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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下去。
他这声长啸是要让牟丽珠知道来的是他,好放心对付强敌的,不料效果适得其反。
和牟丽珠交手的那个人,也正好是丹丘生的另一仇家,曾经被他逐出石林的那个大魔头阳继孟。
阳继孟是四十年前邪派第一高手孟神通的再传弟子,是当今之世,唯一会使修罗阴煞功的人。虽然他尚未能如他师祖当年之把修罗阴煞功练到第九重的最高境界,但他练到了第八重了。练到了第八重修罗阴煞功,发出的掌风,已是奇寒刺骨!
牟丽珠轻功高明,剑法精妙,但却吃亏在内功的造诣较逊一筹了。
而要抵御修罗阴煞功,必须有比对方更为深湛的内功。
牟丽珠正在吃紧,忽然听得丹丘生的啸声,不由得又喜又惊。高手比拼,必须保持冷静,哪容得心神稍分?她本来正在运功抵御寒气的,这口气一松,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剑尖刺歪;刺着了一根横伸的石笋。
阳继孟乘机一把就向她的琵琶骨抓去,牟丽珠无暇思索,只能一个“细胸巧翻云”的身法向后倒纵,却忘记了后面乃是悬岩,她已经退到了边缘了?
牟丽珠一脚踏空,眼看就要坠下深不可测的幽谷,陡然间只觉身子一轻,手掌已是给丹丘生牢牢握住。
救人攻敌,同时施展。丹丘生伸出右手,拉起牟丽珠,剑交左手,一招“排云驶电”,立即朝着正在扑过来的阳继孟咽喉疾刺。他这左手剑法劲道不及右手使剑之强,但却更为奇诡。仓猝之间,阳继盂未省起这是左手剑法,本能的向左方一闪,等于是送上去给他剑刺。只听得“嗤”的一声,胸衣已是给剑锋划开一道裂缝。幸而由于丹丘生需要同时用力把牟丽珠拉起,本来劲道就已较弱的左手剑更加弱了,否则这一剑已是开膛剖腹之灾。
说时迟,那时快,丹丘生已是把牟丽珠拉了起来,轻轻用了一股劲,把她推过一边。
在这瞬息之间,三个人都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牟丽珠和阳继孟都是死里逃生,固不必说;丹丘生救起牟丽珠之后,这才知道吃惊,要是稍迟片刻,真是不堪想象!
阳继孟只道丹丘生还在和海兰察恶战的,做梦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出现。只好硬着头皮喝道:“你们并肩子上吧,我豁出了这条性命不要,和你们拼了!”
丹丘生哼了一声,说道:“我和你一样,都是斗了一场的,谁也没有占谁便宜。只要你有本领胜得我一招半式,我就放你逃生,决不请人帮手。”
阳继孟喝道:“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大喝声中,双掌齐发,一照面就使出了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
丹丘生喝道:“来得好!”说到一个“好”字,已是刺出了六六三十六剑,出招之快,真个是快如闪电!
过去他们曾经两度交手,虽然两次都是阳继孟败在丹丘生手下,但丹丘生对他的修罗阴煞功也是颇有顾忌的。这次却大不相同了。
原来修罗阴煞功和七煞掌的功夫一样,都是颇为耗损内力的。阳继孟刚才要凭修罗阴煞功来活擒牟丽珠,然未使到第八重的功力,内力亦已消耗不少了。丹丘生虽然也是曾经和海兰察剧斗一场的,不过由于海兰察尚未使出七煞掌来对付他的,他的内力倒是要比阳继孟消耗得较少。
另一方面,他们上次交手,距今已有三年。三年当中,丹丘生勤练内功,阳继孟虽然也有进境,却是远不及他。
有这两个原因,此消彼长,丹丘生应付阳继孟的修罗阴煞功,当然就要比从前容易得多了。
未满百招,阳继孟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丹丘生唰的一剑,剑气如虹,直指阳继孟的琵琶骨。阳继孟无法招架,只能退后。
阳继孟后退一步,丹丘生就踏上一步,唰的又是一招“白虹贯日”,剑尖仍然不离阳继孟的琵琶骨。
阳继孟吓得面如死灰,一步步退到了悬崖的边缘。和牟丽珠刚才的处境,一模一样。他自知无力抵抗,双手垂了下来,嘴唇开阖,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丹丘生冷笑道:“你也知道害怕了么?你作恶多端……”他在冷笑声中,剑尖仍然是指着阳继孟的琵琶骨的,话未说完,只见阳继孟一个转身,自己跳下去了。他哪里知道,当丹丘生骂他“作恶多端”之时,其实却是有意只废他的武功,但可饶他性命的。
丹丘生叹了一声。”可惜,可惜!”
牟丽珠诧道:“这样一个作恶多端的妖人死了,有什么可惜?”
丹丘生道:“我不是可惜他,我是可惜修罗阴煞功只怕就要从此失传。其实武功本身我认为是并无邪正之分的,只要用得其当,就可扶善锄恶。无论如何,修罗阴煞功总算得是一门武林绝学。
牟丽珠叹道:“分别了十八年,你还是从前一样心地慈悲,记得当年你也是不忍杀何洛的。”
丹丘生听她一开口就提起十八年前之事,却是不由得心头一动了。
牟丽珠微喟道:“想不到隔别十八年,咱们还能会面,多谢你又一次救了我的性命。”
丹丘生道:“我更感激你为我辩白冤情。”
牟丽珠叹道:“咱们曾经生死与共,大家都莫说客气话了。不过世事的变化。的确是出人意料之外。丹丘生,你还记得十八年以前,咱们分手的时候,你说过的话么?”
丹丘生心头一热,说道:“是啊,那时我以为我这一生是注定要受冤枉的了……”
往事历历,如在目前,他当然不会忘记分手那一幕的。
牟丽珠就像现在的模样,站在他的面前,用含情脉脉的眼光看着他。
所不同的是,那时她的眼角有晶莹的泪珠,为着无可奈何的分手而伤感;而现在,她的目光则是充满着重逢的喜悦。不,还不仅只是喜悦这样简单,他甚至可以从她的目光之中感觉得到,她是蕴藏着一种对自己期待的心意了。
其实早在十八年前,他已经知道牟丽珠对他的心意的。
他知道牟丽珠舍不得和他分手,他又何尝舍得和她分手呢。
他记得那时曾对她长叹说道:“除非、除非这案情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否则咱们是注定不能同在一起的了。”
想不到他当初以为永远不会来到的这“一天”,终于是在今天来到了。如今,面对着牟丽珠含情脉脉的目光,一时间他倒是不知应该怎样说下去了。
牟丽珠仰着粉脸望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脸色还是很苍白,不过苍白之中却己有了一抹微红。
丹丘生瞿然一省,说道:“丽珠,你还觉得冷么?第八重修罗阴煞功的奇寒之气可是不容易抵受的啊!咱们还是先加预防好些,别让寒毒留在你的体内。”一面说话,一面伸出手去握着牟丽珠的掌。
牟丽珠的身体的确还是感觉寒冷,但心里可是热乎乎的,半晌说道:“我已经好得多了,你,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她得到丹丘生助她运功以令血脉流通,此时身体也已感觉暖和了。
丹丘生低声说道:“咱们回去慢慢再谈,你现在有没有别的事情?”
牟丽珠也是瞿然一省,说道:“我真糊涂,几乎忘了。”
丹丘生连忙问道:“什么事情?”
牟丽珠道:“你可曾见着那个妖妇?”
丹丘生知道她所说的“妖妇”当然是指辛七娘无疑,于是把刚才在断魂崖上的眺望所见告诉她。
牟丽珠道:“原来有人帮她逃走,怪不得我遍寻不获。听你所说的情形,那两个人可能是梅山二怪。”梅山二怪是结义兄弟,大哥名叫朱角,二弟名叫鹿洪,他们也都是擅长于使毒的邪派人物,但和辛七娘相比,则还是有如小巫之见大巫。不过他们的轻功本领,在江湖上却颇有名气的。
丹丘生逍:“你说得不错,我也猜是梅山二怪。他们把这妖妇抬走,大概是想这妖妇传授使毒的本领。”
牟丽珠道:“我的爹爹是给韩紫烟这贱人毒死的,十八年来,我还未曾找到这个贱人为爹报仇。辛七娘是这贱人的师姐,所以我想从她的身上找到这贱人的下落。想不到还未曾见着辛七娘这妖妇,却先碰上了阳继孟这个魔头。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恐怕跌下断魂崖的就不是他而是我了。”
原来阳继孟临阵逃脱之后,患得患失。一方面虽然庆幸自己见机得早,避过了大炮爆炸的杀身之祸;另一方面,却又有点害怕海兰察倘若得胜的话,必然会责怪自己。是以当他碰上牟丽珠的时候,就起了将功赎罪的念头,想把牟丽珠活擒献给海兰察。不料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
丹丘生道:“我也要找这妖妇,替我师父报仇的,不过他们已经跑得远了,在这乱山之中,实是不易寻找,不如先回去吧。好在咱们已经知道是什么人将她带走,不至于没有线索可寻。”
牟丽珠道:“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必须现在回去?”
丹丘生道:“我和海兰察打了半场,这下半场是孟华替我对付强敌呢。”
牟丽珠吃了一惊,说逗:“你叫你的小徒弟替你对付海兰察?哎呀,要是他有什么不测,这可是为了我的缘故连累他了!”
他们回到那个草坪的时候,正是孟华和海兰察的决斗到了最后的时刻!
只见孟华仍然挥剑划着圈圈,大圈圈,小圈圈,斜圈圈,正圈圈。不过圈儿却是越划越慢了。
海兰察头顶冒出势腾腾的白气,攻势却是更为猛烈。丹丘生回到草坪的时候,刚好看见他又吐出一口鲜血。
牟丽珠吃了一惊,悄悄问丹丘生道:“怎么样?”
丹丘生心里捏着一把冷汗,不敢回答。
原来海兰察一再使用“天魔解体大法”,已是把全身的精力都“榨”了出来。他是把自己的生命当作赌注,只求胜这一场。过后他最少要大病一场,甚至可能从此变成废人。但只要能够胜得孟华,他就可以从容离去,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了。
对方的打算,丹丘生和金逐流一样,都是看得出来的。但孟华是否能够抵御海兰察这最后的一击呢?丹丘生也是和金逐流一样,实在难以断言!
丹丘生目不转瞬地注视形势的变化,只见孟华的圈儿不仅越划越慢,而且是越划越小了。忽然看见孟华接连划了三个歪歪斜斜的圈圈,几乎不成其为圆圈了。
大须弥剑式本来是以静制动,以客迎主的,慢不足为病,但圈儿划得歪歪斜斜,却显出孟华的内力逐渐减弱,发挥不了这套上乘剑法的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的妙用了。
丹丘生不禁心头一沉,看这情形,再斗下去,只怕难以避免两败俱伤!暗暗后悔,自己刚才估计不足,若是早知海兰察会使“天魔解体大法”来加强七煞掌力和孟华拼命的话,他是不该让孟华答应和对方“一场而决”的。
但现在后悔已经迟了。他崆峒派掌门人的身份,说了话怎能不算数呢。
两败俱伤是意料中事,假如情况更坏的话,说不定还可能“两败俱亡”的!
要保全孟华的性命,只有一个方法,他以掌门人兼孟华师父的身份,替徒弟认输。
不过这场决斗可并不是孟华和海兰察两人之间的事情,而且关系崆峒派的荣辱甚至整个武林侠义道的利害的,俗语说“放虎容易捉虎难”,他担当得起放走这一侠义道大对头的责任么?”
丹丘生踌躇未决,眼看就要到了最后一刻了,他一咬牙根,心里想道:“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孟华的这条性命换海兰察的一条性命。”
正当他想要不顾一切,跑出去替徒弟认输的时候,忽听得一声长啸,宛若龙吟!这啸声并不猛烈,但却震得四面山谷都起回声,绵绵不绝。也震得所有在场的人,耳鼓都在嗡嗡作响。丹丘生大吃一惊,心里想道:“是谁有这功力,难道是天山派的唐掌门来了?”
啸声中孟华好像陡地精神一振,接连划出三个圈圈,不再是歪歪斜斜的圈儿了。
海兰察的攻势仍然十分猛烈,但喘息却是越来越重,啸声还未过去,众人已是听得见他喘若牛鸣。
丹丘生稍稍放了一点心,心想。”还可以多看一会儿。”把伸出去的脚步又缩回去。
啸声未已,只听得那人朗声吟道:“十年磨剑,五陵结空,把平生涕泪都飘尽……”
丹丘生心头大喜:“我怎的没想到此人!”他还未来得及和来客招呼,金逐流已是站了起来,哈哈笑道:“缪大侠,原来是你,可惜你来迟了点儿!”
原来这个长啸高歌而夹的人,正是孟华弟弟杨炎的义父,也是金逐流和丹丘生的好朋友缪长风。丹丘生和他分别已有十多年,只知他是归隐天山,想不到突然来到这里。
不过孟华却知道他会来的,他们在天山分手之时,缪长风已经和他提过是要来“凑凑热闹”的了。他倒以为缪长风是因路上有事耽搁,赶不上来“凑热闹”,是以突然听见他的啸声,不觉喜出望外。
也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这啸声对他有鼓舞的作用,孟华忽地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