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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说道:“要扮成陈大倌的确并不大困难,因为这人本就天天在假笑,脸上本就好像
戴着个假面具。”
陈大倌冷冷道:“所以这人本就该死。”
叶开道:“但你无论扮得多像,总是瞒不过他老婆的;天下还没有这么神秘的易容术。
”、陈大倌道:“所以他的老婆也该死。”
叶开道:“我只奇怪,你们为什么不将他老婆也一起装进棺材里?”
陈大倌道:“有个人睡在这里总好些,也免得伙计疑心。”
叶开道:“你想不到还是有人起疑心。”
陈大倌道:“的确想不到。”
叶开道:“所以我也该死。”
陈大倌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件事根本就和你完全没有关系。”
叶开点点头道:“我明白,你们为的是要对付傅红雪。”
陈大倌也点点头,道:“他才真的该死。”
叶开道:“为什么?”
陈大倌冷笑道:“你不懂?”
叶开道:“只要是万马堂的对头都该死?”
陈大倌的嘴闭了起来。
叶开道:“你们是万马堂找来的?”
陈大倌的嘴闭得更紧。
但是他的手却松开了,手本是空的,此刻却有一蓬寒光暴雨般射了出来。
就在同一刹那间,窗外也射入了一点银星,突然间,又花树般散开。
一点银星竟变成了一蓬花雨,银光闪动,亮得令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一柄刀已插入“陈大倌”的咽喉。
他至死也没有看见这柄刀是从哪里来的。
刀看不见,暗器却看得见。
暗器看得见,叶开的人却已不见了。
接着,满屋闪动的银光花雨也没有了消息。
叶开的人还是看不见。
风在窗外吹,屋子里却连呼吸都没有。
过了很久,突然有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窗子,一只很好看的手,手指很长,也很干净。
但衣袖却赃得很,又脏、又油、又腻。
这绝不是张老实的手,却是张老实的衣袖。
一张脸悄悄地伸进来,也是张老实的脸。
他还是没有看见叶开,却看见陈大倌咽喉上的刀。
他的手突然僵硬。
然后他自己咽喉上也突然多了一把刀。
他至死也没有看见这柄刀。
插在别人咽喉上的刀,当然就已没有危险,他当然看得见。
不幸的是,他只看见了刀柄。
难道真的只有看不见的刀,才是最可怕的,叶开轻烟般从屋梁上掠下来,先拾取了两件
暗器,冉拔出了他的刀。
他凝视着他的刀,表情忽然变得非常严肃,严肃得甚至已接近尊敬。
“我绝不会要你杀死多余的人,我保证,我杀的人都是非杀不可的!”
宋老板张开了眼睛。
屋子里有两个人,两个人都睡在床上。一个女人面朝着墙,睡的姿势几乎和陈大倌的妻
子完全一样,只不过头发已灰白。他们夫妻年纪都已不小。他们似乎都已睡着。
直到屋子里有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时,宋老板才张开眼睛。
他立刻看见了一只手。
手里有两样很奇怪的东西,一样就像山野中的芒草,一样却像是水银凝结成的花朵。他
再抬头,才看见叶开。
屋子里也很暗,叶开的眼睛却亮得像是两盏灯,正凝视着:他道:“知道这是什么?”
宋老板摇了摇头,目中充满了惊讶和恐惧,连脖子都似已僵硬。
叶开道:“这是暗器。”、叶开道:“暗器就是一种可以在暗中杀人的武器。”
宋老板也不知是否听懂,但总算已点了点头。
叶开道:“这两样暗器,一种叫‘五毒如意芒’另一种叫‘火树银花’,正是采花峰潘
伶的独门暗器。”
宋老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勉强笑道:“这两位大侠的名字我从未听说过。”
叶开道:“他们不是大侠。”
宋老板道:“不是?”
叶开道:“他们都是下五门的贼,而且是采花贼。”
他沉下脸,接着道:“我一向将别人的性命看得很重,但他们这种人却是例外。”
宋老板道:“我懂…没有人不恨采花贼的。”
叶开道:“但他们也是下五门中,最喜用暗器的五个人。”
宋老板道:“五个人?”
叶开道:“这五个人就叫做江湖五毒,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三个更毒的。”
宋老板动容:“这五个人难道已全都来了?”
叶开道:“大概一个也不少。”
宋老板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叶开道:“前天,就是有人运棺材来的那一天。”
宋老板道:“我怎么没看见那天有五个这样的陌生人到镇上来?”。
叶开道:“那天来的还不止他们五个,只不过全都是躲在棺材中来的,所以镇上没有人
发现。”、一宋老板道:“那驼子运棺材来,难道就是为了要将这些人送来?”
叶开道:“大概是的。”
宋老板道:“现在他们难道还躲在棺村里?”
叶开道:“现在棺村里已只有死人。”
宋老板松了口气,道:“原来他们全都死了。”
叶开道:“只可惜死的不是他们,是别人。”
宋老板道:“怎么会是别人?”
叶开道:“因为他们出来时,就换了另一批人进去了。”
宋老板失声道:。”换了什么人进去?”
叶开道:“现在我只知道采花蜂换的是陈大倌,潘伶换的是张老实。”
宋老板道:“他……他们怎么换的?”
叶开道:“这镇上有个人,本是天下最善于易容的人!”
宋老板进:“谁?”
叶开道:“西门春。”宋老板皱眉道:“西门春又是谁呢?我怎么也从未听见过?”
叶开道:“我现在也很想打听出他是谁,我迟早总会找到的。”
宋老板道:“你说他将采花蜂扮成陈大倌,将潘伶扮成了张老实?”
叶开点点头,道:“只可惜无论多精妙的易容术,也瞒不过自己亲人的,所以他们第一
个选中的就是张老实。”
宋老板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张老实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而且很少洗澡,敢接近他的人本就不多
。”
宋老板道:“所以他就算变了样子,也没有人会去注意的。”
叶开道:“只可惜像张老实、丁老四这样的人,镇上也没几个。”
宋老板道:“他们为什么要选中陈大倌呢?”
叶开道:“因为他也是个很讨厌的人,也没有什么人愿意接近他。”
宋老板道:“但他却有老婆。”
时开道:“所以他的老婆也非死不可。”
宋老板叹了口气,道:“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了。”、他叹息着,想坐起来
,但叶开却按注他的肩,道:“我对你说了很多事,也有件事要问你。”
宋老板道:“请指教。”
叶开道:“张老板既然是潘伶,陈大倌既然是采花蜂,你是谁呢?”
宋老板怔了怔,呐呐道:“我姓宋,叫宋大极,只不过近来已很少有人叫我名字。”
叶开道:“那是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你老好巨猾,没有人敢缠你?”
宋老板勉强笑道:“幸好那些人还没有选中我作他们的替身。”
叶开道:“哦?”
宋老板道:“我想,叶公子总不会认为我也是冒牌的吧。”
叶开道:“为什么不会?”
宋老板道:“我这黄脸婆,跟了我几十年,难道还会分不出我是真是假?”
叶开冷冷道:“她若已是个死人的话,就分不出真假来了。”
宋老板失声道:“我难道还会跟死人睡在一张床上不成?”
叶开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做下出的?莫说是死人,就算是死狗……”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床上睡着的老太婆突然叹息着,翻了个身。
叶开的话说不下去了,死人至少是不会翻身的。
只听他老婆哺喃自语,仿佛还在说梦话……死人当然也不会说梦话。
叶开的手缩了回去。
宋老板目中露出了得意之色,悠然道:“叶公子要不要把她叫起来,问问她?”
叶开只好笑了笑,道:“不必了。”
宋老板终于坐了起来,笑道:“那么就请叶公子到厅上奉茶。”
叶开道:“也不必了。”
他似乎不好意思再耽下去,已准备要走,谁知宋老板突然抓起老太婆的腕子,将她整个
人向叶开掷过来。
这一着当然也很出入意外,叶开正不知是该伸手去接,还是不接。
就在这时,被窝里已突然喷出一股烟雾。
浅紫色的烟雾,就像是晚霞般美丽。
叶开刚伸手托住那老太婆,送回床上,他自己的人已在烟雾里。
宋老板看着他,目中带着狞笑,等着他倒下去。
叶开居然没有倒下去。
烟雾消散时,宋老板就发现他的眼睛还是和刚才一样亮。
这简直是奇迹。
只要闻到一丝化骨瘴,铁打的人也要软成泥。
宋老板全身都似已因恐惧而僵硬。
叶开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你。”
宋老板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叶开道:“若不知道,我现在已倒了下去。”
宋老板道:“你来的时候已有准备?”
叶开笑了笑,道:“我既然已对你说了那些话,你当然不会再让我走的,若是没有准备
,我怎么还敢来?”
宋老板咬着牙,道:“但我却想不出你怎能化解我的化骨瘴。”
叶开道:“你可以慢慢的去想。”
宋老板的眼睛又亮了。
叶开道:“只要你说出是谁替你易容改扮的,也许还可以再想个十年二十年。”
宋老板道:“我若不说呢?”
叶开淡淡道:“那么你只怕永远没时间去想了。”
宋老板瞪着他,冷笑道:“也许我根本不必想,也许我可以要你自己说出来。”
叶开道:“你连一分机会也没有。”
宋老板道:“哦?”
叶开道:“只要你的手一动,我就立刻叫你死在床上。”
他的语调温文,但却充满了一种可怕的自信,令人也不能不信。
宋老板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连你究竟是谁都不知道,但是我却相信”。”
叶开微笑道:“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的。”
宋老板道:“我若不说,你永远想不到是谁……”
他这句话并没有说完。
突然间,他整个人一阵痉挛,眼睛已变成死黑色,就好像是两盏灯突然熄灭。
叶开立刻窜过去,就发现他脖子上钉着一根针。
惨碧色的针。
杜婆婆又出手了!她果然没有死。
她的人在哪里?难道就是宋老板的妻子?
但那老太婆的人却已软瘫,呼吸也停顿,化骨瘴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像叶开一样抵抗的。
断肠针是从哪里打出来的呢?
叶开抬起头,才发现屋顶上有个小小的气窗,已开了一线。
他并没有立刻窜上去,他很了解断肠针是种什么样的暗器。
刚才他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现在也要从什么地方出去。
因为他知道这是条最安全的路。
第二十三章 铃儿响叮当
外面也有个小小的院子。
叶开退出门,院子里阳光遍地,一只黑猫正懒洋洋的躺在树荫下。瞪着墙角花圃间飞舞
着的蝴蝶,想去抓,又懒得动。:~屋顶上当然没有人。
叶开也知道屋顶上已绝不会有人了,杜婆婆当然不会还在那里等着他。
他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只猫一样,满心以为只要一出手,就可以抓住那蝴蝶
。
其实它就算不懒,也一样抓不到蝴蝶的,蝴蝶不是老鼠。
蝴蝶会飞。
蝴蝶飞得更高了。
突然间,一双手从墙外伸进来,“啪”的一声,就将蝴蝶夹住,蝴蝶不见了,手也不见
了。
墙头上却已有个人在坐着。
墙外是一片荒瘠的田地,也不知种的是麦子,还是梅花。
在这种地方,无论种什么,都不会有好收成的,但却还是将种籽种下去。
这就是生活。每个人都要活下去,每个人都得要想个法子活下去。
荒田间,也有些破烂的小屋,他们才是这贫穷的荒地上最贫穷的人。
在这小屋子里长大的孩子,当然一个个都面有菜色。但孩子毕竟还是孩子,总是天真的
。
现在正有七八个孩子,围在墙外,睁大了眼睛,看着树下的一个人。
坐在墙头上的叶开,也正在看着这个人。
这人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皮肤雪白粉嫩,笑起来一边一个酒涡。
她也许并不能算是个美人,但却无疑是个很可爱的女人。
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