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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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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山,游手好闲,有豪气,有做骨,更有的是钱,平生最喜交友和郊游。

楚山住的地方,离上方山一带两百七十多里,他从未听说过余音寺。可是,命运把楚山和余音寺拉上关系,只透过楚山性格里喜欢交朋友和远游,便像吴刚留在月宫里伐桂、许仙偏遇着法海无可改变。

楚山有一位飞扬跳脱的朋友,叫做岳起,楚山为了找他,赶百多里的路。

岳起却赴上方山找高晚息去了,故此,楚山赶到上方寺,不但找到一向乐天无忧的岳起,还寻着整天愁眉苦脸的高晚息,而且也见到这两人新交的一个朋友,叫做林醉。

林醉不笑的时候像一座小小的精致的瓷器,连用来插花都觉得太鲁莽,笑的时候,酒醉的人见了,像喝了杯解酒的清茶,怕热的人见了,像饮了口消暑的清水。

林醉是男孩子,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清甜的。可人的。

楚山不懂为什么。

他生平结交无数,什么好朋友都有过,但只要一时半刻,见不着林醉,就会不快乐。

林醉又常常人影不见,楚山也不能一天到晚抓住高晚息。岳起陪他郊游。喝酒,所以楚山便迷迷茫茫的,晚上放出来的游魂过了鸡鸣五更还忘了回去似的,在城中游荡,忽听远处山巅有阵阵钟鸣,人们都合十梵唱,楚山便循钟声上了山,人了寺。

这一带近年发生的灾劫特别多,到“余音寺”来上香求神的也更多。

在香烟袅绕中,楚山给熏着了眼,眼泪像嚼着了柠皮的唾液涌上来,楚山便想打个香火少的地方靠着。

这时刚好有几个香客跟寺中僧人发生争执,楚山一直往内殿那口比寺门还大的古钟走去,谁也没有留意。

古钟后香火烟浓得像火灾后般稠浓,楚山一面揩着泪水,忽瞥见神龛古神鸠的塑像,十分狞狰,好像漆黑里一记雷电闪照在罗刹夜叉的恶脸上。

楚山吃了一惊,怎么这供奉的神明竟是这个样子?忽听背后所倚的古钟,微微有些声响。

楚山心忖:莫非是神鸠显灵?这口钟一向不是高吊梁上的么?怎么今日却在此处?少年好玩之心大起,也用手掌在古钟上击了两下,再仔细去听,钟内也似微响了两声。

楚山这下听清楚了:敢情钟内有人?他又因这发现而得意地拍了两下,心想:这些和尚装神弄鬼骗人钱财,所谓古钟不敲自响,原来是藏了个“自己人”在里面。

他拍了这口钟两下,也不理有无回应,便离开了,他心里盘算的是:这也不必挡人财路,不想揭破此事,不过把林醉。岳起、高晚息叫来,看看自己的发现,也是件威风的事。

只是他临走之前拍这两下,却给一个眼梢像用一条看不见的绳子吊到鬓边去的中年僧人看在眼里。

楚山回到“飞雷小筑”,那是他们儿个常聚面之所,正踱过小虹桥,没有听到笑声,知道他们还没有回来,心里很是失望。

风里只有飞雷小筑门前风铃清脆的响。

楚山忽听背后有人叫了他一声:“施主。”他回过身,就看到一双几乎从太阳穴斜长到鬓边去的眼睛。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是名和尚。

楚山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之间,两根钢锥,破桥板而出,自脚心穿透脚背。

楚山狂嚎一声,吊眼和尚平飞而起,双掌向他平平拍出。

楚山临危不乱,双掌平胸推出,接个结实,却觉对方掌力并不如何之际,突觉掌心俱是一痛,原来已给两根几近透明的锐刺穿破!

楚山狂嚎,忍痛长空拔起,吊眼僧人衣袖一扬,一蓬尖刺,全打入楚山体内。

楚山落人溪中。

他双脚刚沾上水,足踝已给水中两名僧人斩断;他还未及抵抗,双手又被戒刀砍去;他张口欲呼,吊眼僧人足尖倒钩,倒栽下来,,左手抓住他下颚一扳,右手一拔,把他的舌头抽拔了出来。

楚山的惨呼成了吞血的闷响。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道:“刚才是楚山的叫声?”

“楚山?”“楚山?”“楚山,你在哪里?”三名僧人互觑一眼,把楚山按人溪中,再光头一伏,潜在水里,虎鲨般破浪而去。

来人有三个。

三人发现了破桥,跟着看见了血溪,接着有两个人飞掠下溪把楚山抱了上来。

这不过是刹那的功夫,楚山这时已变得没有手,没有脚,不复人形。

他有话,却说不出。写不出来。

但他心里却很清楚,甚至清楚这最后一线的清楚,快要永远消失了。

“楚山,谁把你弄成这样子的?”

“谁害你的,楚山?”

他们抱着楚山进屋。经过门榻时,楚山突然一张口,“格”地咬下门上一个风铃,含在溢血的嘴里,头一歪,终于断了气。

在门槛里外的三个人,怔住,看着楚山像地底温泉般涌溅着血液的嘴,以及挂在唇边染血的风铃。

二、风铃有什么秘窑

三个人,看着无声流着的血和无声的风铃,三个人都没有作声。

良久,岳起涩声道:“他死了。”

高晚息和林醉没有出声。

岳起激动地道:“他是给人害死的!”

他颤声吼道:“是谁害死他的?”

高晚息忽道:“风铃。”

岳起一怔,道:“风铃?”

高晚息道:“只要我找出风铃的意义,就能找出害他的人是谁。”

岳起诧异地问:“那风铃什么意思?”

高晚息无言,只叹了一口气。

林醉忽插口说话,只说了一个字:“钟。”然后补充道:“余音寺那口古钟。”

高晚息问:“为什么是余音寺的钟?”

林醉一直在负背的手递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只切断的手,掌心穿透,手指屈勾,其中拇。食二指,紧紧握住一枚念珠。

林醉清晰地道:“你们下桥去涝楚山上来的时候,我在河边捡了这只手。”

他的声音如风铃微响般的清:“楚山断手前,抓的是念珠,临死前,咬下一个钟形的风铃,你说,如果不是跟寺庙和尚有关。。。”

岳起怒喝:“我们去余音寺!”

高晚息喝止:“不可!”

岳起几乎跳了起来:“难道就让楚山白死吗?”

高晚息长叹道:“不是不去,而是不可以这样去。”他补充道:“这样去,余音寺的和尚一个甩手不认,只有打草惊蛇的份儿。”

林醉在这时候问了一句:“两位可知道这附近几个乡镇,最近发生耸人听闻的事?”

岳起摇道。

高晚息道:“这几个月来,失踪的正经妇人。黄花闺女,没有七十也有六十五名,报上县太爷,派了十几个衙差捕快,一点头绪都没有摸出来。”

岳起忿忿然道:“这些狗官,贪功不立功,爱钱不办事,真是王八!”

高晚息笑了一笑,由于他苦口苦脸,这一笑当真哭笑不分:“这贪官叫岳雨肪,外面的人都叫他‘鳄鱼王’,吃人不吐骨头,还跟你同宗哩!他那几个宝贝儿子也都不是东西!”

岳起气得什么似的:“我呸!居然跟我同姓!”

高晚息反问林醉:“你为什么要问起最近的妇女失踪案?”

林醉道:“我沿路几天来问过,那些女子失踪前,多给相师。乱童,术士指出灾劫临头,她们多数都到余音寺求神庇佑,结果,心诚者兔于难,其他都……”

他说话时神态清劲中带一抹爽朗的英姿。

高晚息接道:“结果,她们有的连家人一起失踪。”

林醉道:“我怀疑问题出在余音寺。”

高晚息道:“楚山死前,给人拔了舌头,敢情发现了秘密,有人不让他说出去。…

岳起怔怔地道:“难道……难道你们是说……余音寺就是掳劫良家妇女的主谋,楚山发现了这秘密,就……”

林醉打断道:“我们不知道。”

高晚息道:“要想知道,只有去查。”

林醉一笑道:“余音寺很有实力,从县衙到州府,他们都有不少捐献,上上下下都打通。”他这一笑,连艳丽女子看了会自嫌俗气,,清丽女子瞧了会自觉装作。“所以不能明查,只能暗访。。。”

高晚息也笑道:“暗访的人选除了你,再也没有别人更恰当。”

林醉嫣然一笑道:“你看出来了?”

高晚息八字眉一捺,像舞狮舞龙的大头佛永远是那表情:“早就看出来了!”

岳起傻愣愣地间:“看出来什么?”

林醉撷上儒帽,一披长发,妩媚地一笑道:“看出来我是个女子。”这一笑之美,可以令人原谅烽火戏诸侯乃出自衷心,造酒池肉林摘星楼的情非得已。

三、庙遇

林醉挽着盛香烛的竹篓,细碎的莲步,丽挽的宫譬,低垂的娥眉,刚好阳光照在她秀气的鼻尖上,白玉似的一点,来烧香拜佛的人,男的不自禁以为诚心动了天与这女子有缘,女的妒羡为什么不生出来便有她三分的美。

林醉微止步,一抬头,看见石阶上高大矗立的余音寺,像一头巨兽正张着千年的大口。

她又低下头,轻细的碎步,走完石阶,走人神殿。

她奉置了铅宝,掏出了香烛,齐了齐香头,便去炉前点火,队所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她:“女施主。”

她一回眸,便看见一个和尚,年纪应已很老,但五官却给人一种艳丽的感觉,在他身旁,有两个小沙弥,瞧他服节,知道他在余音寺位份极高,便合十道:“大师有何指教?”

僧人道:“女施主脸上妖气满布。若不及时请求方丈师兄作贮除妖,只怕在劫难逃!”

林醉佯惊道:“那………”

艳色僧人正色道:“女施主大可放心,贫僧天刀,汞为余音寺副主持。”

林醉“喔”了一声道:“余音寺三名徽天忍,天刀,天心三位大师,是万家生佛,人所虔奉,得大师指点明路,小女子就不怕了。”

天刀大师道:“请随我来。”林醉跟天刀人了内殿,只见大殿的稠烟,攻到了此处,因为阴黯挤奎的关系,加上这里的灯火,变成一团一团墨汁化水似的,很难辩清事物。

天刀大师沉声道:“跪下。”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但又有一股飘忽的邪气,真如一只母鸡啼出雄鸡的声音一样突兀。

林醉依言跪下。

大刀道:“抬头。”

林醉抬首,烟雾浮沉。

天刀又喝令道:“直视神像。”

林醉只见浓烟处,是一振翅欲飞。长椽碧睛的怒禽,吃了一惊,忽然膝下一空,地下忽裂了一个洞。

林醉虽在惊疑之中,但早有准备,右手袖中霍地一声,射出一道剑光,“笃”地射人屋顶木梁上,林醉手腕一扯剑未所系的细长银练,乌发激扬,人己离地飞升。

天刀怒叱:“果然是来搞场的!”刷地拔出象鼻刀,刀尖向上一举。

林醉正要迎敌下击,忽听梁上轰然厉风,她急往下降,落在侧旁实地,未及闪躲,眼前一黑,“销”的一声,震耳欲聋,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她短剑一挥,“叮”的一响,知道刺中金属硬物,立刻明白此际自己已被梁上巨钟所罩。

巨钟落地发出巨响,外殿善男信女,以及庙外听到的行人游入,以为古神鸠又显灵降威,按余音寺和尚教导,凡巨钟自呜时候只要大声念沸,愈大声愈能多福,于是人人大声梵唱,听不见内殿的杂音。

大刀哈哈笑道:“什么大胆将军派来的女神捕,不过如此而已!”

只见一人飘然落地,双手空空,正是那吊眼和尚,后面跟有两个持戒刀的和尚,只听他也笑道:“二师兄,咱这一下放线。钓到了条美人鱼。”这吊眼和尚正是余音寺内第三号人物天心。

两人想顾而笑,忽听“喀啦”一声,窗梭破裂,两条人影飞跃而入,滚地而起,正是岳起和高晚息。

岳起抽拔出双铜,哈哈笑道:“你们也算作恶多端,机警过人,可惜算漏了一件事。…”

天刀冷冷地道:“什么事?…”

岳起一字一句地道:“‘大胆将军’派‘女神捕’来查案只是幌子的,我才是‘大胆将军’摩下的‘笑脸冷血’岳起!”“冷血”是昔年叱咤风云的“天下四大名捕”之一,岳起被称为“笑脸冷血”,在六扇门中诈傻扮癫,刺探情报,办案精厉,出手迅,确有过人之能,冷血之风。

天心怒道:“就算你是‘笑脸冷血’,又能怎样?”

岳起双锏一挥,道:“不怎样?人赃并获,捉拿归案而已!”话未说完,站在天心身旁的两名僧人,刀风陡起,刀光如电,岳起若退后就得背后中刀,岳起如前进则胸口中刀,不进不退则头腰中刀,纵高伏低也得断手伤脚。

只是岳起既没有断。也没有伤。

他的平棱双锏,打碎了刀光,也打碎了和尚的手,更打碎了和尚的头。

天刀吃惊地战栗道:“你,你敢杀人………”

岳起嘻笑道:“我是‘大胆将军’派出来的人,有金印令符,可先斩后奏,处决俊恶!”突然之间,乍觉背后有急风,原来天心趁天刀跟岳起对语之际,已潜至岳起背后,双掌劈出!

岳起的身子,突然俯倒下去,天心双掌击空,掌势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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