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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怒拔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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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恕不得你,而是人都死了,要怨也有所不能。”

“要做事就不能怕人怨,这是当年总堂主常常督导的。”

“你已非当年吴下阿蒙,金风细雨楼应要对你刮目相看。”

“全仗大堂主成全,我才能活到今天,我再不痛改前非,就是辜负大堂主对我活命之恩,当年总堂主对我的厚爱。”

“这些都是废话。你本是人材,胡混过活,只是虚度光阴。人可以对不起别人,但不可以对不起自己。你尽做些自毁的事,那就算是白活了这一趟。”

“是。”

“你可知道“雷家五大天王”因何失败身死?”

“他们太过意气用事,欠缺周详考虑。轻敌足以致命。他们低估了苏梦枕,而且还少算了个白愁飞。另外,雷总堂主的口梅毒口计划,也有……点……”

“你尽说无妨。”

“我在这叁个月来遍查资料宗卷,雷总堂主所设计的田梅毒行动”,暗杀部署跟当日沈虎禅在松林溪小月桥暗杀“杀手王”省无名,说来非常相近。”

“哦?”

“省无名是“海眼帮”辈分最高的宿耆,沈虎禅在十五岁时就下战书,难得省无名却不轻敌,严加防范。有口他带同七十馀名护卫乘骄经过小月桥,轿底忽然被枪刺破,穿入轿中,但桥下狙击者尚未撒手,假扮成其中之一名护卫的省无名已突然杀到,不过,他却没有料到:那狙击者只是个幌子,那是唐宝牛,真正的沈虎禅匿伏在水里,俟他一跃下来,立即杀出,省无名到头来还是死在沈虎禅刀下。在桥底下伏击,这法子跟沈虎禅杀省无名之役颇为相似,苏梦枕不可能全无警惕。”

“你对白愁飞的一口气连杀五大高手,又有什麽着法?

“其实苏梦枕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白愁飞。苏梦枕武功再高,也只是头跛了腿的老虎,白愁飞却是长了翅膀的豹子。目下金风细雨楼里,苏梦忱卧病、王小石无心理事、杨无邪集中在楼内搅组织,只有白愁飞步步为营、声誉日隆、地位高升,而且手段非常。”

“所以要毁金风细雨楼,先得杀苏梦枕;要杀苏梦枕,须除白愁飞?”

“是。”“你的推断,看来很有长足的进步,但还是失诸偏颇。”

“我斗胆说这麽多,其实便是为能得大堂主赐教。”

“你刚才所谈的,其实不是持平之见,而是成败论断。一件事情发生了之後,总会有些後知後觉的意见,说自己一早已见及此云云,你的论见还算精确,勉强可列为後知先觉。试想:假如“雷家五大天王”这次成功得手,他日江湖上人又会怎麽个论法?很可能使会说:

士气可用,化悲愤为力量,雷家五天王秉承了雷损的遗志,得报深仇。也可能会说:苏梦枕杀雷损後,太过大意,以为狄某不敢反击,没料到霹雳堂雷门的人泯不畏死,终於授首。假若此役中自愁飞被杀,议论的人又会说:白愁飞不自量力,想当苏梦枕第二,结果,给苏梦枕借刀杀人,作了牺牲品。反正,无论是何种情状,论者总会有道理,也懂趁风转舵、借风转向,故此,这不是让是论非,而是成败论英雄。成,所作所为都变成了英明抉择;败,一举一动都予人诟病,这种话,是听不得的。”

“大堂主说的是。我在论述的时候,的确有受到眼前成败结果的影响,左右了判别的能力。”

“人人如是,自所难免,这也怪不得你。不过,右雨点,无论成败,都是该予以注意的:第一,雷山、雷重、雷公、雷鸣、雷劈的确是雷总堂主的好兄弟。就算雷总堂主死了,他们也不忘记他的恩情。一个人如果没有患难与共的兄弟,就很容易自鸣清高,自告台阶,表示自己才不搅这一套无聊东西,但事实上,他只是求之不得,根本不知道人生难得有真正兄弟,像获得知音共鸣一般,是可遇不可汞的。我没有跟什麽人结拜过,所以我说这番话连自己都骂在内,可算是公平的,我们不可轻视这种力量。如果苏梦枕和白愁飞、王小石也有这等交情,那确是不可忽视的,因为王小石和白愁飞,不论智略武功,都要远胜雷门五天王。”

“……”

“第二,白愁飞今天虽然大捷,但他至少犯了两项错误。一是他出手太早,我看“吉祥如意”四人,也未必制不了雷门五天王,白愁飞急着出手,无疑一定有他的目的。他是志在表现?为何要表现给这四名手下看呢?着实教人费解。二是白愁飞不该发葬雷家五人,因为这样一来,谁都知道他就是凶手,日後,江南雷家的人,决不会放过他,他这样做,无疑与雷门结下深仇。”.

“大堂主的意思是……了”

“白愁飞这样做,必定有他的原故,倘不是个蠢人。”

“以属下之见,苏:白、王叁人之间,不见得是相处得太好。”

何以见得?

“如果他们真的那麽肝胆相照、安危与共,王小石实在不必要在这风头火势下离开金夙细雨楼,去金石坊一边卖画一边替人专医跌打了。王小石当然也不是个蟊人。”

“北京城里的蠢人是越来越少了,资质差一点的人都沉淀下去,只剩下强者冒土来,冒的人多了,要互相挤兑,挤掉对方来挣一存身之地;”狄飞惊悠悠然的说:“苏梦枕也曾差杨无邪过来说项,条件是让我坐第四把交椅,并主掌六分半堂,但必须先解决雷损。我那时侯虚与委蛇,以便进行总堂主的反击大计。在那种情形下,我加盟与否对他而言举足轻重,但苏梦枕仍只让我当老四,可见得他对这两人的器重。王小石真要是无志於此,就不会仍留在城里了。天下偌大,卖字卖画,驳骨疗伤,那个地方不能干?所以,我觉得要毁金风细雨楼,得要先杀苏梦枕;要杀苏梦枕,就要先诛白愁飞。要杀白愁飞,先得解决王小石。”

他评断事情的时候,理路分明,有条不紊,语音也平静稳定,就像是在叙述一些跟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一般:“苏梦枕好比是北斗星之首的紫微星,领袖群雄,雄才伟略;白愁飞则是他的七杀星,为他破关攻城,而又能独当一面;王小石则似是他的破军星,冲锋陷阵,城镇边疆。至於杨无邪,则是他的天相星,替他掌管印权、运筹帷幄,而郭东神、刀南神印加性辅、右弼,守护呼应,所以,他们四人的组合,是一环接一环密接的,防护森严,在没有觑出他们的弱点与罩门之前,贸然发动攻击,就算以总堂主之才与盖世武功,一样得要败北。”

林哥哥小心翼翼地间:“那麽,我们现在只有静待时机了?”

“一面等,一面点些火、掘些土、洒些水,金风细雨楼就像一大堆扎在一起的木材,再坚固也耐不住长期的侵蚀,我们等下去,敌手会不耐烦,或会有疏忽,而时局也很可能会转向我们有利;”狄飞惊把双手拢在袖子里,这动作颇似雷损在世时候的习惯,道:“何况,现在就有人找上了王小石,王小石也找上了别人的麻烦。”

林哥哥自从在一年前受过大挫之後,变得很小心,事事谨慎处理,不间不该问的,该问的时候一定问,所以他稍微衡度了一下,才诫的间:“谁找上王小石的麻烦?”

他揣测狄飞惊这样说了,便是等他来问。

如果他问了,狄飞惊便会说下去。

狄飞惊果然回答:“龙八太爷。”

林哥哥不禁心里一亮:任何人惹上了龙八太爷,这一辈子只怕都不敢再惹麻烦,甚至不能再惹麻烦了。谁都知道龙八的背後是什麽人在撑腰。朝里上下都有这样的传说:宁可得罪皇帝,也不敢得罪这个人。

林哥哥觉得很庆幸。

他知道他问对了。

——王小石惹了这麽个天大的麻烦,狄飞惊自然很乐意告诉他人知晓。

是以他再问:“王小石找的是什麽人的麻烦?”

狄飞惊脸上微微带着诡秘的微笑,这使得他看来更邪气得好看。

这央他的同答就只有两个字:

“先生。”

“狄飞惊脸上微笑看,心中却省惕到:自己跟雷总堂主太长的时日了,他还是惯於作一个观察者,雷总重土问他意见时,他使不论断、提意见,可是雷损现在不在了,他却有意无意,造成部下对他求教徵询,他也藉机说出一些独到之见。”

可是这算什麽?

让部下多了解自己,会带来什麽好处?

而让部属太了解自己,却肯定会带来极大的危机(雷损死了,他现在就坐在雷损的位子上,做着雷损的事,互有与雷损同等的地位。”

“他就是雷损!”

“他怎能到现在还做狄飞惊!”

“就算他仍是狄飞惊,但狄飞惊已不是狄飞惊了!”

他在心潮起伏的时候,林哥哥似乎还被那“先生”二字所震愕,一时没说出什麽话、也没问得出什麽话来。

第三章跛脚鸭的出场

王小石几乎什麽话都能骂得出口来。

他已失去了好脾性。

更失去了耐性。

温柔说要来帮他店子里的忙。他本来还不算很忙,但温柔一到,他就真的忙了,因为温柔在短短半个时辰里,总共打翻了他两次砚台、弄脏了他叁幅字画、撕破了他一张绢帛勺打破了他叁只药瓶.一口药煲、两只药罐。

温柔还把方子对调给了不同的病人,要不是发现得早,这可要闹出人命:而温柔也确有过人之能,还能在同一时间,踏得王小石店裹那只老猫惨叫八大声之後,又蹂着了一个给耙齿锉伤了脚踝的病人,并且在人猫惨里声中,她撞到一个正在喝药镇胎怀孕十个月的妇人,其他搞砸的事情,还不胜枚举。

王小石几乎里喝叱她。

只是“几乎”。

他还没有

温柔已经嘴一扁、眉一蹙、快要哭将出来了

而且,已经哭出来了。

这一来,王小石就更忙了。

简直忙到不可开交了。

“你不要哭,你为什麽哭?你不要哭。好不好?你哭,人家以为我欺负你啊。”他一面要向温柔解释,一面要向人客赔罪,还要向他情急之际拿布给那孕妇抹揩时被人骂为“淫徒”而道歉。

“你骂人”

“我没骂:”王小石急得直蹂脚,因为门口又进来了一个手臂关节起码断了叁虚的伤者“我还没骂呀:”

“可是,你,你,你你,你你你……”温柔哇地希哩花啦她哭了出来:“你对人家变了脸色:”

梨花带雨。

状甚凄楚。

於是旁观者,尤其是刚进来,不明就里的人,就纷纷来指斥王小石的不是了。

王小石有冤无路诉,只好低声下气道:“你不要哭呀:”温柔哇的一声,哭得更响,王小石只好挨近了些,央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忽听“噗嗤”一声,温柔竟破涕为笑,她美得像沾雨盛露的花容,更清丽可人,王小石看得一呆,温柔道:卞看你以後还敢欺负我不?”

王小石喃喃地道:“你不欺负我已经很好的了。

温柔听不清楚,眉头一皱道:“你说什麽?”王小石吓得吞四口空气叁口唾液,忙道:

“我什麽也没说。

温柔歪看头去端详他,王小石被她看得混身不自在,双颊也有些烘热起来。

“真的?

“真的。”

“没骗我?”

“你别这样看人嘛:”

“怎麽?我这样看人不行啊?”

“不是不行……”王小石接下去只有长叹一声。

“那是什麽?”温柔居然仍不放过。

“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子?”王小石只好说。

“女孩子?女孩子就不能看人呀?”

“你知不知道你的样子……”王小石感觉自己像是被人逼供。

“我的样子?”温柔又一偏首,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双手背在身後,千指交缠着,花枝乱颤的问:“我的样子怎麽了?”

这时,又有一个伤者,左腕妞脱了臼,王小石如获救星,赶忙过去救治。

温柔却还不甘心,也凑过去,东看西着,都看得不耐烦,用手抽拍王小石的肩胛,道:

“暧,小石头,你知不知道昨天我去找那老阿飞玩,他可怎麽了?”

王小石低声道:“哦?你昨天找他玩来了?”

温柔又是没听清楚。一张笑靥又趋了过去:“嗯?”

王小石只闻一阵如兰似麝其实是她髻上那朵野姜花的香味,清得人心人肺,只说:“没什麽。”

温柔没好气地问道:“怎麽你们说话都像鬼吃泥一般?”王小石一个不小心,下手重了,那伤者竟闷哼了一声,却不痛叫出声,王小石连忙致歉,道说:“他也是跟你这样说话?

王小石又去看顾另一人足膝关节卸脱的情形,见温柔没同答便说:“那个会飞的呀,哼哼。”

“你说他呀”温柔一说到他就牙痒痒:“你知道他昨天怎麽说?他叫我别那样看着他,再看,他会把我吃了。我看他是饿疯了,天天在楼子里忙,跟你一样,全没点人味儿了。”

王小石哼哼嘿嘿的道:“你没看见吗?我是真忙。”刚好又进来了一个颈骨扭伤的,可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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