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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不到李将军的尸体?”元宝说,“你应该知道的。”
“可是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元宝好像很惊奇,“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知道?”
他又在摇头叹气,“他们找不到他的尸体,只因为他根本没有死。”元宝好像在教训一个小孩子,“一个人如果还没有死,是绝不会有尸体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如果你还不明白,那么,你就真的是个呆子了。”
“就算他本来还没有死,现在一定也已经淹死了。”
“为什么?”
“因为这里四岸都是有人也日夜看守,而且都是久经训练的人,”萧峻说,“高无绝至少花了十年工夫才训练出这批人来。”
“我相信。”
“这些人的武功虽然还不能和真正的一流高手相比,但是他们的目力、耳力、耐力,对一件事观察和判断的能力,都绝对是第一流的。”
“我相信。”
“所以如果你认为李将军已经上了岸,也是绝不可能的。”萧歧说,“因为他们就算不能阻止他,至少总能看得到他。”
“谁说他李将军已经上岸了?”元宝道,“他要上岸,当然避不过那些人的耳目。”
“那么他一定已经淹死在湖水里,”萧峻黯然道,“从他落下水时到现在,已将近有一天一夜了,谁也没法子在水里耽这么久,何况他当时就算没有死,伤得也不轻。”
元宝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冷冷地问:“你是不是真的认定他已经死了?”
萧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怎么想。
他一向不是个多话的人,就算是在应该说话的时候,他说的话也不多。
现在他本来应该因悲痛而说不出话来,可是他说得反而特别多。
因为他心里还怀有希望。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希望元宝能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完全驳倒。
——如果你看到一个人忽然做出极反常的事来,了解这一点,能够原谅他,他的心胸才会宽大,才能算是条男子汉。
元宝又盯着萧峻看了半天,忽然说:“我知道你不敢和我打赌的。”他说,“我知道你一定不敢。”
“你要赌什么?”
“我赌他还没有死,”元宝说,“你敢不敢跟我赌?”
他斜眼看看萧峻,故意作出一副老千赌徒要激别人上钩的样子:“我劝你还是不要赌的好,因为这一次我是绝不会输的。”
萧峻苍白的脸上忽然激起了一阵晕红,就像是鲜血被冲淡了的那种颜色一样。
他知道元宝并不是真的要跟他赌,更不是真的要赢他。
因为他也希望输的是自己。
也许元宝只不过要用这种法子来安慰他,激起他的生机,不让他再消沉下去,不让他有想死的念头而已。
不管元宝这么样做是不是对的,他心里都同样感激。
“我跟你赌。”萧峻说,“不管你要赌什么,我都跟你赌。”
元宝笑了,笑得真的就像老千看见肥羊已上钩时一样。
“你不后悔?”
“不后悔。”
“如果我能找到李将军,而且让你亲眼看到他还好好的活在那里。”元宝问萧峻,“那时候你怎么办?”
“随便你要我怎么样都行。”
这句话本来是萧峻绝不会说出来的,以他的身份地位性格,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说出来的。
可是现在他说出来了。
因为他如果输给了元宝,他真的会这么做,无论元宝要他怎么样,他都愿意。
而且他真的希望输家是自己。
只可惜他怎么想也想不出元宝怎么会赢,更想不出元宝怎么能找得到李将军。
李将军本来绝对是一个已经死定了的人,就算他还有千万份之一的生机,就算他还没有死,元宝也不会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的。
元宝根本没有一点理由会知道。
萧峻脸上的红晕已消失,因为他心里虽然希望输家是自己,却还是认为元宝已经输定了。
元宝仿佛已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你为什么不问我,万一我输了怎么办?”
“我让你自己说。”
元宝故意歪着头想了想,忽然问萧峻,“你知不知道高天绝为什么忽然会变得那么听话?为什么肯乖乖的让我把她这些宝贝从她身上拿走?”
这件事和他们打赌连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却也是萧峻一直想不通,一直都很想知道的,所以他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她已经被我制住了,”元宝说,“我一下子就点住了他六七个穴道。”
“哦?”
“你不相信,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的。”元宝笑得又愉快又得意,“像高天绝那么有本事的人,怎么会被我点住穴道?”他笑嘻嘻地说,“你的心里一定在想,这小子不是病了,就一定是脸皮奇厚无比。所以才会吹得出这种牛,编得出这种鬼话来。”萧峻不能否认,他心里确实这么样想过。“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我没有点住她的穴道。”道,这些东西怎么会在我手里?“谁也不能不承认这句话说很有道理,所以萧峻也不能不问元宝:“你是怎么样点住她的穴道的?”
“其实那也没有什么。”元宝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我只不过给她看了一样东西而已。”
“你只不过给她看了样东西,你出手点她穴道时,她就不能闪避反抗了?”萧峻又惊讶、又怀疑,“你给她看的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一样很特别的东西,”元宝说,“非常特别。”
二十年前,高天绝就已纵横天下,号称无敌。这二十年间,她也不知道曾经做过多少令人拍案惊奇闻名丧胆的事,可是她也曾独自在暗夜里偷偷地流过眼泪。
经过二十年的挫折磨练后,她不但已变得更孤僻冷傲无情,武功也更高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样东西能够让她一看见就惊惶失措,就被一个十几岁的大孩子点住了穴道,这样东西当然非常特别。
这是无论什么人都能想像得到的。
江湖中一定有很多人愿意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去把它换来。
元宝却淡淡地说:“如果我输了,我就把这样东西输给你。”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已经把这样东西握在手里了,只可惜他的人虽然不太大,手却不太小,而且握得很紧,谁也看不出他手里握住的是什么。
萧峻虽然并不想把这样东西赢过来,可是好奇之心却是人人都有的。
所以他又忍不住问:“这样东西究竟是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元宝故意轻描淡写地说,“只不过是一颗星而已。”
“一颗星?”萧峻问,“一颗什么样的星?”
“一颗小星。”元宝好像觉得很抱歉,很遗憾,所以又叹了口气,“一颗很小很小的星。”
于是元宝又把他的第二颗星拿出来了。
第二十一章 小星星亮晶晶
一
“小星星,亮晶晶,天上星多月不亮,地上人多心不平。”
秋夜,繁星,一个小男孩,两个小女孩,三个孩子只有一条心,也只有一颗星。
一颗很小很小的小星。
后来孩子们长大了,一条心变成了三条心,可是他们还是只有一颗星。
还是只有那一颗很小很小的小星。
长大了的孩子后来又老了,有的甚至已经死了,有的人虽然没有死,心却已死了。
他们的那颗星却是那么小那么小,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因为这颗星没有感情,没有生命,既不懂怎么去爱,也不懂得怎么去恨,所以既不会变,也不会老。
因为这颗星只不过是用一个从海滩上捡来的贝壳做成的。
可是当一个已经老了变了的人,一个心虽已死人却还没有死的人,忽然看到这颗永远不变的小星时,他的心里是什么感觉。
除了他们自己外,还有谁知道?
二
四月十九,黄昏前后。
天上的星光还没有升起,元宝手里却已现出了一颗星。
一颗用一种很美丽很珍贵的贝壳做成的星,背面还雕着很美丽的花纹和两行字,显然是一双很灵巧的手细心雕成的。
海洋中有一些珍奇的贝壳就橡是珠宝一样,光采和色泽永远都不会消褪。
这个贝壳看起来虽然还是和当初被那双灵巧美丽的手从沙滩上拾起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毕竟只不过是个贝壳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所以萧峻又忍不住要问:“你给高无绝看的就是这颗星?”
“是的。”
“看到了这颗星,你出手点住她穴道时她就被你点住了?”
“是。”
“难道她一看到这颗星就忽然变得完全没有反抗之力?”
“也不是这样子的,”元宝说,“只不过一看到这颗星之后,她的手就抖了起来,全身都抖了起来,只可惜我看不见她的脸,所以也不知道当时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当时她脸上是不是还戴着这个面具?”
“是。”
“那么她怎么能看得见?”
元宝笑了:“你实在是个很细心的人,最少你自己认为你自己很细心,连一点点小事都不肯放过。”元宝又叹了口气,“只可惜你其实并不是这么样一个人。”
“哦?”
“你真的以为高天绝戴上这个面具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元宝说,“那么我怎么能戴着这个面具走到这里来,而且还看得见你的神情?”
他告诉萧峻:“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想像中那么细心,你就会发现这个面具上虽然没有眼线,却有两个比针眼大一点的小洞,用两片磨得很薄的水晶片嵌在上面,在面具的银光闪动间,恐怕也只有我这样绝顶聪明的天才儿童才能发现了。”
萧峻只好闭着嘴。
“能够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人是天才,如果不让自己看到别人,那就是笨蛋了,”元宝在叹气,“你想想看,高天绝怎么会是这种笨蛋。”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不但弟子最多,品质也最杂。
现在他们新设刑堂,决心整顿,刑堂堂主不但日理万机,而且一定要有明察秋毫的智慧,毋枉毋纵的判断力。
可是在这个好像只吹牛会傻笑故作可爱状的小鬼面前,这位一向自负的萧堂主时常都会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元宝却偏偏还要问他。
“你看不看得出这颗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什么能让高天绝变成那样子?”
“我看不出。”
“我也看不出。”元宝说,“因为你不是高天绝,我也不是。”他很正经地说,“这颗星在我们眼中看来,只不过是个孩子们用贝壳做成的玩物而已,可是对某些人来说,却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
“某些人?”萧峻问,“某些人是哪些人?”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现在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元宝说。“现在我只知道这颗星用来对付高天绝是绝对有用的,比世上最可怕的武器都有用。”
这已经够了,凭这一点,这颗星已经可以算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对某些人来说,这颗星甚至比那颗可以“点铁成金”的星更珍贵。
“所以现在我只问你,你接不接受我这个赌注?”元宝说。
“我接受。”
元宝藏起了这颗星,戴起面具,用黑巾包住头:“那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到哪里去?”
“当然是去找李将军。”
“你能找得到他?”
“当然能找得到,而且非找到不可。”元宝说,“否则我这颗星岂非要输给你了?”
“他在哪里?”
“当然是在这条船上。”
萧峻又没有话说了。
就算他已经完全相信元宝说的活,相信李将军还没有死,相信高天绝一看见那颗星就被元宝点住了穴道,就算他什么都相信,他也不能相信李将军还在这条船上。
三
船上已燃起了灯光,底舱下也有灯,却连一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因为这位不是高天绝的高天绝下到底舱来时,曾经吩咐过:“所有的人都上去,谁也不许下来。”
这句话虽然是元宝说的,但是和高天绝亲口说的话同样有效。
因为他头上的黑中,脸上的面具,身上的斗篷,脚上的靴子,每一样都象征着一种神秘的力量,一种不可抗拒的权威。
这种权威和力量从来也没有人怀疑过。
从来也没有人想像到有人能把这些东西从高天绝身上“拿”走。
底舱的面积远比任何一个没有到这里来过的人想像中都大得多,最下面还有一层主舱。
空舱里什么都没有,可是没有这层空舱,这条船恐怕就浮不起来了。
空舱里如果堆满东西,这条船恐怕也会沉下去。
就因为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所以它才重要,远比任何一间舱房都重要。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四
底舱下大概有十来间舱房,有的住人,有的堆放货物粮食。
元宝带看萧峻一间间舱房去找,虽然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找到,但他却还是充满信心。
“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李将军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