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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不但是美,而且艳,因为她们出身在歌舞之冠的秦淮旧院,自然也比一般的女孩子懂得风情,更难得的是她们懂得诗,读过书,能吹能唱,懂得生活情趣。
还有卞玉京、李贞娘等、这些都是秦淮名姝,艳绝一时的,能整天盘桓在一起,这种生活连神仙都比不上,这叫初尝得意的侯朝宗怎么舍得走呢?
不但他舍不得走,其他的人也不肯放他走,因为他的加入,使得复社的声势日壮,复社的言语也更有力量,他们不是朝廷的言官,但是他们的话却比言官更有力量,他们把评弹的目标放在那一件事情上,当局就会注意那件事,目标放在那个人身上,也一定使那个人怵然不安,他们不但代表了士林的清议,也代表了广大的民意。
第二十七章
这是读书人最活跃的一个时代,也是知识份子真正能发挥他们影响力的时候。
造成清流与民意受到重视,最重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朝廷的时局动荡不安,流寇越闹越凶,越剿越多,那是一个很巧妙的恶性循环。
为了要剿匪,就必须要起动大批的军队,筹措大笔的军费,因而就必须要增加百姓的税捐。
练兵要钱,加征练饷,辽东御清要钱,又征辽饷,这一重又一重的饷,使得原本穷苦不堪的百姓更穷了。
只要加上一点点的天灾人祸,他们就无法生活下去,老弱的活活饿死,少壮的一半被征去当兵,或是被拉去作军夫,还有一半,则流落逃亡,逼得没办法,挺而走险沦为盗贼,由小股合成为大股,终于又成为一股新的流寇。
这中间当然还有人为的因素,皇帝昏庸无能,权臣把持朝政,将帅跋扈骄横,官吏贪墨,这些因素加在一起,终于使得天下大乱。
南京的日子过得安宁,其他的地方却像是一锅沸腾的水。
终于,一个石破天惊的传来,使得纸醉金迷的南京为之醒觉了。
米脂地方的流寇大头目由山西破居庸关,直迫京师,由于那些京中大员的昏蒙,以及昧于军务,贼兵的先锋部队已经到了平则门,离京师竟不过十几里地,朝廷居然还不知道消息。
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太监曹化淳开了彰仪门,放进贼兵,思宗崇祯在煤山自缢。
结束了这个二百七十七年的王朝。
好在思宗在京师陷落的前一天,已经把几个王子都送了出去。
潞王朱常芳、福王朱由崧先后避乱到了淮安。
京师虽然陷贼,但国脉犹存,江南仍然在大明将帅的掌握中,这几十万的雄兵,仍然可以一战,作匡复的准备。
只是国家不可一日无君,最重要的就是拥立新君,在淮安的王储有两位,到底拥谁好呢。
在南京的官员以及将帅们都在捉摸着,复社的士子们也都热烈地参与了商讨,这时候,他们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为扬州的督帅史可法以及宁南侯左良玉都是复社的支持者,而他们手中所掌的兵力几乎占了一半。
史可法是东林元老左光斗的得意门生,也可以说是后期的东林之秀,复社等于是东林后身,他的支持自不在话下。
而左良玉完全是侯朝宗的关系,因为他是朝宗的父亲侯恂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本人是个老粗,却很敬重读书人,朝宗在南京,他还派人来拜访过。
有了这两重关系,商讨拥立,自然少不了复社,没有他们的支持,等于也没有史、左二人的支持了。
他们也许不足以全权代表史可法与左良玉,却对两个人有绝对的影响力。
当然,复社中人,也绝对少不了侯朝宗,他不但是复社的领袖,而且还有着左帅的关系。
聚会的是一些读书人,大家申述了意见后,都一致支持拥立朱常芳,因为他果敢有为,颇具贤明,相信由他来立国之后,必有一番作为,振衰起蔽,重新一统天下的。
这里面没有私人的牵虑,完全是公平的抉择,朝宗为此更是兴奋,拥立潞王后,他相信以自己在南京的表现以及在复社中的声望,也必然会得到重用。
虽然他没有功名,但这是国家非常时期,科举已停,用人唯才,不必照已编的擢拔程序的。
不仅他一个人兴奋,复社中的人也很兴奋,他们的情形跟朝宗差不多,虽无衣冠,却同样的关心国事,而且以清流的舆论之力,对朝政多少也尽了些力量。
现在,他们不再是空喊口号,可以实地为国家做事了,有几位东林的元老,已在朝中做过官的,也提出了这个要求,希望他们这些年轻的才俊,能为国事多尽点力,甚至已经草拟保举推荐的奏章,也请那些人担任些职务。
新君即位后,朝事要立刻展开,这些准备工作,自然要先做好的。
推举的名单出自公议,相信新君也一定会接受的。
这个圈子自然是阮大鍼打不进来的。
但是这批人也不甘寂寞的,尤其是阮大鍼,思宗之死,是他一个大好的机会,他知道在崇祯心目中,自己是永无复起之望了。
侯朝宗的一篇文章,把他打击到永劫不复之境,他只是祈祷着一个奇迹的出现。
奇迹终于出现了,他自然欣喜若狂了,可是他也发现到自己的处境太恶劣。
商讨拥立的会议开始了,却没有他的份,他已经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了,只有自己想办法,所以他忙着往鸡鹅巷里的马公馆跑。
凤阳总督马士英也是个重要人物了,只是不够非常重要而已,他手中有兵,但是不够多,再加上他的口碑也不太好,所以他的心里也不太踏实。
这个时候他也召了一批人在商议着,他所邀集的是实力派的,多半是各地的兵镇以及他们的私人代表。
这些人的名声也不见得好,但是因为手上有兵,所以一时无人奈何他们。
像总兵高杰、刘良佐、黄得功、刘泽清等,每个人手头的实力一两万、三五万不等,都受着兵部姜日广及史可法的节制。
这些人所求的是自保,朝廷在北京,他们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尽可以逍遥自在一点,现在眼看着朝廷要在南京另开新局,直接影响到他们了。
所以他们很紧张,纷纷在为着自己的未来而耽虑。
阮大鍼一到,大家都很高兴,因为这是一个鬼才,有着一肚子的鬼点子,正好要他出个主意。
马士英首先道:“圆海,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为着未来而感到伤脑筋,你来出个主意。”
“拥立的大计商定了没有?”
“商定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商的,福王是个花花公子,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什么都不懂,跟潞王一比,简直不可以道理计。”
“这倒也是,但不知诸公计将何出。”
“我们就是在这儿商量,初步的决定是我们先抢先一步,派兵把潞王接到南京来,拥他上台,争取第一功,让他知道是我们把他拥出来的,让他对我们客气点。”
“这行吗?”
“这是我们唯一能抢先的事,因为我们的兵最近,其他方面,我们实在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阮大鍼道:“潞王很精明,对大局也很明白,诸公抢先一步,未必能争到好处,他知道实力大势大部份还在史左二帅之手,你们不迎,他们也会迎的。”
“这也是没办法,我们加起来,只有人家一半实力,那是无法跟他们争的。”
“新阁成立,文途由东林包办了,武途则是姜日广、史可法居首,诸公恐怕会很不方便的。”
“是啊!但是大势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所以我们想互相结盟,将来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不让他们动一个,不管是那一个在受到压力时,其他的人一定要全体合力支持,这样一来,我们实力虽不如,但也可以收到举足轻重之功。”
刘良佐说:“我们还准备藉着迎立新君这个机会,把我们这个同盟的意思暗示给潞王知道,这样子他将来就会慎重考虑了。”
阮大鍼笑道:“诸公的设想很好,只是都在挨打的上面着眼。”
“我们的力量不够打人,只有想法子少挨打了。”
“不!诸公还可以做得更好一点的,为什么不想法子控制大局呢?”
“控制得了吗?那可不是说说就行了的。”
“有办法的,诸公只要敢做就行了,拥立潞王,大局没诸公的分,但是立了福王,情况就不一样了。”
“别开玩笑了,朱由崧怎么行呢?”
“为什么不行,他也是神宗的孙子,是朱家的嫡裔,大明正统。”
“不是指这个,他比潞王差得太多。”
“正因为差得太多,才可以见诸公之功,而且他登基之后,只有公等才是支持他的人,他自然会感激诸公,岂不是大权在握了吗?”
马士英摇头道:“这怎么行呢?我们拥立了,他们不赞成还是没用的。”
阮大鍼一笑道:“国无二君,天无二日,只要造成了事实后,其他人难道还能把福王推下来,另外再立一个不成!这必须要把握到两个字,一个是快,一个是秘,事先不走漏风声,等到大家跪叩朝见之后,即使发现不对,大礼已毕,也只好认了。”
马土英不禁心动,阮大鍼道:“当然还必须要再做一点其他的工作,比如说搬出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出来劝劝他们以大局为重,不可闹意气等等,姜日广跟史可法都是书呆子,他们会接受的。”
“找谁呢,谁肯为这种事开口,而又能使他们信服听从的呢?”
“有个现成的人选,钱牧斋老儿,他是东林的前辈,但是本人又好名利,只要许他一个大大的好处,他会出头的。”
“那是个老糊涂,他的话有人听吗?”
“一定会听的,他东林前辈的身分很管用,何况他有一个很正当的理由,因为我们所拥的人是皇帝宗裔,又不是胡乱拉一个出来,他以春秋大义相责,谁也没话说,再要有人反对,就说他是包藏异心。”
马士英一拍桌子道:“行!我们就这么办,反正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在南京设立朝廷,换了那些个橛老头儿当权,本来也没有我们混的了。”
阮大鍼一笑道:“老公台放心,由晚生来策画,绝不会有错的,暂时一定要弄好两个人,一个是史可法,一个是姜日广,这两个人不捣蛋,大事底定一半了。”
刘良佐道:“还有一个人比较难弄,宁南侯左良玉,这家伙软硬不吃,手底下的实力又强。”
阮大鍼道:“左良玉是难弄一点,好在他的人不在南京,等我们把局面弄定了,再请新君再封他个国公,相信也能堵住他的嘴了。”
马士英道:“只要史可法跟姜日广点个头,左良玉也就没戏唱了,圆海,这件事情上你可要多辛苦一点。”
阮大鍼的黑胖脸上堆满了笑道:“这个晚生应该效力的,国家多事,正是吾辈报国之时。”
这是一句极为慷慨激昂的话,可是他说完了之后,却又眨眨眼睛,那就别有含义了,而且其中含义极深,只有在座的一批人才听得懂,因此他们一个个相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阵大笑,使得南明群魔乱舞的序幕拉开了。
这些人的动作迅速而保密,各率着一支精兵,北上迎接新君。
大家都以为他迎的是潞王,以为他们要藉此机会向新君讨好,有人想跟去凑热闹,也有人不屑为伍,但是没有人阻挠他们的行动。
谁都知道潞王精明有为,任凭他们用足了工夫,也不会对他们感激的,大家都等着看一个内新局面的开创而寄予莫大的希望。
京师虽沦陷,大部分的国土仍然在朝廷的保护下,只要有一个开明贤良的皇帝,光复神州、一统华夏的远景指日可待,所以大家都比以前更有信心,全国上下都在兴奋地期盼中的。
马士英统率着各路的人马,终于接来了皇帝,当马士英秘密入觐的时候,连福王自己都不相信。
他本是个糊糊涂涂的人,也没有登基的打算,但是他并不反对当皇帝,因为当上了皇帝后,他更可以从心所欲,痛痛快快地玩了。
以前做王子的时候,他最感兴趣的就是玩,他的福王邸中,饲鹰驯犬、斗鸡、闹蛐蛐,各式各种,人才都有就是没有一个正经治国的。
这次怆惶逃出来,那些宝贝一样都没带出来,他感到非常惋惜,刚好马士英及阮大鍼也都是大玩家,尤其是阮大鍼,他在库司坊的石巢园中居闲,奇Qisuu。com书手头有着贪刮来的大把银子,却又无所事事。
所以就在那些消遣的东西上下功夫,加上他的人脑筋好,舍得化钱,许多玩意儿到了他的手中总有一点新花样。
靠着这番巧心思,他着实拉拢了不少权贵,这也是他在南京的人缘虽已臭到人人喊打,却也能安然居住下去的原因。
像建安王朱统类,也是个大玩家,对阮大鍼十分支持信赖,崇祯在位时,明知他已经上蘸永不录用,竟然甘冒大不韪替他上表奏请起复,可见阮大鍼在这些花花公子们面前确实有一套。
所以福王一见到阮大鍼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