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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飞鸿皱眉道:“我们上哪里去!”
石秀郎点了点头,道:“我还有一个朋友,为你介绍介绍!”
在他点头的时候,全身都跟着颤动,这个人简直像是一个木头人似的,可是他立在地上,仿佛是只凭脚尖点地,全身一无凭依,就像一阵风也能把他给刮跑了似的。
郭飞鸿现在要改变对策,对付石秀郎这个人,绝不能再用对付花明一样的手段,他必须要沉着应付,而且要设法取信于他。
因此,他略为考虑了一下,就点头道:“好,你救了我,我们就是朋友。走,我去见你那个朋友去!”
石秀郎一对白果般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似乎很高兴,忽然他手中鸠杖一翻,向他右面肩头上点来。
郭飞鸿心中早有防备,与这种武林怪人打交道,随时都得留着小心,再者他饭后精力大增,已不似先前那么萎弱,此刻见状,右手五指暗蓄内力,用苦练多年的“乾坤指”
向着对方杖头上一捏,立时如胶也似地粘在了一块。
二人保持住这种态势,有一段相当的时间,石秀郎银眉簌簌战抖,忽地杖头一抖,二人各自分开,郭飞鸿哈哈一笑道:“好厉害的‘一元神功’,小可这身骨头可是当受不起,承教了。”
石秀郎翻了一下眸子,面色有些吃惊,那双干瘪的嘴皮子动了动,呐呐道:“好指力,想不到多年不履中土,中原道上竟然出了如此杰出的少年人物!”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来,若有所失,头上的短发,和他眉睫同样泛出银灰之色,点了点头,道:“出来,走路!”
一出坟洞,他立时戴上了竹笠,双眸顷刻眯成了一道线,这个人似乎非但是畏惧强烈阳光,甚至连普通白昼的光亮也不适应。
郭飞鸿含笑道:“你的那位朋友呢?”
石秀郎用手中鸠杖向前面指了一下道:“不远!”
他迈动长足一路向前行去,郭飞鸿在后跟随,一面笑道:“前辈,你为什么要救我?”
石秀郎回过身来,良久才道:“花明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说着似乎想起一事,道:“噢,对了,我这位朋友,与铁云有深仇大怨,你最好不要提起你的师承,否则定然不合!”
郭飞鸿冷冷一笑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更没有隐瞒师承的道理!”
石秀郎点了点头道:“好,有骨气!”
转过身去,又继续前进,边走边道:“铁云与我亦有大仇,可是他的女儿和徒弟,却是我的朋友,此事倒是料想不到的!”
郭飞鸿不作一声,未几,二人来到了一片黄土坡,眼前有一道清溪小流,溪边系有一叶小舟。
二人来到时,那小船上,已先候有一人,这个人郭飞鸿是认得的,只见他身高约在七尺左右,瘦削的一张长脸,下巴上留有一绺山羊胡须,满头白发,结了一个短辫,垂在背后,身上穿着一袭日月色长衫,只是其上皱纹重叠,看上去显得很狼狈,而且在他那原本洁白的胡须上,染了些灰沙,反倒呈现苍色了。
这个人瘦长的脸上,挺出一只过高的鼻梁,左面颊上还有一道发红光的疤痕。
郭飞鸿记得初见此老时,是在数年前八月中秋夜,在九华山顶,那时这位长青岛的段南溪,是何等的气派,何等的潇洒风采。
他还记得那一夜,这段岛主是身穿一件缀有金片的漂亮衣服,是何等的威风,而今夜,看上去,他好像生过一场大病似的,竟然现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段南溪远远看见二人走来,现出很惊讶的样子,他先望着郭飞鸿看了一阵,才向石秀郎道:“老前辈莫非没有见到花明?”
石秀郎摇头道:“他哪里会回来得这么快?不过,也快了!”
说时瘦躯一移,已飞堕在小船之上,郭飞鸿也跟着一掠而上,二人脚沾船板不差先后,落上船板后,小船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这种身法,立时使得段南溪大为惊异,他问石秀郎道:“这位少年人是谁?”
石秀郎哂然道:“大剑客郭飞鸿!”
段南溪倨傲地抱了一下拳道:“久仰。”
郭飞鸿冷冷一笑道:“原来是长青岛的段岛主,失敬了!”
段南溪一惊,注目:“你如何识得老夫?”
郭飞鸿一声朗笑道:“鼎鼎大名的段南溪,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尊夫妇行迹遍及大江南北,杀人越货,武林中人谈虎色变……”
段南溪双瞳一张,厉声道:“你……胡说!”
郭飞鸿抱拳笑道:“岛主不必动怒,小可有一事正要请教,尚请赐答!”
段南溪身子一抖,嘿嘿笑道:“请说!”
一旁的石秀郎木杖拄地,仅用单足点地,现出一派悠闲的样子,大有“坐山观虎斗”
的味儿!
郭飞鸿是存心要以神功,当面煞一煞段南溪的威风,一方面为师父与唐霜青雪恨,再者正可借此示威于石秀郎,当时沉声道:“江陵府日前监斩女贼唐霜青一节,岛主可知道?有何感想?”
段南溪嘿嘿一笑道:“这又关老夫何事?”
郭飞鸿冷森森一笑道:“岛主好深的涵养功夫,令人佩服!”
石秀郎嘻嘻一笑道:“是一件什么事,你说出来听听看!”
段南溪冷冷笑道:“会有什么事情,老前辈岂可轻信?”说话时,他目闪凶光,狠狠地向郭飞鸿逼视着。
郭飞鸿一笑道:“其实本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要人家偷盗钱财,自己中饱私肥,最后犯了案子,死的不过是别人,与你段岛主又有什么关系?”
段南溪嘿嘿一笑道:“小辈,你休要信口雌黄,你要知道长青岛如今早已名存实亡,岛徒早已解散,彼辈在外行为,又与我段某何关?”
郭飞鸿颔首道:“不错,长青岛是完了,这是铁先生的大功,为苍生造福!”
段南溪嘿嘿一笑,双手互捏,发出了一阵“喀喀”骨响之声,全身颤颤抖动道:
“你是什么人?小辈!”
郭飞鸿哼了一声道:“唐霜青昔日是你徒弟,你居然见死不救,任其绑赴法场?若非是在下赶往施救,此时早已命丧黄泉,你身为长青岛主,对自己手下弟子,尚且如此无情无义,对别人更是可想而知了!”
段南溪是何等厉害的角色,怎能受得了这种当面侮辱,如今虽已是斗败了的公鸡。
饱经挫折,可是他眼中实在还没有把郭飞鸿这个小辈看在眼中,这时见他竟然在石秀郎面前,当面对自己侮辱,这口气怎能咽得下?
就见他双目一张,嘿嘿一声低笑道:“小辈,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当时双掌一沉,用“进步穿身掌”,陡然向着郭飞鸿前胸上推来。
这股掌力陡然发出,小船船身霍地向下一沉,可见其力道之足,只见他掌势方出,就见立于船边的郭飞鸿,身子蓦地向后一倒、仅仅靠着一双足尖搭在船板之上,他整个的身子,竟然平平地凌空倒了下去。
掌风由他正前方“呼”一声擦了过去,溪水“哧”地冒起了两三丈高,可是段南溪的掌力打空了。
长青岛主一掌发空,当着石秀郎面前,更有些放不下脸来,他足尖一点,已到了郭飞鸿身边,低叱了声:“下去吧,小辈!”
这老儿一时怒起,竟然施展出“横断紫金桩”的厉害手法,右掌向下一切,吐气开声道了一声:“嘿!”
小船又剧烈地摇动了一下,水柱子更窜起了好几丈高,在起伏摇动着的船身上,竟然失去了郭飞鸿的踪影。
段南溪白眉一挑,嘿嘿一笑,他想可能对方已被自己的掌力打下水中去了。
一边的石秀郎嘻地一笑道:“段老儿,好本事!”
段南溪森森一笑道:“这是他自己找的,老前辈莫非有责怪在下之意不成?”
石秀郎嘻嘻笑道:“我倒不责怪你,我是要提醒你,小心你这条老命吧!”
段南溪一惊道:“老前辈这是何意?”
石秀郎用手向上一指道:“老段,你走了眼啦!”
段南溪一抬头,这才发现在高有三丈的桅杆尖梢上,郭飞鸿正点足迎风而立,呼呼的风,吹起了他的衣角,那种神态真是洒脱极了!
段南溪不看则已,这一看,真是吃惊不小,正要腾身扑上,不意郭飞鸿已自那三丈高的桅杆顶上蓦地飘身而下,双手箕开,反向着段南溪迎头击下。
自他掌心所发出的劲力,有如是一面散开来的气网,封死了段南溪的四周,段老头儿身子一偏,已有了感应,更不禁大吃了一惊。
他真想不到,近来自己流年如此不利,连番地遭遇劲敌,先是铁云,又而花明,此番又遇上了这么一个孩子,看来自己也是难以取胜。
悲怒之下,这老儿怒叱了一声,右掌向外一封,用“开碑掌”的重掌力,硬把身侧的劲力打开一环,翩然荡出,他足下方移,只听得“轰”一声,小船在溪水中打了一个转,浪花溅了一般都是。
一旁的石秀郎口中“吁”了一声,左手平伸,微微一按,船身复归于平静。
这时候动手的双方,已有了显著的变化,两条人影如同走马灯似地,缠在了一块。
忽然,双方同时腾身而起,在空中刚一接触,却又像一双剪空燕子一般地,分了开来。
他二人是那么轻飘飘地落在了一边,可是其中却有一人感到有些不自在。
石秀郎在二人空中一接的当儿,早已看出了胜负,这时他的目光很快地投向段南溪,只见段南溪一张瘦削的脸,这一瞬间,竟然变成了金纸似的颜色。
旋见他身子簌簌地抖动了一下,黯然地点了点头道:“多谢郭少侠掌下留情,承让……
了!”
“了”字一出口,双膝微一弯屈,扑通一声已坐了下去,郭飞鸿向石秀郎抱拳苦笑道:“在下一时收手不住,在前辈面前放肆,尚请海涵!”
石秀郎鼻中哼了一声道:“这算什么!”
说着开口一笑,向段南溪道:“老头,起来吧,没啥了不起,你伤在‘五元穴’上,我给你揉揉就得了!”
段南溪咬牙站起来,怒目如鹰地道:“郭少侠你的乾坤指力,很可以致段某于死命,何故手下留情?”
郭飞鸿一声朗笑道,“小可生平不喜打落水狗,段岛主此刻人单势孤,我怎能趁人之危?”
段南溪气得身上打了一个哆嗦,嘿嘿笑道:“段某不领情!”
两臂一张,就要扑上,却为石秀郎手中鸠杖一横,拦在了身前,冷笑道:“老弟,算了吧,你五元中枢已受了伤,只一着力,必心碎而死,何必呢,活了这么一把子年岁可不容易!”
郭飞鸿不由大大地折服,暗忖石秀郎果然是阅力惊人,他只从表面观察,便知道对方伤在何处,如此看来,此人武功果然如云海老人之言,和那花明,为举世当今的一双魔头煞星了。
段南溪果然被石秀郎这几句话吓得呆住了,那石秀郎这时转身向着郭飞鸿冷冷地道:
“俗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小兄弟,你高抬贵手吧!”
郭飞鸿心中一动,暗想自己是用乾坤指力点伤了段南溪的中枢第十二根经脉,而五元穴中枢共有十九根神经,根根相离,作用不一,石秀郎只看出段南溪伤在“五元”,也许并不知是第几根神经受伤,是以才要自己去动手救治,自己何不给他留个难题,杀一杀此老的威风。
想到这里,郭飞鸿微微一笑道:“前辈目力果是惊人,只是小可当初学技时,只学会了伤人,却未曾学得解救之法,这便如何是好?”
石秀郎发出了一声山羊笑声,点头道:“妙!妙!小兄弟,你是要考我老头子吧?”
郭飞鸿欠身道:“小可不敢!”
石秀郎一双眸子由眯成的细线,慢慢睁开来,银色的睫毛,频频眨动不已,一面呐呐道:“噢……让我想想看,五元十九,一走脾,二走肝,三四走四肢,五走脑,六七走左右双瞳,八走丹田,九十走双臂,十一走天庭,十二走……”
“高明,高明!小兄弟,你是点了段老头的第十二根中枢经脉,使之心力交疲……”
郭飞鸿暗暗佩服,却冷笑道:“前辈不要忘了,每个时辰的血路都不一样!”
石秀郎翘嘴向天,似乎是干嘘了一声,那样子很像是觅食吠天的一只老狼!
接着他冷笑了一声道:“小伙子,你听着,你想考我还差了一点儿!”
“心、肝、肺、脾、肾、目、口、舌、齿、胃、肠、肢谓之十二天,以十二时而各异之!”
说罢以手遮空,向天上窥了一下,忽然一笑,双手握住了那枝“鸠形杖”,向两下一分,“嚓”一声抽开来,原来是一口鸠把长柄的木剑。
石秀郎拔剑出鞘,几乎是一个式子,剑一拔出,旋即隔空向着段南溪身上一指,后者打了一个寒战,“啊”了一声,退后了一步,顿时觉出身上已回复了先前的清爽,知道五元中枢已为石秀郎剑尖的精气化解开来,当时上前一步,惶声道:“谢老前辈开穴之恩!”
石秀郎双手一合,木剑“叭”一声合于鞘内,仍然是一枝鸠形杖的样子,他眨了一下眼睛,望着郭飞鸿道:“小朋友,你看可对么?”
郭飞鸿这时已对石秀郎暗暗折服到地,如此的一个奇人,偏偏是云海老人关照自己所要敌对的对手,看来今后成败真是难以预料了。
当下含笑向石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