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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济老和尚微微苦笑道:“四先生说得不错,老衲是刚接待过一位香客。”
书生目光凝注,道:“烧早香,都是虔诚善男信女,但虔诚善男信女若没什么要事,似乎用不着大和尚误早课!”
好厉害的眼光!
普济老和尚再次苦笑,道:“面对高明如四先生者,老衲不敢隐瞒,也无从隐瞒,这位香客不是普通香客,老衲疑她是……”
书生截口问了一句:“谁?”
普济老和尚道:“阎七姑!”
书生剑眉陡挑,目闪冷电寒芒:“大和尚,怎么说?”
普济老和尚道:“老衲怀疑她是‘白发鬼妪’阎七姑!”
书生道:“大和尚,这怀疑二字……”
普济老和尚截口说道:“四先生可知十年前正月廿一日,老衲在关外活劈阎七姑那唯一爱徒,‘风流郎君’万俟卿之事?”
书生点头说道:“我听说过,万俟卿为一只‘千年何首乌’,抢物杀人,淫人妻女,凶残毒辣,令人发指,死有余辜,该杀!”
普济老和尚道:“多谢四先生,但这位白发老婆婆却声言她那爱子在关外经商,被盗匪劫物害命,要老衲做做佛事,予以超渡!”
书生道:“劫得什么物件?”
普济老和尚道:“‘千年何首乌’!”
书生眉梢一挑,道:“何时?”
普济老和尚道:“正是十年前正月二十一!”
书生冷冷一笑道:“巧得很,事隔十年……”
“她有说译!”普济老和尚道:“她说她那惨死爱子,最近夜夜托梦,要她为他报仇,善良人家,无力为此厮杀事,已报官缉凶!”
书生眉目再射慑人寒芒:“分明是她,大和尚怎说怀疑?”
普济老和尚苦笑说道:“手持念珠,一心向佛,衣着朴素,丫鬟掺扶,俨然来自大户人家,除那满头白发及言语令老衲动疑外……”
书生一声冷笑,道:“好巧的心思!”
目光凝注,又道:“大和尚,佛事何时做?”
普济老和尚道:“正月二十一,就是明天!”
书生道:“何地?”
普济老和尚道:“本寺!”
书生冷冷笑了笑,道:“来得好快,却令我不解!”
普济老和尚微愕说道:“四先生不解何事?”
书生道:“她怎知大和尚在此?”
对,她怎知这位“毒手魔君”托身佛门,隐迹在此?
普济老和尚默默未语!
显然,他也困惑!
偏殿中,有着片刻沉默……。
须臾,书生突然扬眉笑道:“这件事且莫管他,不管怎么说,庞九洲五人总已知大和尚在此,找到了昔年大仇,大和尚可知她一人来意?”
普济老和尚道:“老衲懵懂,四先生指教!”
“好说!”书生淡淡笑道:“分明是在证实大和尚是否昔年大仇,也带着些预先通知,与示威意味,既知我在此,他五人的胆也太大了些!”
普济老和尚点头未语!
书生淡淡又道:“看来,大和尚必然瞒不过她,她这一趟没有白跑……”
摇摇头,才笑道:“我未起,二先生摊儿未摆,敢情是拿准了我绝想不到他五人会一人早采取行动,拿得很准,拿得很对!”
抬眼深注普济,又道:“大和尚大概本一片虔心,颇费—番苦口!”
普济老和尚默然点头!
书生笑了笑,道:“也显见得并未能收效!”
普济再次点头,仍没说话!
“大和尚!”书生笑道:“佛心难渡暴戾凶人,大和尚这番心意,可以………”
普济老和尚老脸抽搐,突然开口:“老衲敢请四先生再给—次机会。”
书生道:“大和尚,明天你还要一试?”
普济老和尚肃然说道:“不到绝望,老衲绝不放弃!”
书生目光凝注,异彩闪漾,尽射敬佩!
半晌,忽地一叹说道:“行了,大和尚,我听你的。”
普济老和尚合什躬身:“多谢四先生成全!”
书生笑了笑,道:“大和尚,她可曾留下什么?”
普济老和尚道:“仅以金叶—片留赠,别的老衲未见……”
书生截口说道:“大和尚知‘乾坤五凶’所至,不会不留表记!”
普济老和尚略一沉吟,点头说道:“多谢四先生提醒,老衲未曾看过正殿!”
书生微笑不语,转身行向正殿!
普济老和尚随在身后,跟了过去!
进入正殿,书生目光轻扫环顾,立刻皱起眉峰!
他没放过每一个角落!
但,凭他那—双明足以察秋毫的犀利日光,搜遍整座“大雄宝殿”,竟一无所获Qī。shū。ωǎng。,什么也没看见!
别说“乾坤五凶”表记,就是一丝可疑之物也没有!
书生大感不解,皱眉四顾,道:“大和尚,早上值殿的,是那位小师父?”
普济老和尚目注一名小沙弥,道:“叫大慈来!”
小沙弥应声而去!
转瞬间偕同另一名小沙弥由后殿转出,急步而来!
来至近前,刚要躬身施礼!
书生双眉陡挑,目闪寒芒,抬手一指,隔空飞点!
那名值殿小沙弥应指而倒!
普济老和尚右腕倏探,伸手将他扶住!
书生再抬手,运指如飞,连点小沙弥周身八处大穴!
普济老和尚侧顾另一名小沙弥,沉喝说道:“先扶他到房里去!”
另一名小沙弥中楞住了,闻言一震而醒,却不敢多问,扶过那名值殿小沙弥,缓缓走向偏殿!
普济老和尚转注书生,肃然躬身:“多谢四先生,老衲感同身受。”
书生笑道:“我岂能见死不救?”
举步走向神案侧,伸指向那只小木箱中拈出一物!
正是适才那位白发皤皤的老太太,奉做香火钱,灯油钱的那片金叶,黄橙橙的,准值不少,可有点发蓝!
可是,这却是片要命的金叶!
书生目光微注,随即淡笑说道:“我说‘乾坤五凶’怎会破例?这表记可是别出心裁……”
伸手递向普济眼前,接道:“大和尚,你且看看!”
普济老和尚没接,他知道,书生也没意思要他接过去,目光直注,立刻神情震动,脸上变色,闭目合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五人阴险狠毒倍于当年!”
原来,金叶的正面,镌刻着五个狰狞凶恶的鬼脸!
背面,则镌刻着几行小字,字字凶煞,触目惊心:
“索命信符,三刻断魂!”
“阎王注定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书生一笑收手,说道:“大和尚,她志不在小师父而在你,可惜她仍来错了时候,大和尚正值早课,小师父险些做了替死鬼,她认为这等贵重物品,小师父必然呈交大和尚,讵料……”
笑了笑,接道:“看来,他五人也知道我住在‘大相国寺’内,乘我未起,她要杀大和尚于神不知鬼不觉中,厉害!”
目注普济老和尚,又道:“大和尚,我料他五人会提早一天,今夜前来!”
普济老和尚道:“四先生是说……”
书生截口说道:“来看看你大和尚有没有中毒,有没有圆寂!”
普济老和尚默然未语。
书生略—沉吟,笑道:“大和尚,我想到个主意!”
普济老和尚悚然说道:“四先生是要老衲……”
书生点头微笑:“如何?”
普济老和尚沉吟犹豫。
书生目光深注,笑道:“大和尚是怕没有渡化机会?”
普济老和尚点头说道:“四先生高明,老衲正是此意!”
书生笑道:“我担保大和尚准有机会!”
普济老和尚一怔说道:“老衲愚昧!”
书生笑了笑,道:“他五人对大和尚恨到什么程度?”
普济老和尚道:“恨老衲入骨!”
书生道:“既恨大和尚入骨,又复阴险狠毒倍于当年,他五人今前来,如见大和尚已然圆寂,大和尚以为他五人会如何?”
普济老和尚神情一震,悚然合什:“阿弥陀佛,老衲明白了,人死了一百了,仇恨皆没,恩怨全消,老衲不敢做如是想!”
书生微笑说道:“那是大和尚你已身人佛门,以己度人,其实,换个人也不会这么心狠手辣,灭绝人性,大和尚应该不会否认。”
普济老和尚再喧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不敢说!”
书生笑了笑,道:“会不会且莫管他,今夜前来,他五人脱不出这两种可能,如果他五人当真那么令人发指,我认为大和尚似乎不必再枉费口舌……”
普济老和尚截口说道:“假如不如四先生所料呢?”
书生笑道:“这该就是大和尚那渡化机会了。”
普济老和尚道:“四先生是要老衲死而复苏?”
书生道:“不然大和尚如何施展无边佛法?”
普济老和尚也笑了,可笑得有点勉强!
书生看了普济老和尚一眼,道:“大和尚,我跟你打个商量!”
普济老和尚道:“四先生尽请指示!”
“不敢当!”书生微笑说道:“大和尚当知,今夜之可能情形,只有两个!”
普济老和尚点头说道:“老衲知道!”
书生笑了笑道:“大和尚既已以一种可能做机会,那另一种就该给我。”
普济老和尚神情一震,道:“老衲明白了,四先生当真要……”
书生截口说道:“孰可留,孰不可留,大和尚该不会怪我嗜杀?”
普济老和尚道:“老衲不敢!”
书生淡笑说道:“大和尚还没答应我!”
普济老和尚老脸一阵抽搐,闭目合什不语!
正午,“大相国寺”里,突然传出恶耗!
知名的大善人,佛门高僧,普济老和尚圆寂了!
陪着他同时而去的,还有一名小和尚!
圆寂就是圆寂,是修得正果坐化,没有别的原因!
任谁也没有想到别的原因!
修得正果,得道归天,西登极乐,在佛家来说,这该是喜事,可是人终归是人,“大相国寺”里,个个难免悲伤!
“大相国寺”的两扇寺门,跟着关了起来。
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天已传遍开封!
好人死了,善人死了,再遇荒年,还有谁会不辞劳苦,千里托钵地化缘放赈,周济贫苦?
往年,身被恩泽的,甚至没被恩泽的,都同声哀悼,如丧亲人,莫不焚香膜拜,默祷早日成佛!
“大相国寺”前,万头攒动,挤得人更多!
没出顿饭工夫,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但,皆不得其门而入,只右在那广场上,听得阵阵梵呗,声声鱼罄,传扬而出,飘荡空际!
虽然人山人海,却是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人人默悼,个个念佛,情景真挚而感人!
两名黑衣壮汉,挤出了人丛,步履匆匆,直奔城外!
在那开封郊,有一座塔,这座塔名唤“白塔”!
关于“白塔”,有一段神话传说!
才到开封的人,都以为城郊后建的那座“铁塔”,比“白塔”高,其实,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久住开封的老一辈人,都知道“白塔”要高出“铁塔”多多。
只因为有一年“白塔”被雷击,毁了几层!
于是,有人说,“白塔”那上几层,是被“秃尾巴老苍龙”行雨时,不慎用尾巴扫掉了,这一扫,还扫得不近!
那上几层落人东海,至今犹露塔尖!
那个地方没有这种类似神话的传说。
因之,开封城流传了两句歌谣:“铁塔没有白塔高,铁塔只到白塔腰!”
推其用意,不过为白塔叫屈而已!
适时,在那“白塔”的最上一层内,坐着男女五个老人!
由左而右,最左一名,是个身着锦袍的矮胖秃顶老者!
第二名,是个长髯飘拂的青衫黑脸老者!
刀眉、鱼眼,跟常人唯一不同处,是他左手残缺无名指跟小指,两只手,只有八个指头!
居中一名,身材高大、圆眼、凸睛、于思满面,威猛慑人,最扎眼的,是他额前长着大小九颗肉瘤!
第四名,赫然竟是那位烧早香的白发丑陋老大大!
第五名,身材既瘦且高,一身黑袍,长发披散,—张马脸,色呈惨白,不带一丝生人气息!
死板、木然、吊客眉、三角眼,活脱脱的一具僵尸!
更令人寒噤的,是他一双眸子色呈碧绿,略—转动碧青四射,胆小一点儿的,见了他准会当场吓昏!
鬼气阴森,只有三分像人!
这男女五个,长像,衣着虽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般无二,那是个个凶恶阴狠,眉宇间尽现暴戾凶残桀傲之气!
白发老妇人身后,仍垂手侍立着那两丫鬟!
这顶上—层的梯口处,又站着两名黑衣壮汉!
这两名黑衣壮汉,正是适才步履匆匆,挤离“大相国寺”的那两名,瞧样子,是跑腿报信儿的!
不错,听!
居中那头长肉瘤的高大老者,目光凶芒轻扫环顾:“如何?”
八指青衫老者木然说道:“不如何?”
白发老妪目光凝注,道:“怎么说?”
八指青衫老者冷冷说道:“莫忘了,莫老鬼极富心智,其狡猾奸诈,当今宇内无出其右者,我以为没那么容易!”
白发老妪目中凶光—闪,道:“三哥也莫忘了,莫老鬼已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