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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娇媚-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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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苏嫇反而有不真实感,合同签定日,她亲自去酒店门口看他们赴约。
那一天下雨,到处污水四溅道路泥泞,并不是个出门办事的好天气,可是本地人狡于言辞,他们称此为有财有水。苏嫇便在这样一个潮湿阴霾的晚上,立在街角,看段绫从一辆崭新的奥迪轿车里钻出来,神气活现,踌躇满志仿佛天之骄子。
街上人声喧哗,而她自己安静如眠,淋在漫天寒雨下,见证过去的一段伤痕,遥远、惨淡、真实无虚,如同以往所有怨怼愤懑,在满街霓虹灯五彩闪烁中,只一个照面,便已沉淀为生命中灰色片段。
二十七
她在原地停留了一会,转身去酒店对面的快餐店买了杯热巧克力,坐在门口落地玻璃窗下慢慢喝下去。天气实在是冷,这种冷,厚毛衣也挡不住,蠕蠕地像是会钻到骨头里,混合了骨髓凝胶住关节。快餐店里人来人往,热气无法供应充足,苏嫇冻得指尖发麻,张开嘴,呵出一团热气,在空中喷成汩汩的影。
雾气里,她看到一道窈窕的身影,走近了,在对面椅子上坐下。
路红涂着鲜橙色的口红,随着面部动作在空气中留下明晃晃的印子,她小心翼翼地问:“苏小姐,你的东西可都带齐了吗?”
苏嫇定了神,点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摊开放在她面前,轻轻道:“这是盖了国鑫公司公章的欠条,聘用协议书一式两份,只需要甲方落款处填一个名字便可合法成立。”又取出一张单子,补充,“这是汇给周晓峰的银行转帐单,你可以让他打电话查询网上存款额。”
快餐店里光线明亮,路红仔细将文件一字字看毕,这才松了口气,由衷地道:“苏小姐,你办事手法真正爽快利落。”
她飞快地签了名,将属于自己的文件收起来,又取出手机打了电话,一一交待清楚。
苏嫇看着她动作停止,侧头面对窗外,声音低低像是在自言自语,道:“爽快利落?倒也未必,我只是怕不小心出了错,你就会立刻阻挠合同签字仪式。”
“呵呵。”路红笑,她并不否认。目的已经达到,再无顾虑,人彻底放松下来,眼底的精明警觉褪去,换上了些许沧桑与慵懒,自顾自点了支烟,依在桌旁缓缓吞吐。
“苏小姐,”许久,她抬起头,“真奇怪,我并不很高兴。”语气十分讷闷,百思不得其解似的,像个失望的孩子。
从未料到果然心想事成,生活如此精彩莫测,富戏剧性,人却无法随之转换心境,像魔法之脸,大开大阖,所以只有无动于衷,本以为得意时必定扬眉吐气神采飞扬,谁知却是憔悴落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继续做些什么。苏嫇茫然,扭头看了窗外,淡淡说:“咦,你看,雨停了。”
又等了两个多小时,才见到段绫与周晓峰大摇大摆而出,在酒店门口与邵秋森握手客套,双方似乎言谈甚欢。
路红突然道:“苏小姐,我若是你,现在就过去打声招呼,口气一定要温和有礼,末了再与邵秋森一齐告辞离开,看段绫脸上能有什么表情。”
苏嫇一怔,转头看她。
她也算是个直性子,恩怨分明,掐熄手上烟蒂,两眼炯炯地看住苏嫇,“你以往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今天?现在合同已经到手,再不需要顾忌任何人,为什么不显身到他面前去出一口恶气?难道你是害怕与他见面?”
苏嫇被她牢牢盯住,不由苦笑,自嘲道:“不错,那样做的确大快人心。可是,路小姐,你是不是八点档的港台剧看多了?”
“你这算什么话?我是在帮你出气呀!”
“你就这么想轰轰烈烈地出口气?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对付沈琦呢?”
这次轮到路红傻了眼,她张口结舌地坐在原地,支支吾吾起来。
“很难决定吗?你手上已经有一大笔钱,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谋生,为什么不去他面前冷嘲热讽?我知道你离开国鑫时也恨透了他,现在不就是个报仇的好时机。”
“……”
路红无法回答,毕竟是聪明人,眼珠一转,立刻笑,“我明白了,我们都喜欢看别人的热闹,轮到自己头上时却又觉得不值得冲动,得了好处未必再要去卖乖。”
她边说边站起来,“苏小姐,再见。”停了停,“我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大约就是招聘你进国鑫公司,想不到一场面试竟然改变了我们两个人的命运。”
“不,改变的绝对不止是两个人的命运。”苏嫇替她纠正,“路小姐,再见。”
出了门,迎面一头冷风,手机响了,邵秋森打来电话,说:“合同已经签妥。”
可苏嫇听出他口气里并无喜气,甚至有些怅然,像一不小心踏上贼船,十分委屈无奈。她只当不觉查,温和道,“邵总,恭喜发财。”反思路红所言,自她们相遇后,许多人的命运正在改变,而邵秋森却是其中变化最小的一个,想来这样儒雅谦谦的男子,一辈子不会懂得生活之苦,他们家境丰裕与人无争,年过三十仍不能镇住场面,可以与之结婚或交友,却不适用于商场创业。
她收了线,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苏太太见她淋得雨水淋漓的回来,也不肯说明去了哪里,大是怀疑,但有萧镇前车之鉴,不好追得太详细,于是皱起眉头嘀咕:“一天到晚野在外面,该办的事情不去办,不晓得在瞎忙乎些什么。”
一面唠叨,突然又想起件事,说:“刚才常孝铭打电话来,问起家里的情况,我哪有什么好事可以和人家说,只能告诉他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工作也不过尔尔,难得他这么热心,还记得我们……”
苏嫇不等她说完,截口道:“他有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打我的手机?”
“我怎么知道?”她母亲摇头,“他找你会有什么事?”
苏嫇同她解释不清,便去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给常孝铭打电话,一连响了十几下也没人来接听,苏嫇左思右想,渐渐心烦意乱,放下话筒拎起外套往外走。
苏太太听到动静走出来,见她在穿鞋,不由奇怪:“你又要去哪里?”
苏嫇不回答,披了外套又低头去系鞋带,把两条细绳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苏太太看不下去,自己俯首上来帮她解开重新系了,埋怨,“你急什么?这么大个人了还毛毛燥燥。”终于忍不住,问,“看你整天早出晚归的,是不是在谈恋爱了?有谁在楼下等你?”
“没什么,妈,我……公司有些事。”
她匆匆跑下楼,在门口处招手唤出租车,偶尔一抬头,居然看到自家阳台上窗子开了条缝,苏太太脸贴在缝隙间,向楼下窥视她的行动。两人视线一触,苏太太吓了一大跳,蓦然向后倒退,变戏法似地从窗前消失了。
苏嫇好气又好笑,自己拦了车赶往常孝铭的住处,窗口里黑洞洞半点灯光也无,苏嫇料定这么个寒冷的雨夜他必定无处可去,便上去用力拍门,一直打了十几下,才听到里面有了些许动静。
“常叔叔,常叔叔?”她叫。
有邻居被吵得不耐烦,打开门侧身出来骂,“这么晚了你嚎什么?”
苏嫇一概置之不理,继续拍门,十分钟有余,房门终于打开,常孝铭沐身在黑暗里,叹气:“嫇嫇,你这是干什么?”
大约是天气冷了,他说话时略有鼻音,令苏嫇听了伤心。
“常叔叔,我要和你谈谈。”她不顾他反对,推门进去。
“唉,不用谈了,全怪我病重乱投医,也不问问别人的处境,硬逼着你给我出主意,幸好你母亲告诉我实话,放心,嫇嫇,我不会再麻烦你,好在我还有一门手艺,要知道有些模具厂做梦都想找我这样的人去帮忙。”
他跟在她身后一路絮絮不休地说,也不知道是要解释给谁听,口气十分恍惚,老弱与尊严左右为难,因此话说得前后自相矛盾,苏嫇倒被他引出心酸,轻声打断道:“胡说,常叔叔,我答应过的,你的事情我终会放在心上。”
单身汉的房间缺少打理,扑面有股混浊的酸燠气,家具陈旧物品堆放凌乱,苏嫇抢先上去把窗户打开一角,又将灯光拧亮,转头便看到常孝铭的白发,丝丝裹在灯光里,触目惊心。
“常叔叔,你别忙了,我还有话要说。”
苏嫇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用目光示意他坐下,常孝铭看出她眼里的怜悯,很是尴尬,嘿嘿地笑了几声,慢慢在椅子上坐了,自上次见面后不过一月不到,苏嫇只觉他身形佝偻动作迟钝,已完全是个彷徨无助的老人。
“你不去上班有多久了?”她轻轻问。
“快有大半个月了,就这么突然地让人事科给我发了份辞退信,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说不用去上班了。”
“常叔叔,我记得你刚进盛萌时是签过合同的。”
“呀?是,的确签过一份合同,不过那时是二十年前的事,而且合同只签了三年。”
“常叔叔,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段绫应该付给你解聘费?”
“唉,什么应该不应该,我只知道他肯我就有,弄到这步田地,只好怪现在盛萌的老板不是你爸爸……”他说着说着便灰心,垂下头,眼眶发红,“嫇嫇,别再指望盛萌了,我盘算过,明天就去街道所报名,看看有没有门房清洁工之类的工作,这些年我也存了几万块钱,要是每月再能有三四百块钱的补贴,日子就能混下去。”
苏嫇别过脸不想听。
忍忍忍,让让让,老实人对付困境似乎只有这两种办法,惶惶、凄凉、郁伤,抱头缩体,含着一口窝囊气,逼自己去到山穷水尽处。终于节衣缩食至不能再省,连偶尔吃几根肉丝也要精打细算,还得在螺蛳壳里做道场,安慰自己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定不能轻易让步,对于任何人与任何事,原则上退了半步便会伤害到自己。
她忽然做手势截住他的话:“常叔叔,我今天来,其实是想为你介绍工作。”
“什么?”他大吃一惊,眼里焕出光彩。
“我们公司现接了批铝合金产品的销售业务,急需一名专业懂技术的检验员质量把关,不知道你能不能出面帮我这个忙?”
“啊?什么检验员?我年纪大……”
“这个工作不设体力要求,你只需要将图纸尺寸与产品相比较,提供技术上的咨询就可以。”苏嫇话题一转,“段绫为俄罗斯人做的铝合金产品你熟不熟?”
“熟,当然熟,那只悬臂件本来就是我带头领人画图纸找材料搞出来的项目,从设计到样品完成,一连赶了几个月的时间。”
“那就好。看来我真是找对了人,这个工作非你莫属。”
“你什么意思?你们公司也要买这种产品吗?”
苏嫇笑而不答,找出纸笔算了算,写下个数字展开到他面前:“我们公司有规定的工资标准,并且以前并没有设过相似的工作岗位,我估计你的工资约莫是这个数目,不知道你可同意?如果有问题,我再去向总经理提出申请。”
常孝铭只扫了一眼,立刻眉开眼笑,点头不迭:“好……好……”他不知道该怎么谢她,跳起来用力搓着手,“嫇嫇……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我……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决不会给你丢脸的。”
其实苏嫇列出的是新进销售员的最低工资额,因为事先没有知会过邵秋森,不敢强拿主张,只开了个保守底限数,谁知道他竟满意至此,相比与段绫的贪婪拔扈,常孝铭何其质朴单纯,她愣一愣,免不了又要心酸,当下血气上涌,一字字保证:“你放心,我也决不会令你失望。”
第二天找了个机会,向邵秋森提出建议,“邵总,只要一投产,盛萌立刻就会发现合同有问题,我担心他们愤怒之余,会偷工减料,影响到产品质量。”
“不是有合同限制吗?我记得合同后面附件上的质量参数要求很明确。”
“可是我们对加工业并不了解,许多细节问题都是外行,如果没有专家指导,只看尺寸参数似乎还不够控制质量。”
“你有什么提议?”
“我想把盛萌当初设计这只产品的技术骨干请到我们公司当质量顾问,有了他把关一定不会出差错。”
“这样也可以的吗?”邵秋森睁大眼睛,“在签了那种暴利合同后,继续挖角盛萌的技术骨干,一再令其惨遭打击,道理上也说不过去呀。”
苏嫇拍拍脑袋,猛然间明白过来,老板向来是慈悲心肠乌托邦情怀,怎么能以普通商人的利益追求去打动,她眼珠一转,马上动之以情,低声说,“其实,请这个人来倒不全是为了技术支持,只怪盛萌对他太苛刻,过河拆桥,产品一完成就把技术人员辞退,说是为了节约不必要的开支,倒使我们白捡了个好处,也可杜绝以后工作中的不必要损失。”
“哦?”邵秋森终于心动,皱眉道,“我最反对以刻薄职工来节约成本,记得以前沈琦曾经劝我每隔三个月招聘一批销售员,把工资限制在试用标准以内,可以省下一大笔开销。”
“唉呀呀,这怎么可以。”苏嫇马上愤然而起,配合老板心情,大声道,“用这种下流的手段欺骗职工,不过是为了多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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