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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娇媚-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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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然是她二十五岁以后的梦想,在二十五岁以前,她只想遇到白马王子。
眼睛水汪汪,笑得很可爱,身材高大健美,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吻她。
于是她遇到了段绫。
是不是任何美梦成真后总要付出代价?从基督山伯爵复仇到恐怖故事猴掌,如果她现在再要报复段绫,究竟又该再付出什么代价?
苏嫇忽然觉得累,俯身至桌上,这样一环一环因果而下,所有的美梦本质与噩梦无异。
下班后她又看到那辆银灰色别克轿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萧镇并不算是富翁,真正的钻石王老五应该开一辆耀眼明亮的兰宝基尼Murcielago。
可在城市商业区五点档中,银灰别克商务车正统而务实,已经足够说明一些个人地位。
萧镇坐在玻璃后面,眼神渴望而忧郁。
如果他们之间有爱情,这样的情景或许会显得甜蜜又酸楚,可苏嫇此时只觉矛盾,倒有几分像段绫开发新项目,动手?停止?成本与预算?
她表情复杂地看他一眼,回过身,往另一个方向奔过去。
晚上,苏太太和她摊牌,逼她去相亲。
介绍人是小区里一位出了名热心肠好做媒的沈阿姨,对苏嫇的过去影绰绰听过几分传言,并不知根知底,于是男方的条件也说得有些含糊,只虚报了年纪相貌与工作性质,据说比苏嫇大三四岁,一米八的个头,在一家国有企业里当营销经理。
等苏嫇知道这件事时,约会时间与地点一早已商量妥当。
苏太太喜不自禁地告诉女儿,“对方说不在乎女方过去与家庭背景,只要人长得清秀,有固定工作就可以。”不等她反驳,已一手指了她额头,喝,“嫇嫇,你还以为自己才十八岁呢,女人一过二十五,日子过得飞快,眼一眨就成了滞货,你再这么傻乎乎的混日子,一点打算也没有,以后有得是苦头吃呢。”
她红脸未老,沈阿姨白脸已上,她却是笑得脸上肉山肉海,拉了苏嫇的手,以一种推心置腹的,无比体贴的口气,轻声道:“小苏,这种事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不走出去见面又怎么能碰到缘分?放心,我介绍的人绝不会差,无论人品家境,哪一样都包你满意。”
苏嫇用力挣出手来,勉强笑:“既然条件这么好,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
“唉……你这孩子!”她母亲跺脚不迭,恨得眉毛也拧起来。
“没事没事,女孩子害羞是很正常的。”沈阿姨忙挤过来挡在苏太太和苏嫇中间,她新涂了鲜艳的口红,质地却很沉涩,愈发引得唇皮干燥,有几处翻卷起来,那里的口红便显得特别厚。
“小苏呀,做儿女的不能光顾了自己贪玩,也要多体谅一下父母的心。”沈阿姨浑身胖胖的,惟有一双手自认为很登样,白且肥,众人齐称赞有福多寿配红宝绿宝最佳的一双肉手,一手戴两枚黄澄澄的金戒指,另一手是一只翡翠与一只白金座钻戒,钻石有白果大小,不过颜色发黄,像粒陈年的干莲子。
此时她便把这双手搭在苏嫇肩上,迎着吊灯闪闪发光,{奇。书。网}自己边欣赏边笑咪咪地说:“市面上的年轻人都说要独立单身,可小苏你不该有这种想法,你看,自从你爸爸去世后,这个家像失了魂一样,没有个男人做主心骨怎么成?要是你真的心疼你妈,就该早点把婚姻大事定下来,母女俩个有个依靠,这才是真正的懂事呢。”
不提这话还好,一说依靠和男人,苏太太立刻被触到心事,捂了脸,呜呜哭起来。
“妈!”苏嫇被她哭得脸红,母亲总喜欢在外人面前诉苦作委屈,动作口气活像五十年代被丈夫抛弃的小家碧玉。
她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埋怨出来,顶了沈阿姨责怪的目光,只好喃喃改口道:“我去。”
三个女人拖拖拉拉叽叽喳喳赶到约会地点时,已经距约定时间过了十五分钟,隔着小街咖啡馆的玻璃窗,苏嫇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人立在桌旁左顾右盼。
凭直觉,她知道就是这个人。
怪不得沈阿姨这么自信肯定,光看外表,这个男人长得倒也不差,五官端正不佝不偻,难得相亲大队里居然走得出这么人模人样的种子选手。
一照面,他已上下将苏嫇打量一遍,马上笑容可掬起来,拉开椅子请她坐下,又招呼小姐上菜单。
“哟,小方,别这么客气。”沈阿姨满意极了,向苏嫇递了一个骄傲的眼神,以主持大局的姿势接了菜单,低头看了半天,又推到苏嫇眼前,“小苏,今天你是最重要的人,全部由你来点吧。”
苏嫇却早瞟到菜单上印的弯弯曲曲的英文名字,看沈阿姨要装腔作势,就顺了她的手把菜单拿来,简单点了三杯红茶。
既然是相亲,大家公事公办,一切按照规定程序进行,开场白是沈阿姨向男女双方作简短介绍, 然后继续长篇大幅的虚假广告,直至一杯红茶喝完,沈阿姨才向苏太太闪了个眼色,笑着站起来,“不要老听我一个人说呀,你们两个人也多多交流,相互了解一下,这样吧,我们这些不相关的人先回避了,你们有话就痛痛快快的说。”
她边说边拉了苏太太的手向门口退,小方和苏嫇便站起来往外送,咖啡馆里本来人不多,这下更显出他们的来历,人人都知道这是相亲现场,门口送客小姐拉开玻璃门,眼神似笑非笑。
受着这样的注视,苏嫇再也坐不回原位去,她转头向小方道:“能不能结帐出去走走?”
“行,没问题。”他动作飞快的付钱。
两人出了灯光暧昧的咖啡馆,沿着街旁的梧桐树向前漫步,男子开始絮絮说起自己的琐碎事情,苏嫇勉强沉默,怕一开口,会抱怨或叹气。
夜色很沉,天空蓝蓝黑黑有几粒小星星,她同一个陌生的男子走在一起,或许将来会是他的妻。
她在等待什么?
她究竟又想得到什么?
这些日子里,忙忙碌碌,兜兜转转,左右所见不过是些失望,如同现在,貌似抉择却是种沉陷,自已哄自己一头坠下去,成全出平凡与满足,如果先肯定了快乐,前途是否便是希望?
可,一切终究是场幻想。
或者,生命本来就是一个骗局。
苏嫇忽然停了脚步,实在走不下去。
“怎么了?”小方殷勤地问,“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换个地方坐坐?”
看得出他似乎对她很满意。
而苏嫇所缺的,正是这种大众化的、宽容简单的满足心。
她有些发怔,不知道自己是对或错,傻或疯,真或假。
梧桐浓密的阴影下,左右无人,小方乘机拉了她的手。
“小苏,不要担心,以前的事不是问题。”他柔声说,把她的手捏在手心用里按一下。
苏嫇猛然惊醒过来,奋力把手从他那里夺回来。
“我想回家。”她说,连理由也不顾了,只想走。
“哦,我送你。”他有点尴尬,不过不要紧,以为她是纯粹害羞,搓着手提醒道,“你还没有把联络方式给我呢。”
苏嫇嘴角也在发颤,不知道怎么拒绝摆脱,搪塞道:“你去问沈阿姨……”
一眼瞟到迎面方向开来辆空行的出租车,忙伸手去招。
不等汽车停稳,她已伸去去拉车门,慌慌张张地说:“再见。”
“这么急?”小方奇怪,总算没有再提出送她走,毕竟才第一次见面,他还不想在她身上花费太多。
“小苏,我们再约个日子吧?”他侯在车窗外道。
窗子低,他弓了腰,脸贴在玻璃上,苏嫇有些眼花,只看见一张灰白色的脸,陌生又恐怖,有着尖刻的鼻子,狡猾的眼,含含糊糊地说:“小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想不到你还这么怕难为情,不要紧,我这个人一向很有耐心……”
苏嫇不等他说完,拼命地去推司机,急急道:“快走快走。”
出租车发动起步,苏嫇转过脸,再也不敢多看那个男人一眼。

第二天沈阿姨果然来问结果,她拍手拍脚地对苏太太道:“小方对你女儿的长相与举止都很满意,只是觉得人太容易怕羞了些,不过也好,如今市面上会脸红的女孩子越来越少了,小苏这样反而显得矜贵。”
苏太太亦喜得手舞足蹈,连连点头:“是呀,我家嫇嫇底子里是个老实的孩子,她爸爸在世时管教得严严实实,就是因为太老实了,所以才看错了人。”
一说到这里,她自知失言,警觉地看了沈阿姨一眼,对方满脸是笑,正用一种知心的、了解的眼神等着她往下说。苏太太再三犹豫之后,还是决定放弃隐私,叹口气,抚着自己的胸口轻声道:“唉,你还不知道我家嫇嫇以前的事吧,说起来真真是伤心气人,以前那男人……”
沈阿姨打听到传说中的苏家秘史,不由两只眼睁得大大的,一字一句的细听,动作也极其配合,忽尔叹气摇头,忽尔颔首称是,关键时“啧啧”有声,把苏太太哄得更是滔滔不绝,这一年多的委屈一骨脑儿地倾诉殆尽。
苏嫇回家时她们仍在私语,见她进门,苏太太立即止了话头,向沈阿姨一个眼色,起身道:“嫇嫇,你回来的正好,昨天小方的事有回信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他再出去?”
苏嫇耳尖,听方才她们最后一句话是:全怪那男人。就这样突然转了话头,查颜观色间立时已明白了几分,虽然勉强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到底不争气地潮红起来,嘴里含混应了一声,也不向沈阿姨打个招呼,抬步往自己房间去了。
耳听得苏太太在身后送人出门,两厢客气得极响亮,完全是在做戏,一直送到门口处,又悉悉嗦嗦磨蹭了半天。
苏嫇立在房间里,只觉脊梁骨一阵发凉,像有人拎了脖子把根寒彻入骨的钢针自上而下钉进去,又冷又僵,全身发麻。
她慢慢鼻子发酸,眼泪掉下来。
苏太太这里送走了沈阿姨,诉了半天苦后,阴霾一扫而空,脚步轻松地去厨房把饭菜端上桌面,向里间叫:“嫇嫇,怎么不出来吃饭?”
一连唤了几声,才看到苏嫇慢慢走出来,沉着脸,眼角湿漉漉的。
“咦?”她母亲奇怪,“你这孩子又怎么了?”
“妈,你不知道小区里的人都是碎嘴皮子吗?你难道还嫌我们不够出名?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苏嫇是气极了,一连追问了三句,把苏太太堵得哑口无言,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方才在房间里擦干的眼泪又涌出来,一口气冲上喉头,呜咽地说不下去。
两人都呆立在原地,听隔壁有人拧开收音机,咿咿呀呀一把尖利的女声唱着评弹,异常活络伶俐,一种爽刮刮的热闹,更衬得这厢冷冷清清,凄凄惨淡。
苏太太终于大哭出来,像是水管暴喉,迸喷出陈年积水,“你这是在怪我多嘴,既然这样,不如把我的嘴缝起来,索性关在屋子里一个人也不要见,你是不是就满意了?”她边哭边道,“天晓得,我统同才和这一个人说过,只有这一个人……”越说越是口齿模糊,渐渐抽泣到说不下去,她转身踉跄进房间,再也不肯出来。
苏嫇本来气鼓鼓,听到最后一句,才心头一惊,脸上由潮红转到苍白,看母亲背影孤零零的可怜,细想一想,自己也知道刚才鲁莽了,忙跟过去要劝,可一推房门,已经锁了。
“妈,别这样。”她拍着房门叫。
“你别管我。”里面的人瓮声瓮气地说。
苏嫇颓然放了手,回自己房间坐下,闷闷地叹口气。
痛苦,大多由环境造成,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经大众的关心、交流、攀比、辩论过程后,终于演变成悲剧,而这种催化后的悲剧,与当事人本身经历并无多大关系。
苏嫇想,段绫的离开,本来只是一时之痛,想来这世上男女分手每天上演千万次,只是偏偏有人要把父亲的死、她的失言茫然与这牢牢固定在一起,如一粒种子,耐心屏息等待它抽枝发芽,开出绝望疯狂的花朵。大家才会长舒一口气,相互交换眼神点头说:“我早知道她会这样。”
他们分明一早将呼天抢地撕心裂肺的八点档电视剧情固定在她身上,逼她疯,逼她想不开,最好苏嫇因此手刃那负心人,大家玉石俱焚,成为明天报纸头条,方能满足大众平凡生活中的传奇性。
在这样的外力作用下,苏太太便是一个成功的牺牲品,整日自怨自怜,同时期望向痛苦的施加者——大众,讨取同情与帮助。
也许环境不可改变,但软弱却是自己的事,只有你想坠落,才会一路坠落到底。
“休想要我听话示弱。”黑暗中,苏嫇发了狠,突然抬起头,对着眼前空气咬牙切齿道,“我才不会让你们得意呢!”
她立定决心,反而和颜悦色起来,第二天没事人一样起身梳洗,早餐桌上向母亲细细道:“妈,那个小方不适合我,既然要找依靠,就得挑底子殷实的,小方不过是个小公司的营销经理,一个月至多五六千块工资,不上不下,一遇到事情就要捉襟见肘,你放心,养儿防老,我自然会给你争取到最佳养老保险。”
她母亲听得傻了,几乎以为她是在犯病,可每一句话条理分明,哪里有半点错处。
苏嫇看了她目瞪口呆的模样,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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