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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新传-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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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全靠香君了……。”

朝宗道:“这跟我总没关系吧!”

“老弟,你别急啊,香君也老大不小了,在秦淮河挂了四五年清倌人的牌子,这可是少有的事,有很多人要为香君点大蜡烛梳拢,小妮子都拒绝了。”

这次朝宗可不敢再说与己无关了,他不知道破身的事是否已经渲了出来,只有不声不响地听下去。

杨龙友继续道:“贞娘对香君倒是百依百顺,没有太逼她,可是女孩儿家一天天的大了,又干了这个行当,不能老是当一辈子的清倌人,她也知道小妮子心里只有侯相公一个人,大概只有等你来梳拢了。”

朝宗只有苦笑,龙友道:“早些年你不在,她也没有提,可是你来了,却始终不上她家门去。”

“这不是我不去,而是我此番南来,纯为避乱,家人四散,音信尚渺,我孑然一身,那有心情上这种地方呢?我是那一家都没有去。”

“我知道:所以贞娘还好过一点,可是她托我问你一声,对香君,你到底有没有意思,窑子里姑娘不能老守着一个人,那可争不了贞节牌坊的。”

朝宗本来想负气顶一句回去,可是龙友下面的话却使他闭上了嘴,“贞娘还叫我私下问你一声,她看香君的真眼腰肢都像个大女人了。”

“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本来也不是小姑娘了。”

“老弟,你别乱缠,我的意思不是年岁的大小,她们的眼睛很厉害,还会看不出眉目吗?

不过她没问香君,免得她不好意思,贞娘说她也深知香君平时很规矩,不可能有什么轨外的行为,只有跟你侯相公在一起时,有点靠不住。”

朝宗急了道:“她怎么这样说呢?”

“老弟,你别急呀,她只要我问问你,你们是否有过一手,你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她并不要你答覆,她要问的只有一件事,你肯不肯替香君梳拢?”

朝宗不禁十分为难,龙友道:“她只要你一句话,肯!就商量着办一下,大家闹个好看。

不肯,她也不会多要求什么,另外找人去,黄熟梅子当青卖,她自信还能找到这么一个瘟生来,只是女儿家大了,实在不能再拖下去,否则别的行家也会讲闲话了。”

朝宗这下子倒是真的为难了,贞娘的话太厉害,将死了他的军,使他不知如何回答。

龙友道:“老弟,你放心,只要一句话,她好斟酌看情形往下办,怎么样都怨不着你的,他对香君的名誉也十分的爱惜,舍不得叫她受委屈的,念在跟我的交情,才托我问一声,出我之口,入君之耳,她也希望没第四个人知道,怎么样,老弟,等你一句话了。”

朝宗迟疑了半天才道:“龙友兄,像香君那么一个好的女孩子,跟我也有了一段交情,别说是梳拢了,我若是能力足,赎身也没有第二句话。”

龙友哈哈一笑道:“行!老弟,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你要是摇摇头,连我这出了名的老好人都想跟你绝交了,贞娘的话不去管她,就以香君这个女孩子来说,你多少也得尽点呵护之责,以报答她一番痴情的。”

笑笑又道:“赎身的事以后再说,我知道你老弟客中身边不便,南京的戚友虽多,为这种事向人开口到底不太好,因此还是把梳拢的事先办了吧,我这就回贞娘处去,向她讨个口风。”

第二十二章

朝宗知道讨个口风就是问问要多少银子,虽然问了来也是枉然,因为自己身边决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钱,但是去问一下也好,这至少表示自己确有那个诚意,实在是境不由人,也怪不得自己了。

因此他向龙友拱拱手道:“费心!费心!龙友兄!小弟目前是落难的身份,虽有报效之心,却也能力有限,有烦龙友兄替小弟解说一下。”

龙友自然明白,笑道:“我知道,老弟放心,既然托了我,无论如何,也一定要玉成这件事,不叫她狮子大开口的,回头我怎么通知你去?”

朝宗想想道:“明天上午,我到尊府去拜晤便了。”

龙友很高兴的答应了,转身又进媚香院去,朝宗信步逛过去,来到了妥娘的寓前,因为已经意兴萧索,本不想进去的,但是偏偏上次那个小厮看见了他,一迭声的招呼迎上了道:

“侯相公,您可来了,我家姑娘整天都在念着,就差没下帖子去请您了,今儿您可来的巧,各位相公都在呢!”

“各位相公,是那些人?”

“吴次尾吴相公,陈定生陈四公子,还有黄相公等,今天是周仲驭周老大人叫的局。”

侯朝宗倒是颇为起劲,这些都是熟人,在此地见了面,至少可以把初见妥娘时的尴尬带过。

因此一笑道:“他们倒好兴子,聚到这儿来摆盘子聊天了,居然也不通知我—声。”

那小厮笑道:“是周老大人临时起意,叫邀大家来聚一聚,本来也有相公的大名,可是陈四公子说,侯相公今天不在寓所,所以才没去,想不到相公自己倒来了!快请里面坐。”

他把朝宗还是带进了花园,这次因为时序不早,池中还留着半塘荷叶,而且也有着几朵迟开的荷花,不像上次那么荒凉了。

园子里也在路上转口处挂了灯照明,显得热闹多了,朝宗到了花厅前,小厮已抢前进去禀报,第一个飞出来的郑妥娘,见了朝宗,就抓住了他的两只手,那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河水,滚滚不停地往下落。

朝宗不指望是这样的一个见面的场合,却也忍不住心酸,但一想这情景若是叫里面的人看见了,可实在不像话,忙笑笑道:“妥娘,你好,一别四载,你倒是芳华依昔,只是瘦了一点。”那是他感觉出来的,因为那一双手握在掌中竟有嶙峋之感,不若四年前丰腴了。

要是从脸上看,却看不出来的,这句话把妥娘说得又是一阵伤心,大颗的眼泪更是往下掉,哽咽着道:“每个人都说我胖些,只有你说我瘦了。”

“我是根据直觉,你绝对是瘦了些。”

“我知道,近来我常闹病,夜里常咳嗽,睡不好,别人看我的脸,说我胖了,其实我自己知道,那是肿,我量了一下腰,又小了一圈下去。”

“啊,妥娘,你年纪轻轻的,可不能常闹病,要好好的保养,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妥娘一笑道:“我知道,你今天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见面了呢!”

朝宗道:“我想念你得紧呢!可是我没来看你,绝不是搭架子,我实在是另有苦衷。”

“我也知道,苏老爹刚才来过,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了,起初我真还不谅解你,可是听了苏老爹说了后,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因此我感到以前对你的误解不应该,看来还是香君妹子较为了解你,也对你有信心。”

里面嗡嗡地,好像有很多人,朝宗用手指指道:“里面好热闹,今天我是鼓起勇气来找你叙叙旧的,那知道恰好赶上了这个热闹边儿上。”

妥娘道:“算了,里面是周老爷写了一篇什么,留都防乱公揭,实际上是吴相公捉刀执笔,把从前魏党的一些爪牙罪状都揭了出来。”

“那篇公揭我也看过了,掷地有声、正气磅礴,果然是好文章,只是对有些人赶尽杀绝,不留余地,未免太狠了一点,而且有些地方,言词过于诮刻,有失仁厚之道,我觉得不必如此的,忠奸之道固然应该分清楚,但为人处世,当存仁道。”

妥娘笑道:“以前我是绝对主张采取霹雳手段的,自从经过你的教化之后,我也宽厚多了,因此今天我可没表示意见。”

“留都防乱公揭已经发表了,还有什么可商讨的。”

“还不是有几个人没有受惩,他们最不服气的就是阮大鍼,当年是罪魁之一,而今却安然在南京城里当寓公,逍遥自在,所以集起来,商量着一定要把阮大胡子整倒了不可。”

侯朝宗皱皱眉道:“朝廷对阮大胡子作了永不录用的处分虽是轻了一点,但是对他那样一个热中名利的人而言,却也够重了,那比打他一顿板子,关他几年牢还要痛苦呢!这也使他从此仕途断绝了。”

“可是听说他极力在巴结那些皇亲国戚,热和得很,想要复起呢!”

“那恐怕不容易,你要知道,今上是个刚愎自用的人,别说他心中对魏忠贤的余党很痛恨,即使是把阮大胡子给冤枉了,也不会答应起复的,永不录用的旨意是他下的,他不能打自己的嘴巴。”

“可是里面那些人却还吵得很起劲。”

“这种打落水狗的事,我实在没兴趣。”

妥娘道:“那你就别进去了,咱们坐船出去溜溜。”

“里面知道我来了,溜掉行吗?”

“你放心,里面不知道,小厮来说的时候,只有陈四公子一个人听见了,他知道你是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的,所以周老爷要着人请你,他都代为推辞了。听说你来了,他叫我赶紧出来看看,若是你不愿意进去,就叫我陪你别处坐坐。”

“那最好,定生是较为知道我的,而我今天主要的目的,也是想找你单独的聊聊!只是你能走得开吗?”

“没关系,我去跟陈公子招呼一声就行了,大家在这儿聚会,也因为我平时这种事较为热心,周老爷家小不在身边,寓所太小,无法招待太多人,才到我这儿的,他们只是要个地方便于谈谈,我在不在都没关系。”

说着她又握握朝宗的手道:“我家的船就在老地方泊着,你先去坐一会儿,我立刻就来的。”

她又飞了进去,朝宗沿着池塘,果然找到了那条游舫,上次他跟妥娘缱绻终夕,就是乘这船假道秦淮到江边的码头的,旧梦重温,无限感慨。

船上有一个打桨的老妈子,也是四年前的旧人,她正无聊的趴在舱里打瞌睡。

今天这些客人是不会要船去游河的,但她却要准备着,怕的是夜深时有客人住在靠河的,要她送回去,那是有赏钱的,但不会很多。

所以她也兴致萧索趴着打瞌睡了,梦中她似乎见到侯朝宗又上她的船来了,又赏她五两银子乐得她心花怒放,口中连连道:“谢谢您老,侯相公,谢谢您老……”

她这儿开口说了话,倒把跨上船的侯朝宗吓了一跳,他轻手轻脚,原是不想吵醒她的。

谁知道对方连头都没拾,居然看见了他。

失神之下,撞着了斜放的竹篙,发出了响声,把那老婆子惊醒了,坐起揉揉眼睛,却几疑犹在梦中。

朝宗笑道:“妈妈,对不起,吵了你了!”

“侯侯相公,真是您老来了……”

“是啊!怎么!妈妈不认识我了,刚才你还在招呼我呢!”

因为那婆子上上下下地看着他,好像在看着怪物似的,使得朝宗不由地问出了一句。

婆子双手一拍,笑道:“没错,侯相公,真是您,真巧!真巧,我才梦到您,您就来了”

“啊!你在梦里见到了我。”

“可不是吗?我是在梦里见到了公子,正在对您老说着话呢,却不想公子果真来了!”

她忙把朝宗迎进了船舱,然后忙着把小炭炉拿出来,生火煮水泡茶,然后问道:“我们姑娘呢?知道您来了吧!要不要我去通知她。”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王妈,你这老梆子倒是挺热情的,梦魂牵绕,还念念不忘侯公子呢?”

妥娘后一脚跨上了船来。婆子倒是又被她吓一跳道:“我的姑奶奶,你别吓人好不好;这么不声不响地冒出来,我这条老命快被你吓掉半条了!”

“啊!刚才侯相公也是不声不响地上了船,你怎么没把半条老命吓掉呢?”

“侯相公上船时,我正在打瞌睡,而且正好做梦见到侯相公,才没吓着!”

“你怎么没梦见我呢?”

“姑娘,天天见面的,还要梦见干吗?”

“是的!要像侯相公这样有情义的,才能使你朝思梦想对不对!”

婆子笑道:“姑娘别拿我开胃了,我们想的跟你想的不同,我们想是因为侯相公待人和气,又怜老惜贫,你想侯相公,才是真正的相思。”

“王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什么叫真相思。”

婆子笑道:“那还看不出来吗?你经常一个人,叫我摇了船,半夜里摇到江边码头上,绕一圈又悄悄地回来,就是上次送侯相公的地方,那不是在思念侯相公吗?”

郑妥娘的脸红了,忙推着她到后面道:“好了!好了!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吧,快摇船吧!”

“我把火生好就去;怎么走法了?”

“火炉子我来生好了,你把船摇出去,随便怎么走,只是找个僻静的地方,别让人来吵我。”

船上用的是极好的银炭,易燃而无烟,一扇就着了,婆子在说话间,已经把火生好了,把吊子放上去,就到后船去,撑着船慢慢地向前行去。

妥娘掩上舱门,朝宗已经脱了鞋子,盘腿坐上了软床,妥娘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坐在他的身边,朝宗轻轻地拥着她,发现她的确是瘦了,再想想那婆子的话,知道她这四年来,为情所苦,心中一阵侧然,忍不住贴着她的脸颊,轻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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