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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药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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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大五分,过人二分则害大十分,过人三分天下难治之。不可不慎矣。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甘遂道:“父亲所言甚是。李路师弟,听说前来投师的不下二十人,你却只招得二人。”

李路道:“只这二人,还需好好观察。”

甘遂道:“谁还敢来碰壁?”

李路摇头道:“师兄所料不对,碰壁者越多,我毒郎中小号越响,来者便更多。”

甘草点头道:“这是终南捷径之术,欲擒故纵,求取声名。”

甘遂哂笑道:“师弟却要求这大名声作甚,还想当官不成。”

李路嘿嘿笑道:“这乃师弟的私心。刺客在暗,防得一时三刻,防不得十年八载。我名声越响,刺客便越加不敢动弹。”

甘草皱眉道:“果然是刺客?”

李路道:“我与莫谷同时遭袭,断无如此巧合。”

甘草叹道:“江湖险恶,身不由己。”

李路笑道:“事在人为。只是师父当年认为武功无大用,弟子原最赞同,如今却有异议,不仅为健身,还需防身。”

甘草点头叹道:“安史乱后,世风日下。原以为江南可以安居太平,如今看来,太平的气运也将尽了。”吩咐甘遂:“自今日起,众弟子加强习武。”
五十五、报应

狄大北药奇货,沙仁便走动得勤些。偏巧狄大好佛,沙仁自然从小便为强灌了不少经文,此刻正可与狄大讲经,二人便愈加投缘。

沙仁道:“沙洲张义潮如今以河湟归唐,天下一统,怕是大唐又要兴盛。太平岁月,正好做生意,师弟却想到西域走上一遭,互通两处药材,怕不有大利。”

狄大点头道:“果然好机会,只是彼处不太平,莫为回鹘吐蕃人抢掠。”

沙仁道:“吐蕃如今内乱,哪里顾得扰唐。却是需防着些回鹘人。”

狄大道:“吐蕃强盛多年,怎会一朝便落了,俗话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沙仁道:“这却是不尊佛的报应。”

狄大道:“愿闻其详。”

沙仁道:“国清寺有自吐蕃西来的游方僧,平素喜欢听他说话。原本吐蕃赞普赤祖德赞敬佛,用活佛钵阐布主管国事,却被那些夜叉转生的贵族诬陷钵阐布与王妃私通,赞普持心不定,便杀了钵阐布。赞普便遭到报应,被那些夜叉杀了。”

狄大道:“便遭现世报了。”

沙仁道:“赞普的兄弟达玛本是牛魔王下凡,做了赞普,便开始毁佛,封佛寺毁经典杀高僧,强迫僧众还俗做屠夫猎人。”

狄大道:“比武宗还狠些。”

沙仁低声道:“所以报应更狠,武宗服丹药死的,达玛却是被僧人杀的。他死之后,两个儿子争位,吐蕃大乱,河湟的节度使和旁边的节度使也打得不可开交,如今两败俱伤,张义潮才趁机光复了河湟。”

狄大道:“如此讲吐蕃是不用怕了。”

沙仁道:“不用怕。再道我有度牒在手,如今再剃了头穿僧衣便是。河湟西域一带,皆是敬佛的。”

沙仁果然便往河湟去,嘱托狄大照顾生意。

一连数月不归,狄大便也有些着急,到天台代为看望过沙仁儿子,再到国清寺上香,看望李路师门,一切事毕,回杭州来寻刘寄奴。

刘寄奴道:“沙师弟往河湟去,怕不是路。如今河湟虽归唐,只胡汉杂处,一乱纷纷。河渭之地,还是原先蕃将驻守,张义潮辖制不得。”

狄大道:“至多便如成德。”

刘寄奴道:“我三年任期将满,不知还能否升迁别任。万事不怕,便只怕调往边地。”

狄大道:“你岳丈靠山大,怕怎的。”

刘寄奴道:“岳丈任期也将满,年岁又大,难说得紧。”

狄大道:“如此你须早做打算。”

刘寄奴道:“近日便做此想,只自从赵五伏法后,杭州太平,无有立功机会。”

狄大道:“事在人为,不平事日日有之,盗贼不见,小偷小摸终究不绝。便药行之中,昧心逐利者多矣。”

刘寄奴便有所动,暗使人巡查,则药店卖假货者虽少,以次充好者大有人在,便众安堂分店中亦有不免。

碍着云娘脸面,众安堂自然动不得。其余各店中,多从狄大处进过北药,刘寄奴便密请狄大甄选。

狄大与这些店交情也不过尔耳,哪里鉴别得出。只交往者曾论过佛敬佛者,狄大便引为知己。

刘寄奴暗中布网,一时收网,入网者便尽是平素不敬佛者。

于是行内纷传,天网恢恢,报应不爽,平时不敬佛,今日便遭殃。

也有人道:“佛使人向善,敬佛者要积善因,得善果,自然要小心奉法,莫迷信也。”

被抓之人中偏有一人礼佛甚笃,大呼冤枉。

刘寄奴便当面诘问道:“你大呼冤枉,可曾本尉手无实证,抓错你了么。”

那人道:“大人却未抓错,只小人拜错了佛。”

刘寄奴道:“所拜何佛?”

那人道:“与他人一般,拜如来佛祖药王菩萨。”

刘寄奴道:“何错之有?”

那人道:“小人到剡山石城寺求佛保佑,敬了香火。归来却不拜弥勒,反拜药王菩萨,想来是弥勒佛祖怪罪。”

狄大可怜此人,向刘寄奴道:“此人性情愚钝,却礼佛虔诚,想来也坏不到哪去。”刘寄奴便放了他去。

那人出狱,晓得狄大斡旋,亲来拜谢,感激涕零,呼为活佛。

狄大道:“你拜我做甚,既知错了,还不到石城。”那人大悟,忙备得丰厚香火往石城寺答谢大佛。

那些被羁押的药店掌柜,此刻惟有痛悔流涕,各各认错,交赎金请菩萨,保证不再欺民,好容易脱身。

刘寄奴整肃药市,百姓称快,将临卸任,万民欢送。到了东都述职,政绩斐然,便委为并州某县县令。
五十六、妒忌

云娘此刻看着君娘微笑。

三春季节,莫谷携君娘得便来游西湖,一路悉心照顾。

君娘便有些羞却,在云娘面前更觉不自在。

偏偏是怕什么便遇什么,云娘笑道:“君娘妹妹如今还做男装否?”

莫谷道:“日常为唐掌柜做帐,便做男装。”

云娘道:“妹妹着女装竟如此姣美,着男装便是英俊后生,我这女婢翠环却还着了迷。”那女婢还在,嘿嘿窃笑。

君娘平素能言善辩,如今却觉张不得口。

莫谷笑一笑,便想道:“那及云娘风韵。”忽觉不妥,哪有当着妻子如此夸赞旁人的。

三人便在湖边聊起些文人雅事,等待狄大。

云娘道:“妹妹平素最喜何书?”

君娘透口气道:“讲来令姐姐笑话,最爱看些传奇杂记。”

云娘道:“这有甚么,谁人不爱看。这些传奇虽不是圣贤经典,却也是微言正义,劝人向善的,何况读来浅白易懂,情节迷离,可以解颐。”

君娘笑道:“尤其如《启颜录》,读来实在令人喷饭。”

云娘笑道:“我却看过《御史台记》,中有《任环》一章,妹妹读过否?”

君娘道:“却不曾读。”

云娘嬉笑读道:“唐管国公任环酷怕妻。太宗以功赐二侍子,环拜谢,不敢以归。太宗召其妻,赐酒。谓之曰:‘妇人妒忌,合当七出。若能改行无妒,则无饮此酒。不尔,可饮之。’曰:‘妾不能改妒,请饮酒。’遂饮之。比醉归。与其家死诀。其实非鸩也,既不死。他日,杜正伦讥弄环。环曰:‘妇当怕者三,初娶之时,端居若菩萨,岂有人不怕菩萨耶。既长生男女,如养儿大虫,岂有人不怕大虫耶。年老面皱,如鸠盘荼鬼,岂有人不怕鬼耶。以此怕妇,亦何怪焉。’闻者欢喜。”

莫谷嘿然而笑。云娘分明见他疼爱君娘,有意取笑。

君娘笑道:“姐姐好生促狭。”

云娘嬉笑道:“妹妹果然不妒乎?不如将翠环送与莫郎。”

君娘果然着急,脸色泛红,待要回绝,一时觉察中计,便不言语,只笑望着莫谷。

云娘笑道:“此时模样果然便象菩萨。”

君娘反唇道:“莫不成尊夫便不惜姐姐?”

云娘脸色闪过一丝阴暗,莫谷看得明白,二人对望一眼。云娘自嘲道:“只怕我便是养儿大虫。”

翠环立在身后掩口窃笑,多望莫谷两眼。

云娘关切道:“莫郎如今身体可复原?”

莫谷笑道:“更胜往日。”

云娘道:“听闻你运筹颇妙,平素又读何书?”

莫谷道:“过奖了,不过一时运气,略逞小技而已。读书颇杂,三史必读,然后《鬼谷子》《孙子》各类兵书,河图洛书诸类术算之书,诏制律令,地理县志,考工百科,再之医家粗略,未能深谙。”

云娘道:“四书五经可看?”

莫谷道:“这个自然。四书五经便是它书的衡器,胸无准绳,书杂必妄。”

云娘道:“不如去应科举。”

莫谷笑道:“才思不足。平素做诗皆不甚工整,何况临场做赋。”

云娘道:“多多习练便是。再道不应进士科,也可以考取明经、三史、明算。”

莫谷笑道:“我读书只为会心明志,却背诵不来,不耐寒窗十年去读死书。”

云娘摇头笑道:“辜负你天分了。”

莫谷道:“我出身又非江陵钜鹿望族,便算辛苦钻营,也未见得能如何。何况天分不过尔耳,性情却固执痴狂,总有几分自知之明。”

云娘嫣然一笑。

待得晚间别了众人,君娘笑道:“奈何辜负人家好意?”

莫谷道:“我性情本不适合功名。”

君娘笑道:“我所指翠环。”

莫谷失笑道:“玩笑罢了。你果然妒忌了,可是七出之条。”

君娘道:“我尚未正式嫁与你,何谈七出。”一时便又不开心。

莫谷道:“你便是我妻子,有何异议,还怕我负心不成?便向你保证决不纳妾。”

君娘幽幽道:“我却担不起妒妇之名。”

莫谷笑道:“翠环中意的可是你。”

君娘不禁失笑,宽了心,却又打趣莫谷:“云娘已是他人妇。”

莫谷道:“与我何干,平白吃醋。”

君娘笑道:“你二人面对着我,依旧‘你我’相称,怎不怕过分。”

莫谷无奈道:“此事无奈。究不知应唤师姐还是师妹。”

君娘笑道:“也便是欺负我,倘若他日在云娘丈夫面前‘你我’相称,小心吃到老拳。”

莫谷笑道:“不见为妙。”
五十七、卖奴

   京师长安果然不同别处,沙仁只身着僧装入城,便处处有人主动行礼布施,倒使得沙仁一时舍不得离去。

就此盘桓数日,在太平寺借住。虽然不是一宗,总是沙门总号旗下。

这日沙仁遇见一队波斯商队,便结伴西行,将马匹换成骆驼,一路风餐露宿,飞沙戈壁,平安到达沙州。

沙仁初次西来,不敢再深入西域,便在沙州出货。

远途贩运,开支虽大,利润却也不薄。沙仁得了利,便在市集采办物事。

沙州扼守咽喉,西域吐蕃物品比比皆是,便是波斯大食天竺的物品也有之。沙仁眼却看花也,唯只不解行情,不敢便买。

隔数日再到市集,心中有了主意,只选贵重药材雪莲虫草等物,便于携带,如此还可节省脚力骆驼。

选购完毕,还有些银两留做盘缠。

再行数十步,当街有一女婢叫卖。那女子年方十五六岁,皮肤白皙,深目高鼻,看来便是西域人氏。

沙仁便有些心动,他婚姻不就,常觉寂寞,偶尔徜徉花街柳巷,也总不是长久之计。如今见着女婢姿色不差,沙仁便想买来,不单可解寂寞,只需带回江南,这女婢身价便会大涨。

如此美事,沙仁自然不放,不想一问之下,价格却高。

沙仁道:“寻常女口不过三五十两,便算高些也过不得百两,你如何张口二百,欺我不知?”

那卖者笑道:“和尚有所不知,这女口能歌善舞,本是骑都尉所宠,只因事得罪将军,这才来卖,二百两却是贱了。”

沙仁道:“便试歌舞来看。”

那女婢无奈卖者威逼,只得当街跳一曲胡旋舞。

沙仁见女婢果然歌舞皆妙,立意要买,便讨价还价:“我现银不足,便以此五匹千里明驼相抵。”

那卖者道:“欺我不识?你这五匹骆驼羸瘦,总值不过百两。”

再讨价还价一番,差距依旧有的四十两。沙仁便道:“再休异议,便加上小奴一名。”他从杭州出来,原带着阮风与一名小奴,到长安后阮风往并州寻刘寄奴处采办北药。

那小奴泣道:“一路西来,忠心耿耿。小奴本是闽越人,离家千里侍奉主人,如今离家更是万里,还望主人垂怜。”

沙仁作色道:“你既为奴,何来旧家?哪管千里万里,主人家便是家。此地虽远,总是大唐,这女口更不知几万里路,却依旧懂得歌舞娱人。”

那卖者笑道:“小奴缺了调教,便交与我办。”当下成交。

沙仁便要带那女婢东行,却有几名骑兵来道:“将军心念小婢,不欲卖了。”

那卖者道:“业已卖与和尚。”

那骑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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