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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位,除了目闪异采外,仍然是那么平静的坐着,这位是姑娘胡凤楼。
宫弼他连摆双手,好不容易把震天的声浪压了下去,接着,他致万分歉意,然后是三个字——不能说。不过,最后他保证,稍假时日,海威堂主人一定会在京露面,亲自主持海威堂。
这答复,这说词,满座宾客当然不满意,就要再度追问。
不远的一桌上,站起了一个人,是郭怀,他扬声发话,震天慑人,立即镇住全场:“请问,哪一位是天津船帮的来人?”
宫弼那一桌上,立即有人应声发话。
那个人,是个四十来岁,身材魁伟,豹头坏眼,一脸络腮胡的黑袍壮汉:“我就是。”
郭怀道:“容我再请教,阁下是天津船帮里的哪一位?”
那黑袍壮汉道:“我是天津船帮里的头一位。”
头一位?不用说,那是帮主。
此言一出,惊呼四起,所有的目光立即投射过来,无不争睹这位神秘帮主的庐山真面目。
郭怀道:“好极,我叫郭怀,不知道帮主听说了没有?”
.黑袍壮汉轻装笑:“原来你就是群义镖局那个郭怀显然,他已经接获了禀报。
京城、天津卫两地相距两百四十里地,那个李朋是上午到群义镖局去的,而且在今晚来海威堂致贺之前,这位天津船帮的帮主,就已经接获了禀报,天津船帮传递消息,不能说不够快。
郭怀道:“既然帮主知道郭怀,那是更好,也省得我多做解说,耽误大家喝酒了,贵帮那位李朋李九爷禀报帮主的事;本来我是打算三天之后到天津卫去做个了断的,既然讯主今晚驾临海威堂做客,我就借这海威堂酒宴之上,跟帮上做个解决,不知道帮主的责下如何?”
黑袍壮汉冷笑道:“对天津船帮来说,在哪儿了断都一样,天津船帮本就不愿在地盘里落个仗势欺人,只是我今晚在海威堂是客,你要借酒宴之上了断,不知道做主人的肯不肯答应?”
郭怀转向宫弼遥遥抱拳:“宫老,郭怀保证只谈理,不讲武,还请示下尊意。”
宫弼忙拱手答礼,道:“海威堂是个生意买卖,不愿介入江湖事,只要阁下保证说理而不讲武,不扰我宾客,宫弼不敢多说什么!”
郭怀又一抱拳道:“多谢宫老——”
一顿转望那黑袍壮汉:“帮主应该听见了,主人已然答应——”
黑袍壮汉哪把个名不见经传的部怀放在眼里,不要说地位居帮主之尊,就是天津船帮的任何一个,除了那个李朋,谁也不会在意这个部怀。
他哈哈一笑道:“唯一不如我意的是你保证在先,只说理不讲武,不过今夜在海威堂是客,看在主人份上,也只好认了,那么怎么个了断法,你说吧!”
郭怀道:“容易,今晚海威堂贵客满座,每一位都是眼下各方面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一言九鼎,言重如山,我请他们诸位主持个公道评评理——”
黑袍壮汉道:“要借今晚这酒宴之上做了断的是你,那你就说吧厂一郭怀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请帮主恕郭怀放肆直言了——”
接着,他把群义镖局失镖,负债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最后道:“群义镖局在京城里虽然微不足道,若是经营不善,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就怨不得人,但若是遭人蓄意陷害,恃强勒索,那就该另当别论,敢请诸位主持公道评评理,这是不是蓄意陷害,群义镖局还该不该偿还这笔千两黄金的债务!”
话说到这儿,有人暗暗佩服这个名不见经传年轻人的胆识,却也有人认为郭怀太自不量力。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一时之间却都没有人说话,上百桌酒席之间,刹时间好静、好静。
黑饱壮汉那长满络腮胡,毛茸茸的嘴角刚浮起一丝得意笑意。
突然,一个近乎尖叫的女子话声,划破了这份寂静:“怎么没人说话?”不远处一桌上站起了那位康亲王府,杏限挑腮的三格格。
她一双杏眼圆睁,冷冷道:“你们这算什么有身份、有地位——”
玉贝勒傅玉翎两边眉锋一皱。
她身边的那位贝子爷,忙伸手拉她,要说话。
三格格她回眸一瞪:“你少管我,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呢!你怕事我可不怕——”
玉贝勒站了起来,扬声道:“小蓉,这是江湖事,咱们不好置呼,尤其你是一个女儿家——”三格格霍地转过来道:“我不管什么江湖事不江湖事,这个郭怀是要在座的宾客主持公道评评理,我是海威堂的客人,我就要站起来说句话。女儿家怎么了?你别瞧不起女儿家,女儿家可不比你们这些男子汉胆小怕事——”姑娘胡凤楼隔着桌子深望那位三格格,一双美目之中闪现异采。
傅玉翎听了扬了一双长眉道:“小蓉——”
三格格看也不再看他,转过脸去大声道:“我认为这里头有毛病,怎么就那么巧,那批货的货主是他天津船帮,货既然是天津船帮的,为什么会让别人找上群义镖局托保,直到失了镖才出面露头?这根本是设好了圈套害人,不必还这笔债。”
三格格语惊四座,立时议论纷起,嗡嗡之声大作。
傅玉翎自觉太没面于,打以前到刚才,天大的事,只要他站出来说句话,没有拦不了的事儿。而如今,这个康亲王府的三格格,就不买他这个帐,不吃他这一套,他不由勃然变色,就待叱喝。只听姑娘胡凤楼低低道:“这位三格格是胆大了点儿,但满旗女儿不是一向这样么?我倒觉得她直率得可爱,胆大得可敬。”
这话,不见得是跟玉贝勒说的,但是傅玉翎他听见了,而且是字字清晰,连姑娘胡凤楼都说那位三格格直率得可爱,胆大得可敬,玉贝勒他还能说什么,又还敢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白着一张满带怒容的脸也坐了下去。黑袍壮汉很感意外,他绝没想到有人会说话,有人敢替群义镖局说话,更是做梦也没想到,站起来的会是个姑娘家,是这位康亲王府的三格格。
他脸色微变,一双炯炯环目转向韩振天,道:“总镖头德高望重,是不是也说句话。”
韩振天无论在今天这个场合,或是在任何地方,声威之隆,名望之重,那是当之无愧,只要他说一句,任何人都会听他这一句,认他这一句。
他略一迟疑,站了起来,一脸的肃穆神色:“韩某开的也是镖局,无论如何站在同行的立场,只应该避嫌,不应该说话。但是,既然帮主让我站起来说几句,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相信诸位还信得过韩荣的为人,就事论事,不偏袒任何一方——”
话刚说到这儿,叫嚷之声四起:“我们信得过,我们当然信得过。”
“要是连总镖头都信不过,那我们就没有信得过的人了。”
“总镖头清说就是——”
韩振天道:“多谢诸位厚爱——”
话锋一帐,话声微扬,他接着说道:“这件事,我如今听到的是这位郭老弟的说法,事实上,早在年余之前,这件事就已震动京级,相信在座的诸位之中有不少人还记得,真相究竟如何?没人知道,连韩某我到如今也一无所知。不过这件事如果真如这位郭老弟所说,那当然是曲在天津部帮,群义不但可以不还这笔债,还可以报官诉法,或者是请江湖同道主持公道。但是,在情也好,在理也好,在法也好,凡事都讲究证据,不知道这位郭老弟是不是拿得出证据?”这番话听得议论又起,嗡嗡之声远比刚才要大,都能震人耳鼓。
姑娘胡凤楼很平静,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玉贝勒脸上的怒容不见了,微微点头。
韩总镖头说的是理,听起来不偏不向,丝毫不辱没他的身份与地位,郭怀他还有什么好说的?满座宾客,目光都投向郭怀。
三格格更是紧盯着郭怀。
郭怀淡然一笑说了话:“韩总镖头令人佩服,也令人肃然起敬,我要是有证据,也就不必借这机会请诸位主持公道评评理了,普天之下的冤事,有几个拿得出证据的。”
此言一出,哄然之声猛起,当然,都是指群义没理。
本来嘛!空口说白话谁都会,拿不出证据怎算有理?谁要硬说有理,那无非太糊涂,太不通情理。三格格一怔,娇靥上立现失望之色。
玉贝勒双眉扬起,嘴角微观笑意。
黑袍壮汉更是哈哈大笑,声震夜空。
只听韩振天道:“那么,郭老弟,你要原谅,拿不出真凭实据,就算韩某明知道群义受害,也不敢指天津船帮没理。”
黑袍壮汉大笑声中抱拳,站都没站起来:“多谢总镖头!多谢总镖头!”
韩振天正色道:“帮主千万别这么说,韩某不敢当,韩某只是就事论事,不偏不向—
—”
他就要坐下去。
三格格突然叫道:“要证据,好哇!谁又有证据证明他天津船帮不是蓄意设圈套害人?”
姑娘胡凤楼一怔。
玉贝勒脸色又变,怒容之中还带几分厌恶。
只听韩振天淡然的说道:“三格格要是这么说的话,韩振天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请满座宾客公断。”他坐了下去。
这个软钉子碰得三格格为之一怔,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刹时,议论之声又起,当然,都指群义没理,并指那位三格格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三格格哪受过这个,火儿了,就要三不管的发火儿。
郭怀那里适时欠了身:“无论如何,三格格的仗义执言,群义感激,请坐!”
怪了!三格格那么个脾气,眼看就要三不管的发火,两眼一看郭怀,她居然没脾气了,火儿也熄了。道:“郭怀,不要怕,也不要管那么多,我认为你们有理,你们就是有理,到哪儿我都会为你们说话。”她坐了下去,她这一桌,附近的好几张桌,无不为之侧目,无不为之低声议论,那位贝子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三格格她可不在乎,绷着张脸,谁都不看。
这里三格格刚坐下。
那里黑袍壮汉又说了话:“韩总镖头,这么说,天津船帮可以照要这笔债,还不出千两黄金,群义每个月也得照付利钱了?”
韩振天道:“这是理,天经地义。”
黑袍壮汉带笑转望郭怀:“姓郭的,你可以早走一步了,带话欧阳家,叫他们准备好利钱,席散之后我准派人去收。”郭怀淡然道:“不必带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我郭怀告诉李朋的,绝无更改,不但利钱没有,连那笔不成其为债的债也要一笔勾销。”
满座皆震惊,只震惊于这个郭怀的胆大。
姑娘胡风楼仍是那么平静。
黑袍壮汉仰天大笑:“姓郭的,只说话,不讲武,只是你所做的保证,对不对?”
郭怀淡然道:“不错,你可以不必遵守。”
黑袍壮汉道:“好,好!容我先向主人告个罪。”
宫弼居然道:“不敢当,事情既然到了这地步,宫弼我不便也不敢阻拦!”
显然,他是允许天津船帮用武了。
黑饱壮汉一挥手道:“姓郭的,你站出去,不要惊扰了别人。”
郭怀笑向左右:“院子里已经没地方了,何妨劳烦诸位让一让。”
跟他同桌的,唯恐稍慢,一个个急急起来退让。
刹时,那张桌旁就剩下了郭怀一个人。
那位三格格,这时霍地站了起来,冷然叫道:“你们谁敢——”
她叫得太迟了,还是有人敢。
西边长廊上,一条人影像脱弩之矢,腾跃疾射,直扑郭怀。
郭林道:“留神,站稳了!”
他抬手微那么一摆。
只那么一摆。
闷哼声中,那条人影,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去势比来势还快,落回长廊上,却没站稳,砰一声撞上了西厢房的墙,贴着墙下滑坐了下去,没再站起来。
是个粗壮的黑衣汉子。
这,看得满座宾客怔住了。
韩振天睁了老眼。
玉贝勒扬了双眉。
韩克威、韩如兰兄妹一脸惊容。
三格格惊中带喜,更睁圆了一双杏眼。
而,姑娘胡凤楼,依然那么平静。
黑施壮汉缓缓站了起来,络腮胡微动:“李朋没有夸大其词,姓郭的,你是有两下子。”
他话落,东边长廊上又有人影窜起,两条,还带着映灯发亮的冷辉。
郭怀道:“恐怕不只两下子。”
话说完两道冷辉卷到,矫若游龙,亮似闪电,郭怀他挥左掌,一闪而没入两道冷辉之中,又是两声闷哼,两条人影倒飞而回,两道冷辉留下了。
摔在东边长廊上的,是两个黑衣汉子,握在郭怀左手里的,是两把长剑。
满座宾客傻了。
三格格惊喜娇呼出了声。
韩振天、玉贝勒、韩克威、韩如兰都站了起来。
只有姑娘胡凤楼没动,她娇靥上的神色,还是跟刚才一样。
郭怀微振左腕,挣然连声,两把长剑断为寸寸,手一松,两个剑把落地,他道:“帮主阁下,三天之内,我等你,三天之后,你等我。”
转向宫提抱拳:“宫老.千万见谅,容我先行告退。”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