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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王嫈球再次木纳半晌,他心说:难道就为这个,我便要陪上一颗大牙吗?
直到于飞龙临出门时问他道:“王大人,请问去年战死在曲阳的壮士们的遗骸埋在何处?”
王嫈球这才明白八九成,原来他于飞龙原来是为去年打契丹战死的兵士名不公,可是自己又得罪了谁呢?
兵士得到不公正待遇,那是上任节度使赵延寿造的孽,怨我王嫈球鸟事?可是又一想,谁让王某不是大官呢?
他告诉了于飞龙,战死将士被埋葬的地方,就在定州城北的一处荒山上,一共三千零一十八处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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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飞龙顺着王嫈球所说的地点,冒着严寒踏着积雪,骑在一匹马上来到了这里。
荒凉啊!没人啊!寂静啊!
整个荒山之上除了光秃秃的树枝就是几只飞出来寻食的老鸹,满地的积雪荒无人烟。
昨夜的那场雪下的很大,满天飞雪,可那雪下的再大,也无法埋没那刚刚才立起来一年的新坟。三尺黄土之下埋葬的是一个个烈火忠魂,他们用自己的血阻挡了北方铁骑对中原的侵扰,保住了那刚刚才从战火之中苟延活下来百姓的性命。
他从马上下来提着篮子走到里这里,整个荒山上出了他一个活人,就是不远处的一个草棚子,虽有烟囱,却没有炊烟,想来无人居住。
于飞龙没有哭也没有笑,整个表情就好像一个木偶。他抬眼望去,但见所有坟茔之上均无墓碑。
他们都没有名字,死了便死了。关二爷也不顶使唤,泥塑的将军能有什么用?
在离那众坟茔还有十步之遥时,他忽然跪下,将手中的篮子里的供品摆上,嘴里喃喃说道:“各位弟兄们,在下定州新来节度使于飞龙前来败祭,东西不多只能略表心意,也替朝廷待你们的不公前来赔罪了。”
说着他朝着面前的坟头邦邦邦磕了三个实实在在的响头。
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人说话道:“呵呵,总算有人来看这些孩子了,整整快一年了。”
于飞龙登时慌了神,心说:不会有鬼吧。
待他回头望去,原是从草棚子里走出位瘸腿老汉,满脸的皱纹,唇下飘着花白的胡须,衣衫甚是单薄,身上披着件茅草披风,鼻子冻得通红。但见他一拐一拐走到于飞龙跟前。
“小伙子,你是谁啊,这里埋葬的全是战死在战场上的苦命人,难道这里面也埋着你的亲人?”
于飞龙警惕的打量他一番,说道:“不是,看着这里埋着人就过来烧烧纸。”
老汉哈着热气说道:“你这人又意思,没事跑来烧纸玩儿。”
于飞龙问他道:“我是来烧纸的,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老汉呵呵笑道:“守墓,守墓之人,多少日子了,你是来这里上坟的第一人。”
“我?”
“对。”说着老汉蹲在于飞龙身旁帮他掏出放在篮子内的纸钱。从怀里掏出两块火石把烧纸点上。
老汉一边点着一边嘴里说着:“孩子们啊,你们生前都是穷光蛋,死了还是一文钱没有,不知到了阴间无钱行贿遭到地府小鬼欺负没有?一年了,一年来总算有人来瞧瞧你们了。”两行热泪顺着脸腮滚滚落下,滴在地上,溶化几多积雪。
于飞龙道:“不知老先生因何而来此守墓?”
老汉答道:“报恩,报恩哪,我乃定州城北雄县人世,去年契丹骑兵南侵,我一家老小都死在北狗马刀之下,仅剩小老儿苟且偷生,被契丹北狗一路追杀,路上遇到王嫈球大人的军队与那契丹北狗相遇发生激战方得逃生,倘若不是这些战死的儿郎拼命厮杀,恐怕小老儿也命丧黄泉。”
于飞龙道:“这些日子也真难为老爷子了。”
“契丹狗杂种不是人,不是认哪,每次南下侵扰不是杀男人人便是虏女人抢财货,老天为什么派来这种东西搅疼咱们汉人啊,我一条腿都让契丹狗人给打瘸了。”
于飞龙心说:你老头别骂了,再骂恐怕就要连所有契丹人都要骂个遍,救我小命的还是契丹人呢。
他忙摆手打住,道:“得了得了,老爷子别说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何须再提?”
老汉无奈的笑笑。
不大会儿功夫,纸烧也烧完了,人也祭拜过了,于飞龙拍拍粘在双膝上的干雪,起身他也该走了。
临别之时,于飞龙掏出身上带来的二十两碎银放在老汉手中说道:“老爷子,还好这天下还有像您这样的人记得他们,这钱您收下,全都酬金,在下待这些战死的兵士们谢谢您守墓。”
老汉道:“这是哪儿的话,人家为了保俺的命而死,应该我谢他们才是。”说着他推辞掉了碎银,但是于飞龙还是将银子硬塞给他。
老汉问道:“请问您是谁?这么惦记这这里?”
“一个汉人,一个还有点良心的汉人。”说着,于飞龙长处一口气,好似如是重负。
随后他踏着积雪,骑上马匹离去。
冷风刮来,挂在树枝头上白雪随风而落,那战死在沙场之上的三千多条忠魂的归宿何在?在哭泣还是在哀叹?有谁记得他们呢?他们的亲人又何在?在世上没有谁记得他们,只是在史官的笔下记载了那么一小段他们曾经活在这个世上的印证“五代唐辽定州曲阳之战。”
打仗那年是后唐长兴元年。
时间像湍流不及的大河,带走了生命,带走了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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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的大地,沉寂的荒原,空洞的天空,静静流淌的河流。
一队浩荡的大军,缓缓向南移动。
从空中往下看,他们好像一条长龙正长牙舞爪的前行。
威风上千把五颜六色的战旗随风飘舞,各式各样的图腾印在旗上煞是威风。
这不是汉人的军队,这是契丹南下的铁骑。
用尿水泡治的牛皮战甲装备在南下的契丹骑兵身上,轻便耐用,寻常弓箭伤不得身,每名契丹骑兵身后负着一把铁胆弓,弓弦用柔韧的钢线所造射程不下百丈,后背挎着箭盒,内装五十枝铁头羽箭,腰间陪着镔铁马刀,头上的青铜盔可护整个面部,仅留两个眼洞。
大军所过之处总能荡起滚滚尘土。
十万大军号称百万,主将乃是去年在曲阳之战中刚被杀败的契丹征南将军铁勒,他身负重重的黑色战盔,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身后跟着一帮部将。
他立马在一处高地上,双眼凝望着身下那浩荡的大军,长满青青胡子茬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口中自言道:“此次不破定州誓不还朝,老子要对得起去年战死在定州的契丹将士。”
他闭上铜铃般大小的虎目,内心说道:“战死在异乡的兄弟们,我迭刺铁勒如不能踏平定州杀光汉人,便对不起你们啊,你们在萨满天上好好看看我迭刺铁勒为你们复仇,你们才是契丹族的真英雄。”
无意间他碰到挂在脖子上的小骨笛,他睁开眼失神的望着那笛子,不觉双眼含满泪水。
骨笛不是用羊骨头、牛骨头所制,而是用人骨所造。那是他胞弟迭刺铁石的臂骨,在一年前的曲阳之战中他的兄弟也战死在那里,和他一起战死的还有其他数钱契丹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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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的片断定格在一年前的定州曲阳。
由于一路上烧杀抢掠,鞍马劳顿,行军千里南下的契丹骑兵疲惫不堪,身为统率的铁勒,在南下途中几乎没有遇到中原唐军的任何抵抗,麻痹大意放松警戒。
行止一处密林,便下令契丹所有军队下马休息。生活埋灶做饭。
恰逢当时王嫈球所率七千后唐骑兵奉命阻击,也行止此处,两军刚好相遇,常言道:先下手为强。
当时契丹军队除了少部分军队负责警戒之外,其余的要么吃饭,要么躲在临时搭建的帐篷歇息。他们万万没料到唐军会在此时出现。
王嫈球打过朱温、战过党项,战场上经验丰富,率领七千骑兵突然冲向契丹军营,发动奇袭。
契丹军一时措手不及,还未准备反抗,唐军已然杀到眼前。契丹兵卒擅长骑射,此时寻找马匹也要一些功夫,唐军哪里容的给他们机会。诸多契丹兵士还未骑上战马,脑袋便搬家喽。
还好契丹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铁勒随机应变,召唤其余还未被杀乱的散兵拼凑成一直两千多人的步兵与王嫈球的骑兵抗衡。
经过一阵抵御,契丹军队缓过阵脚,一些契丹兵已经找到战马进行反击。
汉人的骑兵没有契丹人彪汗,不大会唐军已有些支撑不起,毕竟契丹人多。但是大部分契丹人所进行的抵抗仅仅是为了突围逃命,他们无法再聚拢在一起进行反击。他们往往见到有生存的希望便夺路而逃。
王嫈球骑兵的突袭给契丹军士气带来的打击是致命。
无休止的厮杀一直持续到黄昏,契丹人倒下了,汉人也倒下了,然后或者的依旧在厮杀中。
大伙都杀红了眼,身为主将的铁勒最不要命,一杆铁枪不知杀了多少人,枪簌上的毛已剥落的所剩无几,铠甲上到处被鲜血染红。他身旁的十丈之内再无活人。
他站在原地双眼横扫着附近还有没有活人。
有,当然有。他的部将,他的兄弟迭刺铁石用一杆断枪支撑着身体,用呆滞的目光望着他的兄长,一条腿跟一条胳膊早已不知去向。
“兄弟,兄弟。。。”铁勒发现了他的弟弟,他狂奔着跑向铁石,嘴里歇斯底里的叫喊着他。
待他跑到跟前时,铁石已经气若游丝,身上的鲜血早已流干,面目苍白。
他倒在了兄长的怀里,喘着气道:“大哥哥哥。。。报仇仇。。。为了早年死在汉人手中的阿妈报仇。。。为了死在汉人刀下的兄弟弟弟。。。报仇。。。”话未说完,便去了,双眼死死盯着兄长。
铁勒抱着弟弟的尸体欲哭无泪,他牙根紧咬,额上青筋暴起,仰头长啸天空。
此时铁勒手中的残兵所剩无几,活着的不是跑掉,便是被王嫈球的骑兵冲散,他手下仅剩不足百人。
悻悻的离去,由于唐军的援军即可来到,铁勒带着手下撤走的匆忙,他无法埋掉战死的兄弟,只好割下他一条手臂,留作纪念。
铁勒用兄弟的臂骨做成了骨笛,每每想起那场往事便吹一番塞北的胡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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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身后一员少年白袍将军,对他拱手说道:“铁勒大帅,不知您是否真的有把握拿下定州?”
少年的话音打乱了铁勒的思绪,他回头看到此人乃是韩知古之子韩匡嗣。随一脸不屑的表情,对他说道:“老子征战多年,走过的桥比乳臭未干的小子走的路还多,在这里我是统率,你现在是我属下,不是宰相府的少爷,该死的汉家崽子。”
韩匡嗣拱手说道:“大帅,我是契丹人,不是汉家崽子,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铁勒顿时脸上就充满杀气,右眼皮下的肌肉不停在扭动,道:“你他妈溅种汉人也敢对本将军如此说话?”
“末将对将军说话已经很客气了,是将军侮辱我在先。”
铁勒挥着手中马鞭指着韩匡嗣怒声怒气道:“小子你给我下马,下马。”
韩匡嗣坦然的从跳下马,站立在地上,道:“将军,我已经下马了。”正说着,忽然铁勒一个马鞭子狠狠打在韩匡嗣清秀的脸庞上,他脸上立刻留下一道青紫的伤痕。
韩匡嗣捂着脸,双目含泪颇感委屈道:“你凭什么打人?你凭什么打人?”
铁勒和他身旁诸将无不捧腹大笑,笑声中充满嘲讽的意味。
“哎呀!这个小娃娃居然哭了,哈哈。”
“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回家吃奶吧。”
“瞧瞧汉人的骨头,奶奶的软。”
铁勒瞪着两眼对韩匡嗣说道:“老子打你是教你做人,不该你说话的时候别他妈废话。”
韩匡嗣身旁一位契丹族将领对他说道:“韩公子,往后在军中还是少说话,多办事的好,不然就会。。。”他给韩匡嗣作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铁勒对韩匡嗣说道:“在宰相府你是少爷有人宠你,在军中你就是兵,给老子记住了。”
韩匡嗣低着头一直不敢看铁勒的眼神。
铁勒继续说道:“不要以为你父亲在契丹做官,你小子出生在契丹,你老娘是契丹人,就以为自己是契丹人,我呸,你身上永远流着下贱汉人的血,你是个汉人,一辈子也改变不了,在军中汉军永远受欺视,永远让我们契丹人瞧不起,兄弟们继续行军。”
铁勒在一帮将领的簇拥下吹着口哨离去,原地上只剩下韩匡嗣,脚一软,蹲在地上,脸上好似黄河绝堤泪流满面。
他望着天空高声喊道:“我是契丹人,我不是汉人,我是契丹人,我不要作下贱的汉人。”
他回忆着回忆自己小时候,父亲韩知古大人对自己的教育。
“匡嗣,记住,你是契丹人。”
“爹爹,明明咱们是汉人啊!”
突然一个嘴巴子打在他脸上。
“孩子,你必须忘记自己的汉人血统,记住,你是契丹人,如果你一直以为自己是汉人,那么你在契丹人的国土上将永远无法生存。”
“爹,我听你说咱们的老家在中原啊!”
“以前是,但是往后咱们的老家就在上京,我们契丹人的上京。”
他记得老父亲在教育自己的时候脸上是多么的无奈,那无奈中还含着另外一种表情,叫做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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