儿,明日还得早些起来,预备接场呢!〃 大家散后,她二人也就回房。到那轮皓月复圆了,又携手并肩,借着门儿望了回月。
见那素彩清辉,益发皎洁圆满,须臾一层层现出五色月华来。
她二人赏够多时,方才就寝,准备明日给公子接场,补庆中秋。这正是:未向风云占聚会,先看人月庆双圆。
安公子出场后又有个甚的情由?下回书交代。 

第三十五回 何老人示棘闱异兆 安公子占桂苑先声

这回书是接下金、玉姐妹的家,怎的个备接场,折回来再说安公子进过二场,到了三场,节届中秋,便有家里送来的月饼果品之类,预备他带进场去过节;又有安老爷另给程师爷、张亲家老爷送的酒,备的菜,这些琐事都不消细讲。
却讲场里办到第三场,场规也就渐渐的松下来。那时功令尚宽,还有中秋这夜开了号门,放士子出号赏月之例。那夜安公子早已完卷,那班和他有些世谊的,如梅问羹、托诚村这几个人,也都已写作妥当,准备第二日赶头排出场。又有莫声庵先生的世兄,同着两个人,一个姓鲍名同声,字应珂,和管世兄是表兄弟;一个是旗人,名惠来,号远山,也是莫声庵手中的秀才。因莫世兄谈起安公子的品学丰采,两个人急想会会他,莫世兄顺手拉了梅公子、托二爷,一同找到公子号里来。
那时号里士子,大半出去游玩去了,号里极其清静。这班少年英俊,彼此一见,自然意气相投。当下几个人坐下,各道倾慕,便大家高谈阔论起来。先是彼此背诵了会子头场文章,这个推许那个一番,那个又向这个谦让两句。梅公子道:〃 你众位此时,且不必互相推许谦让,等出了场,我指引你们一个地方去领教领教,那就真知道是谁中谁不中了。〃 那个鲍应珂道:〃 吾兄讲的莫不是琉璃厂观音阁新来的那个风鉴先生?〃 梅公子道:〃倒不晓得这个人,况且这科甲一路的科名,可是那些江湖相面的相得出来的?〃莫世兄道:〃 我晓得了,你府上设的吕祖坛,最灵验的,一定是扶乩了。〃 他又道:〃 我家设的那座坛,不谈休咎;这个所在,只怕比纯阳祖师说的,还有把握些。〃 安公子道:〃 莫信他捣鬼!这个兄弟品学心地,件件交得,只有他顽皮起来,十句话只好信他三句。〃 梅公子道:〃 不信由你,等出场后,我几个人订个日子同去,你却莫要耐不住,差个人窥探。〃 莫、鲍、惠三个人,早已在那里问他:〃 可好携带我们同去?〃 他道:〃 都是功名中有分的人,这又何妨。〃 托二爷说:〃 既那样,咱们十六出场,十七就去。〃 他道:〃 你就热到如此,一出场谁不要歇歇乏,拜拜客,怎么来得及?〃 安公子也被他说得跃跃欲动,便说:〃既如此,你订日子罢!〃 他低着头掐着指,算了半日,口里呐呐的念道:〃 这日不妥,那日欠佳。〃 忽然抬头,向大家道:〃 这样罢!这个日子,我们竟定在出榜这天。〃 大家听了,不禁大笑起来。公子道:〃我说他是梦话不是?〃 梅公子道:〃 我说的不是梦话,你们说的才梦话呢!科甲这一途,除了不会作文的和会作文章而不成文章的不算外,余者都中得。只这桩事,单靠文章,未必中用,是要仗福命德行来扶持文章的;何况三项都有了,还要分个运会机缘的迟早。难道不等出榜,你们此时大家互相推许谦让一阵,就算中了不成?〃 莫世兄道:〃 这话倒是句名言,只看今年头场,便有许多闹乱子的,除那个自尽的和那亲兄弟两个一齐发了疯的,直算个显应了。此外还有一个人,说来最是怕人,并且这人,我还晓得他,要算八股里的一个作家;他头场好端端诗文都录了,正补了草了,自然自己在卷面上画了颗人头。那人头的笔画,一层层直透过卷背去,可不大奇。〃 托二爷也道:〃 便是那紫榜高悬,贴出去的人也不少。那张紫榜,我倒看见了,有的注,诗文后自书阴事的;有的注,卷面绘画妇人双足的;就连咱们那日看见的那个绷僧额也贴出去了。〃 安公子道:〃 那样闹法,焉得不贴。他名下是怎样注的?〃 托二爷道:〃 那一行看不清楚,想是他自己抹了去了。〃 梅公子道:〃 此公我早已晓得,他一定要贴出去的。他也在官号,我和他同号,见他一进去,就要拆那屎号的后墙;号军好容易拦住他;紧接着就叫军号打浆子,自己带着锯,把号板锯了一块,靠着那号门安了半截子影戏窗户似的,糊上纸,钻在里头,一个人喊了会子拿他得。〃 莫世兄便问道:〃 甚的叫作拿他得?〃 那个鲍应珂道:〃 他们在那里说话,咕噜咕噜,我们不懂。〃 托二爷到底少年盛气,便告诉他道:〃 这是坛庙大祀,赞礼的赞那执事者各司其事,一开口的前三个字;祭文庙也用得着。吾兄将来高发了,升到祭酒司业,却要懂的。〃 梅公子又道:〃 否则等点了清书翰林,也就觉了。〃 安公子觉着都是一时无心闲谈,大可不必如此,便和梅公子道:〃 你快说那位罢!只这样闹,你怎的便知他一定贴出去呢?〃 梅公子道:〃 到了第二日,我正场卷子才写得个前八行,他从面前过去,望了一眼,便道:' 你的文章,怎的也从这边儿写起呀?' 我倒吃了一惊,忙说道:' 依足下要从那边写呢?' 他道:' 你瞧我的就知道了。' 说着,把他的卷子取了来。我一看,三道文题和诗题,都接连着,写在补草的地方,却把文章从卷子后尾的一行行往前倒写,我只说得个' 只怕不是这样写法罢!' 他说不错的,他们太爷考翻译的时候就是这么练的。我可再不敢往下说了。〃 安公子、托二爷两个听了,也不禁要笑。安公子便说道:〃 那位绷公是苦于不解事,不虚心,以致违式犯贴,也罢了;我只不懂这班人,既是问心不过,不来此地,自然也还有可走,何苦定要拿性命来尝试?逃得性命的,还要自己把暖昧亲供出来,万目指摘,这是为什么?〃 梅公子道:〃 这又是呆话了,他果然有个问心不过,也不作这些事了。作了这些事,弄到如此,大概也依然还不知什么叫作问心不过。〃 莫世兄道:〃 吾兄这几句说话,真是一鞭一条痕的几句好文章。〃 安公子道:〃 且莫管他。我在家里闷了大半年了;这一出场,大家必得聚聚才好。〃 大家连道有理,才商量怎的个聚法。只听至公堂月台上,早喊了一声下场的老爷们归号,快收卷了。大家便告辞归号。这号里的人,也纷纷回来。
此日安公子交了卷出场,早有人接着,回到住宅,歇了歇,吃过饭。因程师爷急出城望望出场的同乡,张老又一定要等着同华忠、随缘儿归着妥了行李才走,自己便带了戴勤、叶通先回庄园。安太太到了出场这日,从早饭后就望儿子回家,舅太太、张太太也在上房等着。正说:〃 他头两场都出来的早,这回想也该出来了。〃 说话间,只见茶房儿老尤跟前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叫作麻花儿的,从外头跑进来,向华妈妈道:〃 华妈妈,大爷回来了。〃 一时果听得公子到家,安太太便和两个媳妇道:〃 你们俩出院子接接去,这是个大礼儿。〃 两个连忙往外走,恰好花铃儿、柳条儿两个都不在跟前。长姐儿便赶上道:〃 奶奶别忙。
大高的台阶子,等奴才招呼着点儿罢!〃 说着,便跟着金、玉姐妹迎到当院里。公子已进了二门,她两个今日却得了话了,迎着夫婿,问了三个大字,说:〃 回来了?〃 公子忙着见父母,也不及回答,只略一招呼,便忙着上台阶儿。这一忙,把长姐儿一个安也给耽搁了。他进了屋子,见过父母,又见了舅母。
安太太虽和儿子不过十日之别,便象有许多话要说,此时自然得让老爷开谈。便听老爷说道:〃 回来了,三场居然平稳,很好。〃 公子只有答应。老爷又道:〃 你的头场稿子,我看过了,倒难为你。二场便宜了你,本是习《礼记》专经的,五个题目,都还容易作。〃 又问:〃 三场呢?〃 公子连忙从怀里掏出稿子来送过去,老爷看着稿子。这个当儿,太太、舅太太、张太太才问长问短。太太几乎要把儿子这几天的吃喝拉撒睡都问到了。
公子一一答应。又笑道:〃 都好将就,就只水喝不得,没地方见大秽。〃 太太道:〃 那可怎么好呢?〃 亲家太太又问:〃 难道连个粪缸也没有?〃 公子道:〃 倒不是没有,第一场到了第三天,就难了。再到了第三场的第三天,连那号筒子的前半路都有了味儿了,没法儿我挨到出了场,才走动的。〃 太太啧啧两声,皱着眉道:〃 你听听,敢则这么苦的。〃 安老爷便道:〃 然则带兵呢?成日里卧不安枕,食不甘味,又将如何?〃 舅太太说:〃 不是姑老爷一说话我就要班文儿,难道出兵就忙得连个毛厕也顾不得上吗?〃 老爷只说:〃 一个人不读书,再和他讲不清的。〃 因又问公子,看见几篇文章,公子一一回答了。
老爷点点头道:〃 你的头场文章,几个相好的也必要看的;闲一闲抄出来,那文章却还见得人。〃 太太是听了儿子在场里,摸不着好水喝,便问了丫头们:〃 怎么也不曾给你大爷倒碗茶儿来呀?〃 说着,便叫长姐儿。
读者,你看这位老妇人,可谓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那知有位惯疼儿子的慈母,就有那个善体主人的丫鬟。太太叫了声长姐儿,早听长姐儿在外间应了声,说:〃 奴才倒了来了。〃 便见她一双手,高高儿的举了一碗熬得透滚,得到不冷不热,温凉适中,可口儿的普洱茶来。只这碗茶,她怎的会知道它可口儿,其理却不可解。只见她举进门来,又用小手巾儿抹了抹碗边,走到大爷跟前,用双手端着茶盘翅儿,倒把两胳膊往两
旁一撬,才透过去。原不过为是防主人一时伸手一按,有个不留神,手碰了手;这大约也是安太太平日排出来的规矩。大爷接过茶去,她又退了两步,这才找补着请了方才没得请的安。
那个安大爷是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远远儿的合着腰儿,虚伸了一伸手,说:〃 起来,起来。〃 这才回过头去喝了那碗茶。那长姐儿一旁等接过茶碗来,才退出来。这段神情儿,想来还是那时候的世家子弟家生女儿的排场;今则不然,又是怎的个情形呢?
安公子此时才得腾出嘴来,把程师爷并他丈人不来的原故回明,又问了父亲近日的起居,周旋了一阵舅母、岳母。安老爷道:〃 你也闹了这几天了,歇歇去罢!〃 公子又说了几句闲话,才退出来。金、玉姐妹儿两个,正在那里给婆婆舅母装烟。
那位亲家太太是惯下来了,总是自己揉一袋烟,丫头拿过香盘子去点。安太太接过烟去,说:〃 你们也跟了去罢!〃 她姐妹一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只笑着答应。太太道:〃 这有什么脸上下不来的!我告诉你们,作了个妇道,夫妻之间这个欠礼儿断错不得;错了,人家倒有笑话。〃 二人才答应去了。及至到了自己屋里,小夫妻三个,自然也有一番仪节情致。
不一时,张亲家老爷也回来了,安老爷夫妻迎着他,道过乏;他坐谈了一刻,便过女儿房中去。安老爷因他也须到家歇息歇息,便说:〃 过日再备酌奉请。〃随又带了公子亲自过去道乏,张太太也杀鸡为黍的给她那位老爷备了顿饭。这日里边,正是舅太太给外甥接场,她闺中就借此补庆中秋。接着连日人来人往,安公子也出去拜了两天客。
那时离出榜还有半月光景。这半月之中,凡是下场的,最好过也最不好过。
好过的,磨盾三年,算完了一桩大事,且得消闲几日。不好过的,出得场来,看看谁脸上都象个中的,只疑心自己不象;回来再把自己的诗文,摹拟摹拟,都也不作孙山外想;及至看了人家的,便觉自己场作不及他人出色;方寸中是顷刻楼台,顷刻灰烬,转消闲得不耐烦。安公子更是个要好的人,何况他心理还比人多着好几层心事,觉得望着放榜那个日子,更有个挨一刻似一夏的光景。只这等挨来挨去,风雨催人,也就重阳节近。
那贡院里衡鉴堂那三位主考,他三位自八月初六日在午门听宣见,钦点入闱,便一面吩咐家中,照例封门回避,自己立刻从午门进了贡院。那些十八房同考官,以至内帘各官,也随着进去关防起来。紧接着便有顺天府尹,捧到钦命题目。三位主考拆了封,十八位房官一齐上堂,打躬参见,就请示主考的意旨,这科要中那一路的文章,以凭遵奉去取。那位大主考方老先生,便先开口说道:〃 方今朝廷在整饬文风,自然要向清真雅正一路拔取真才。若只靠着才气,摭些陈言,便不好滥竽充数了。〃 那一位方公也附会道:〃 此论是极,近科的文章本也华靡过甚,我即奉命来此,若不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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