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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转入一条小巷,迎面看见一块大招牌,上面写着:“江风客栈”大门上方有一块横匾,也有四个字:“江上风清”,字倒是好字,苍劲古朴自是名家。
张英踏上台阶,扭头笑道:“先落店再说,船明晨辰牌初开船,来不及到平都山去玩了,不如等会儿去看看流砂坡。”
“流砂坡有何好看?”秋岚问。
“你既然不信鬼神,便该看看,那座山坡常年累月有沙石往下流,但山形始终没改变,岂不可怪?”
两人落了店,各住一间客房。
秋岚早晚间要练功,不能与人同房,张英也不坚持,在隔邻客房安顿了。
洗漱毕,张英被朋友邀走了。
秋岚吩咐店家送来了饭菜,在房中静静地用膳。
正吃间,隔邻另一所客门中一声门响,接着脚步细碎,一个低沉的嗓子说:“敝下小姓长孙名昆。奉当家所差,恭迎金姑娘芳驾,请进。”
秋岚心中一动,忖道:“这人满口江湖昧,当家的指谁?这位金姑娘,定也是江湖人。”
他留了心,凝神倾听下文,邻房掩门声、脚步声、客套声……良久方寂,说话的声音甚小着,几至隐不可闻,但在他来说,句句入耳。
搬椅落坐声徐止,接着是金姑娘娇滴滴的语声传出:“长孙昆,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姑娘容禀,五天前,有一个自称飞龙秋雷的人,带了两名小厮,到夔府请敝当家,敝当家对此人索昧平生,在未弄清底细前,末予接见,传话说已到酆都公干,要他前来酆都会面,听说姓秋的是要求与敝当家联手,敝当家在四天前已摸清了姓秋的底细,因此以飞鸽传书至重庆府促请姑娘劳驾,早一日赶来商量。”
“飞龙秋雷,唔!这人我听说过,为许州一霸,他要与贵当家联手,要对付谁?”
“说来好笑,他要与敝当家联手对付一剑三奇。”
“好事嘛!为何可笑?”
“那家伙没安好心,他在去年石淙天门峡大会中,曾与一剑三奇称兄道弟走在一块儿,目下却要求与敝当家联手,其中必有诡谋。”
“哦!这不能不防,贵当家有何打算?”
隔房的秋岚大吃一惊,心说:“弟弟好大的胆子,三个人便敢孤身涉险,我怎能不管?这个夔州府的当家,定然是巴山苍猿。”
金姑娘哼了一声,说:“贵当家的未免太多事,千里迢迢十万火急地把我找来,原来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找我有何商量?姓秋的三个人,还用得着用那大的劲挖坟坑,往水里一丢,岂不省事?”
“金姑娘有所不知,万一尸首冲下,让一剑三奇的人发现,敝当家以后所定的计谋岂不成为画饼?”
金姑娘久久不语,然后说:“也好,一个飞龙秋雷,你们该不需我相助,我该走了。我已关照了天生药行的船在码头等我,明晨便走。”
“金姑娘,务请移驾往炎山一趟。”
“到炎山则甚?”
“敝当家知道飞龙秋雷了得,自知难以应付,所以应请姑娘前往相助。”
“好吧,何时起程?”
“立即上道。”
=奇=“炎山有多远?”
=书=“在平都山西北十五里。”
=网=“好吧,那就走,你派人到春华客店知会我那两个侍女一声,叫她两人通知天生药行的船,叫他们等我,我不到不许开船。”
“是,小可立即派人前往。”
隔房的人准备走,秋岚也火速结束,先行出店,交待店家说他打算去访友,今晚是否返回难以料定,嘱店伙好好照管行囊。
他前脚出店,后脚便出来了两男一女,他赶忙往街角让,避免与对方朝相,他知道自己的脸貌与弟弟十分相象,必须让开免得麻烦。
出平都山,走东门也可,北门也行,他决定先一步到平都山下等。向东门急走。
为免被人误认他是秋雷。他低头赶路,转过一条横街,他听到身后履声急促,有人亦步亦趋追随在身后。
快到城门口,突听身后那人低叫:“秋兄,请留步。”
他知道自己在江湖没有任何朋友,显然,叫他的人定然是把他误认为是秋雷,只好故作从容的,不加理睬走他的路。
履声一紧,身后的人加快脚步从右绕出,紧走两步迎面拦住了,低叫道:“秋兄,借一步说话。”
他只好止步,抬头打量对方,那是一个黑凛凛的大汉,站在他面前似乎有点畏怯。
“尊驾是否看错人了?”他故作惊讶地问。
大汉一怔,惑然问:“咦!阁下不是飞龙秋雷兄?”
他摇摇头,微笑道:“小可不是飞龙秋雷,尊驾……”
“怪事,一别近年,秋兄难道忘了天生桥的事了,兄始姓卞名京,匪号叫铁臂猿,一剑三奇的手下弟兄,那次你痛打了我一顿,难道……”
他摇摇头,向侧举步说:“对不起,小可听不懂尊驾的话。”
铁臂猿晃身拦住,急急地说:“秋兄,在下奉命在这儿暗查巴山苍猿的举动,已来月余,昨天才知道秋兄光临此地,同时探出陶子安没安好心,秋兄与敝主人是好友,在下怎能不管,所以才——”
秋岚仍然摇头,苦笑道:“对不起,小可确是不懂阁下说些什么,小可是生意人,不问与己无关的事。”
说完举步便走。
铁臂猿先是迷惑,最后怒吼上冲,急步赶上,伸手扣住秋岚的肩膊往后一扳。
秋岚转身冲出了三四步,几乎跌倒,叫道:“怎么回事?尊驾怎么能够动手作弄人?”
铁臂猿更为迷惑,他这一扣一扳没用上一成劲,对方便站不牢,怎么会是大名鼎鼎的飞龙秋雷呢,但略加思索,认为对方也许已发现了巴山苍猿的阴谋了,所以,故意装疯卖傻哩!
他不死心、低声道:“在下通风报信出于利害关系,不得不说明,阁下虽然用卑鄙手段夺去敝主人在许州的基业,但敝主人并不计较。
目下巴山苍猿要制你的死命,在下认为,阁下何不改变初衷转与敝主人联手,合力除去巴山苍猿,敝主人必定不再过问许州的事,如何?”
秋岚心中暗暗焦急,再缠下去岂不糟了?他不知道炎山该如何走法,长孙昆和金姑娘如果先走,他便无法追踪了。
急得暗暗叫苦,说:“卞大爷,你何苦和我这苦哈哈胡缠?我委实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铁臂猿鬼眼一翻,沉喝道:“你真要找死?”
前后来了三个闲人,横在街上,这时老鼠似的窜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顽童,而挟了一根青竹棍。
小顽童眉清目秀,穿一身青绸子两截衫裤,脚下居然是一双快靴,大眼睛如同午夜朗星,笑眯眯地窜到叫:“好蚜!谁要找死?阎罗殿的刀山油锅很好玩,到那儿死给我看你说好不好?”
三个人闲人也围近了,一个彪形大汉挥手叫:“小王八蛋!少在这儿胡说八道,快点给我滚开。”
小顽童撅起小嘴,气呼呼地叫:“呸:你么个大笨牛倒会骂人,我才不想着你去上刀山哩?又不是你要死,你这狗!狗!”
大汉正待发火,秋岚已发话了。
秋岚一眼便看出这三个家伙不是善类,说:“小兄弟,不可开口骂人……”
秋岚的话未完,他一眼便看到了长孙昆和金姑娘绕过横街急步地赶来了,吃了一惊,扭头便跑。
“站住!”大汉虎吼。
铣臂猿也看到了长孙昆和金姑娘,脸色大变,转身扭头便走。
另一名大汉身形一闪,好快,劈面拦住了,冷笑道:“好朋友,说清楚了再走。”
铁臂猿怎敢不走?他和那位长孙昆曾有一面之缘,不走才是傻瓜,晃身前冲。
大汉截住去向,一声冷哼、一掌挥出。
铁臂猿左手猛挥,硬接来掌,大汉不知道厉害的,却不收掌反而加劲了,疾砍铁臂猿的腕臂。
“噗!”砍中了。
“哎……唷!”他却狂叫出声,掌骨立碎。
铁臂猿右腿飞出,“噗”一声踢中那名大汉的小腹,而且将人踢飞出两丈外。撤远便转身跑。
“那儿走?”另一名大汉怒叫,急起直追。
铁臂猿好似鬼,往一座有院子的民宅一钻,走了。
“咦!”奔到的长孙昆讶然叫。
“咦!是好出色的小家伙。”金姑娘喜悦地叫。
长孙昆生得高头大马,有一张生得憨蠢的鲶鱼嘴。
金姑娘貌美如花,有一具曲线玲珑的动人胴体,很美,很迷人,只是眼角隐现笑纹,可能已有四十岁上下了。
穿一袭窄袖水红罗衫,长裙,小蜂腰上挂了剑,胁下吊着特大号的八宝革囊,令人心荡的桃花眼,不住的向秋岚瞟,流光四转,一笑媚生。
最后一名大汉没走,默默地向,长孙昆行礼,退在一旁,说:“二当家来得正好,这儿有一个岔眼人物。”
小顽童缩在一旁作壁上观,没离开。
长孙昆不住摇头,久久方向秋岚道:“咦,你不是秋兄么?秋兄怎么在这儿?你……”
“哦!他是飞龙秋雷?”金姑娘问。
秋岚伸手乱摇,分辩道:“老天爷!怎么回事?刚才那人拦住小可,硬说小可是飞龙秋雷,小可姓山,名风,不姓飞,也不姓秋,这位爷和这位姑娘……”
长孙昆摇手止住他往下说,狠狠地向秋岚打量,说:“唔!太象了,只是个儿高些,眼无厉光,同时,目下秋雷在炎山宾馆,不可能在这儿出现,樊老三,把他带走再说,回头我再好地问问。”
说完,和金姑娘走了。
大汉送走了两人,伸手去抓秋岚。
小顽童竹棍疾举,扑上了。
长孙昆和金姑娘转过横街口,而金姑娘恋恋不舍地扭头瞧秋岚,恰好赶上大汉伸手去抓秋岚了。
大汉太大意,他认为秋岚定是个末见过世面的村夫俗汉,毫无惮忌地伸手去抓秋岚右手的腕门。
小顽童一声不吭,突然扑上,青竹棍疾扫,奇快无比,而且虎虎生风。
“叭叭!噗噗!”一连串四声暴响,大汉的后腰和腿弯连挨四棍,结结实实,小家伙的手脚快得骇人听闻。
“哎……唷唷……”大汉狂叫,向前冲,脚下一虚,“砰”一声那名大汉跌了个狗吃屎了的。
“咦!”远处的金姑娘飞射而回。
小顽童嘻嘻笑,大叫道:“嘻嘻!狗吃屎,狗吃屎。”六
小顽童一面叫,一面拉了秋岚的左手,拖了就跑,一面叫:“快逃呀!贼婆娘利害,快呀,快。”
秋岚知道不跑不行,但又不愿露出马脚,只好任由小顽童施着走,一面叫:“别拖,别拖,为何要逃!为何……”
小顽童居然奔走如飞,手劲奇大,一面叫:“你再不逃,他们会将你丢下大江喂王八,快!快!”
金姑娘来势如电。
长孙昆象豹子般疾跃,一面大吼:“站住!逃得了吗?”
小顽童拖着秋岚,往一座院门一钻,奔入院子向大厅闯。
院子没有人,厅门闭得紧紧得。
“砰澎”小顽童一脚踢开厅门,向后院急窜。
接着,一手抓住秋岚的腰带,窜入内室。
内室中全是女人,一看突然闯入一个大男人,立时鸡猫狗叫呼天叫地,咒骂声狂喊。
小顽童直向里闯,撞翻了四五个妇女,到了后墙,喝声“起!”抓住秋岚的腰带上了墙,飘落在另一家后院,再向前窜。
当他们跳墙的那刹那间,金姑娘已迫近墙下了。
秋岚知道跑不了,不得不出手啦!乘上墙的刹那间,手一伸便硬抓下一把泥砖捏碎,用无人能发觉的手法向后扔去。
身后,金姑娘娇喝声震耳,罡风荡石声尖厉怪啸。金姑娘在用掌力袭击迎面射来的碎砖,被阻了。
等她击飞了碎砖,长孙昆也穿院追到,已不见小顽童和秋风。
“快追!”长孙昆叫。
金姑娘举手轻摇,粉脸上布满了惊讶的神色,说:“不可!穿房越舍,易遭暗算。小小酆都竟有内力惊人的高手。长孙昆,那小顽童是谁?”
长孙昆不知碎砖袭击的事,摇头道:“在下眼生,从未见过这小鬼。小鬼的轻功确是很了得的,抓住一个大汉子也纵跃如飞。”
金姑娘指了指地上的碎砖,说:“岂止轻功高明?抓砖当暗器,内力之深厚,江湖罕见,我几乎着了道儿。”
“有这等事?”长孙昆大惊,但仍然心中存疑。
金姑娘扭头便走,一面说:“小小酆都,藏不了龙,卧不了虎,速派人查明小童的底细,并留意那个叫山风的大个儿。先到炎山对付飞龙秋雷,回来时我等你的消息。走!”
小顽童带着秋岚七转,八折,逃到一条小巷中。黄昏已临,小巷中家家闭户,小小山城没有夜市,天黑便关门睡大觉,外出的人少之又少。
据说,酆都城不但夜间是鬼的世界,连大白天也有外路的鬼魂游来游去,店铺的柜旁都搁了一个水盆,客人的金银制钱,必须放在水盆中泡上一泡,沉底是真品,浮面的定是冥镪。凡是付账的人,必须来这么一手,以分辨是人是鬼。
小巷阴惨惨地,两旁家屋的院子里种有果树修竹,江风刮来,竹子吱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