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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正当中,贵府上见。敝主人说,要将贵府来个大翻身。时辰不多了,不才告辞。”
魏方钢牙铿得格吱吱地响,怒吼道:“欺人大甚,拼了,先割下使者的双耳放回,咱们立即和他们拼命。”
查总管夷然不惧,站起往外走,一面冷笑道:“阁下,你割不力的双耳,岂不是促使李东主早些遭殃?阁下的居心确是恶毒。”
“站住!”魏方大吼。
查总管泰然站住,冷冷地说:“站住就站住,你要动手请便,不才只会舞文弄墨,只好任由宰割!告诉你,别耽误了李东主从长计议的时刻,敝主人正立等不才回报。如果不才在贵店有三长两短,哼!再过片刻,不才假使还未离开南北骡车店,一切不用谈了,你们赶快回葛村,也许还来的及赶上。别以为你们请来了一大群武林高手名宿,便敢高枕无忧?未免想得太如意了。”
魏方果然被镇住了,进退两难。
鹰爪李豪感到心向下沉,上前硬着头皮问:“贵主人的真正用意何在,能见告么?”
查总管摇摇头,说:“不才毫无所知,无可奉告。”
“贵主人未免欺人太甚。”
“不才极同情李东主的处境,但爱莫能助,这句话不才不敢替东主转达,请谅。”
“可否替李某带个口信?”
“力所能逮,义不容辞。”
“请转告贵主人,李某认栽。他在高升老店谋夺金鞭于庄的手段,李某早有耳闻。请告诉他南北骡车店他随时可以接管……”
“李东主何不在入黑前径自告诉敝主人?”
“不!李某请总管就此回复。如果他坚持刚才的三条件,李某愿肝脑涂地和他一决雄雄。”
“那么,入黑前……”
“李某不再答复了。”
“好,不才定将东主的意思回禀敞主人。打扰了,不才告辞。”
送走了查总管,魏方恨声不绝,切齿道:“李兄,是可忍,孰不可忍,秋小狗自以为胜算在握了,南北骡车店早晚得关门,他不稀罕,决不会放过你,他的胃口太大。咱们岂能任其宰割?一不做,二不休,生死关头,用不着死守道义二字,兄弟立刻前往斗鸡台,邀请九华羽士助拳。”
“魏兄,千万不可。”鹰爪李豪顽固地阻止。
魏方大踏步出厅,一面沉声道:“李兄,咱们各行其是。兄弟不再重返尊府,我这就去找九华羽士。珍重,也许咱们永不会再有重聚的一天了。”说完,快步走了。
鹰爪李豪呆了一呆,急步追出,却和一名店伙撞个满怀。店伙急退五六步,几乎跌倒,恐怖地叫:“东主!大事不好!”
“什么事?”鹰爪李豪心惊胆跳地问。
“信阳进来的客车,载来了小姐的师父玉清仙姑的尸体,车把式不是咱们的人,将车停在店门就跑了。”
“天哪!”鹰爪李豪绝望地叫,急步冲出。
店中大乱,一个娇小的人影乘乱离开了店门,谁也没留意,大伙儿正为玉清仙姑的后事忙乱得团团转。
客车除了玉清仙姑的尸体外,还有从信阳县——那时信阳已降为县,五年后再升州——乘车赴许州的四名旅客,全部尸积车厢。
玉清仙姑的致命伤在胸口,有小指大一个小孔,肺叶震碎,看不出是何种兵器所伤,既不是笔刺一类玩意,更不是暗器,看创口所流的血仍末凝结,其色鲜红,甚至尸体尚温,显然死去不久。
乘乱离店的娇小人影,是鹰阴爪李豪的大小姐李美贞,她乍听到师父的尸体来了,在后堂偷听的地方当时便吐了两口血,感到昏昏沉沉,眼前发黑,直等到看了师父的遗体之后,她反而平静下来了,悄然结扎停当,乘乱溜出了大门,向北急走。
她知道飞龙秋雷早晚要向她李家下手的,却未料到她会成为引起灾祸的火引,她曾经见秋雷的,秋雷在城中招摇过市,她岂会陌生,这件事来的太突然,条件太高,在末见到师父遗骸之前时,她很难相信潇洒英俊的飞龙秋雷,会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恶棍,会提出这种逼她抛头露面席前陷罪的条件来。
“我要找他评评理,找他陪罪,求他,求他放过爹爹。”她心中在狂叫。
她知道七柳湾的路径,出了北门,走西北至石固镇的小道,越过德星亭,天快黑了。
她爹爹虽说姓白道的英雄,但甚少和黑道好汉冲突,南北骡车店所裁的客货,极少有社会名流和值钱的货物。因从不提江湖事,所以,她对险恶的人心,和江湖的凶险所知有限,算起来,她该是一朵温室里培植出来的娇花。
一个不知世道艰难人心险恶的无知少女,不认为飞龙秋雷没有理由不择手段陷害她的爹爹,人心是肉做的,爹既然情愿将骡车店奉送,飞龙秋雷难道还不满足。一面在谈条件,还未谈出结果,便下手段杀害了她的师父,未免太狠太毒了。
同时,她认为一切灾祸,都是因为她在小食店前打人所引起的,她必须挺身而出和飞龙秋雷解决,人岂能不讲理?
可怜的姑娘,她竟想和秋雷讲理。
五六里地要不了多少的时间,远远地,七柳湾灯光在望了。天宇中,仍残留着黯淡的落日余晖。
七柳湾三面环水,小径从湾西南绕过,有一条三岔路,东北岔出的小径,是进入七柳湾的小路,三岔路口是一座枫树林,黑黝黝地。
她到了三岔口,毫不迟疑地踏入至半里外七柳湾的小路,走不到三五址步,蓦地,她骇然站住了,几乎惊叫出声。
三岔路口在枫林之中,枫林占地甚广,走了三五十步,仍未走完枫林。
天色不早,淡淡的落日余辉照不入枫林,走入林中,三五丈外的景物已难分辨。小径笔直通向七柳湾,远远地,村中一盏指路灯迎风摇晃,远在半里外,事实上看不清灯附近的景物,只看到灯光而已。
李姑娘的眼前有东西出现,令她大惊灾色,吓得她几乎尖叫起来,站在路中进退两难。
那是一根耸立在路中间的木杆,离地丈余,绑了一根长约八尺左右的横木,两端各倒吊一个尸体,头上脚上,双手扭曲着张开,脑袋离地两尺,不住轻轻摇晃,转动。
黑夜中虽看不清尸体的形状,仍由倒吊的光景看来,必定十分可怖。
同时,一阵中人欲呕的怪臭入鼻,不像是尸臭,也不是血腥。
她那曾见过这种惨象?人死了还将尸体倒挂在木杆上示众,未免太惨忍了,想起来就让她毛骨悚然,何况亲眼目睹。
她脚下迟疑,有点进退两难。看样子。飞龙秋雷对杀人是毫不在乎的了,说不定将她杀死也吊在这儿示众哩:想迟,但又不甘心,飞龙秋雷限期答复的时刻已经差不多了,不解决怎行?,为了葛村一家大小的安全,她必须找到飞龙秋雷解决。
她一咬牙,决定向龙潭虎穴闯。她不敢验看尸体是谁,壮着服从旁绕走。
走了三五十步,她又恐怖的站住了。路中间,惨象怵目惊心,血腥中人欲呕。她感到胃在收缩,毛发直竖,浑身发冷。
“天!好惨!”她神经质地怖极而叫,连退五步。
那是一具被肢解了的尸体,身子摆在路中,脑袋搁在一根尺长树枝的顶端,两手两脚散置在路旁。黑的是血,白的是肉,惨不忍卒睹。
即使是大男人,看了这光景也得魂飞魄散,何况她一个小女子?她想转身逃跑,但腿象是软了。
惊魂未定,蓦地,她感到颈后痒痒地,有东西在颈上乱爬。
她伸手一摸,模到一只冷冰冰的大手。
“天哪!”她恐怖地尖叫,猛地转身。
身后一个高大的黑影,刚冉冉消失在枫林中。
黑暗中看去不象是人,从头到脚一般大,黑黝黝地象一截粗大的树干,分不出头腰,没有手也没有脚,去势奇疾,不知是人是鬼。
正魂飞胆落中,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鬼啸,如在耳畔发声,尖厉刺耳。
她再次回身,只感到一股寒流从尾间沿脊向上升,想叫,叫不出声,用掌背塞住樱口,恐怖地向后退。
插死人头的树枝旁,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头,圆滚滚地,没有脖子,约有三尺圆径,肌色惨白,眼如海碗,口如血盆,轻轻地左右轻晃。
不等她看清是啥玩意,怪头发出一声鬼啸,突然向路旁滚动,象一个车轮,滚入枫林中一闪不见,再定眼看去,树枝上的死人头已经不在枝上了,失踪啦!
她并不是胆子小的人,鬼怪虽使她心中惊骇,但还不至于令她心胆俱裂,真正令她恐惧的是倒吊着的死尸,和被肢解的尸体,她怕埋伏在七柳湾高手,不问情由便猝然向她袭击,也将她的尸体倒悬在这儿示众,岂不惨栽?她并不伯死,但,她爹爹已决定不再派人前来七柳湾答复飞龙秋雷,那么,她如果死在这儿,谁来和飞龙秋雷谈判?
明天……想起明天,她不寒而栗。
“不管怎样,我必须在今晚找到飞龙秋雷。”他向自己叫。
为了她父亲的安全,她怎能被几个不知真假的鬼怪吓跑,不久前摸在她颈脊上冷冰冰的鬼手仍不能令她退缩,银牙一咬,鼓勇跃过路面的残躯,向前面七柳湾的灯光奔去。
又奔了三四十步,前面“吱溜溜”两声鬼叫,路两侧黑影乍现,两个高大的无头怪鬼拦住去路,并肩一站。两个无头鬼一式装扮,白长袍,腰围黑带,左手接着一把破蒲扇,右手晃着一很长及地面的大草绳。
没有脑袋的颈腔,血迹斑斑,上半身的血迹令人望之心惊。出现的太突然,在月色朦胧中,令人见了魂飞魄散。
“哎呀!”她尖叫,几乎昏倒,连退五六步。
“还我命来!”两个无头鬼用尖厉可怕的声奇怪叫,白影摇摇,一飘便至。
她弄不清是人是鬼,是人为何没头?不由她多想,下意识扔头便跑。
糟了!跑不了啦!后面鬼啸令人惊心动魄,鬼影幢幢,一截木头般的黑色无头无手脚鬼、白色的巨大怪头,还有两个不曾见过的戴高帽无常鬼,一白一黑,四个鬼怪在她身后两丈左右一字排开,挡住了去路。
“拿命来!”恶鬼们怪叫。
她心胆俱裂,浑身发冷,站住尖叫道:“我要见飞龙秋大爷。”
她无法分辨这些怪鬼是人是鬼,但却肯定地相信定然是人,在飞龙的住所前,不会有鬼怪,世间如真有鬼怪,飞龙秋雷怎敢在许州为非作歹?只是她并不清这些鬼怪为何没有人形而已,尤其是那个大头,人是无法装扮的,确是令人莫名其妙。
情急中她本能地大叫。
六个鬼怪不再迫近,白无常勾魂牌一抖,用刺耳的吓人鬼声问:“找秋大爷干什么?”
姑娘总算心中稍定,硬着头皮说:“我……我是……”
“孤魂野鬼早知道你是李家的大闺女,用不着报履历。”白无常抢着说。
“我要见秋大爷,向他求情。”她壮着胆说出来意。
“求情?你带着剑求情?”
“我……我……”姑娘语塞,最后一咬牙,解下佩剑丢在地上、又道:“黑夜为了防身只好带剑,为了表示诚意,剑在这儿交与诸位。”
白无常桀桀笑,说:“幸亏咱们念在你是花不溜丢的大闺女,所以出面阻拦,免得你送死。咱们秋大爷定下了规矩,解剑入材,谁带兵刃妄行往里闯,杀无赦。
七柳湾出口没有人把守,只有一块木牌与了十个字:下马解兵刃,违者杀无赦。半夜三更你如果不知规矩往里闯,你岂不完了?跟我来。”
除了白无常,其他五个鬼怪一一隐入左右枫林。
姑娘硬着头皮在白无常身后跟着走,她总算放了心,不用猜,这鬼怪是人,是飞龙秋雷的爪牙。
沿途不再看见有鬼物出现,进了树口的飞桥,阴森之气令人悚然而惊,七棵大柳树之下,树各吊了一具尸体,迎风摇摆不定,几头异种巨獒比狼还大,从花木的暗影之中急射而出。
“退回去!”白无常向窜来的巨獒轻叱。
“那些异种的巨獒,都是吃人肉的。”白无常扭头向毛骨悚然的姑娘阴森森地说。
七柳湾飞龙秋雷的府第焕然一新,共有十余栋坚实壮伟的楼房。前面广场四周有亭台花本,黑黝黝地看不见任何灯光的光亮,阴森森鬼气冲天,充满了神秘、恐怖、死寂、阴冷的气氛。
外围是寨墙,有深壕外护;内面,谁也不知道隐藏了些什么凶险。
白无常领着李姑娘穿越广场,直趋第一座两层大楼的台阶下,止步向漆黑的大铁叶门一指,说:“你必须报门而进,不可乱闯。这儿处处凶险,危机四伏,乱走一步,你这条命象风前之烛,随时可以熄灭。”
说完,径自退走了。姑娘注视着阴森恐怖的铁叶门,强按心头恐怖,紧张地上了九级石阶,抓住沉重的铁门环,连叩三下大叫道:“葛村李家李美贞求见。”
沉重地铁门悄然而开,里面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站在门口脚下迟疑,不知该不该进去。
“葛村李家李美贞求见。”她再次大叫。
大厅可能相当大,有回声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