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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红-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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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目光凝注,微笑点头不语。

魏胖子笑了笑,没再说话,可是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望了望书生,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后脑勺,例嘴一笑,道:“瞧我多糊涂,这半天都没通个姓名,我叫魏清,小镇上都叫我魏胖子,老弟,你呢?”

书生似也才想起,也觉好笑,道:“姓吕,双口吕,单名一个毅字,毅力之毅。”

魏胖子异地遇乡亲,认为值得庆贺一番,以替这位乡亲。

新交的吕毅老弟洗尘名义,吩咐店中伙计准备盛宴一席,邀老帐房做陪,要大吃大喝,作一夕之欢。

书生吕毅才要开口,魏胖子却大笑说道:“老弟放心,这一顿归我请客,不跟你算钱。”拉起书生便往后院行去。

书生坚拒不成,只得叨扰。

书生毕竟是书生,在魏胖子那只又肥又大的巴拿下,他那难以缚鸡的几两力气,根本派不上用场,有挣扎之心,无挣扎之力,蹩眉苦笑,任由魏胖子拖向后院。

魏胖子没有家室,清清净净的一个人儿。

据他说,一个人儿无牵无挂,舒服!

至于“高升客栈”偌大产业,他说得更妙,也显得胸襟洒脱,他说:“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旦伸腿瞪眼儿咽了气,谁稀罕谁拿去!”

这顿饭,生个大男人无拘无束,也许因为有东西填了肚子,书生有了活力跟魏胖子、老帐房两人开怀畅饮,放声谈笑,兴高采烈,欢愉异常。

席间,魏胖子借着酒意要试试这位老弟的青囊卜卦神术灵不灵,哪知不试还好,一试之下,竟使他目瞪口呆,酒醒一三分,惊服无似,疑为天人!

书生坦而言之,历历如绘,有若目睹。

老帐房震惊之余,意动心痒,也要凑凑热闹,他说他经常头昏眼花,请书生妙手一诊。

按说,老年人头昏眼花这是必然现象,可是,书生他并不推辞。

他伸出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只一把脉,便立刻微笑的说出症结。他表示,老帐房年轻时酒色过度,因而老来肾亏体虚,并即席挥毫开方,包管一帖立愈,更戏谑这一切一方,全部奉送。

老帐房老脸通红,并非酒意,窘笑称谢,双手接过。

就这么一席酒,吃到了将近二更……

第二天一早,“高升客栈”门前,摆上了一个卦摊儿。

卦摊儿上,一块桌布直垂桌前。字,是书生的亲笔,左边写的是:一支铁笔分休咎。右边写的是:三个金钱定吉凶。横批;铁口卜卦。

桌上,应用物品一应俱全。

另外,还悬了一块木牌,两边写着:“专治奇疑百症”、“包管药到病除”,正中顶端横写四个大字:妙手回春。

书生吕毅,就坐在摊儿后面,换上了一身新行头,一袭雪白儒衫。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一点不差,瞧他今儿个这身打扮,除了脸仍是黄的,不太好看外,由背影看,十足的潇洒飘逸美书生。

造物确也弄人,这么一个人儿却偏偏让他生了这么一张脸,设若换上一张冠玉般俊面,那真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呢。

头三天,一晃过去,没生意上门,一文钱也没挣到。

本来嘛,才开张,哪行哪样不是这样儿?

尽管魏胖子与老帐房不遗余力地到处宣扬,说店里来了位活神仙,天如因有乡亲关系,摊儿也摆在他门口,不用说,那是吹嘘、夸大、渲染,没人儿肯信。

过路的人,都只投以既诧异又带讪笑意味的目光,却不愿意走近摊前来问津。

书生吕毅对这种看似必然,又好像苗头不对的情形,毫不在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魏胖子却反而有点难过,一番慰劝费了大半夜工夫。

人,究竟禁不起一再宣扬鼓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第四天早饭过后,卦摊儿来了生意,发了利市。

那是个中年粗壮汉子,一身蓝布衣裤,戴着草笠,袖子裤腿卷得老高,手上、腿上都是于泥巴,一望而知是个庄稼汉;他还是抱着灵不灵、试试看的想法。

走到卦摊前,直愣愣地望着书生目毅,劈头一句话,便说:“算卦的,你这卦灵不灵?”

书生吕毅想笑,可是他没笑出声来,望了望面前这半截铁塔,答得妙:“这很难说,我磨破了嘴,说上了天也没用,你老兄何妨试试看?”

庄稼汉,老实人,说话不会拐弯儿,直筒筒地说道:“我本来就是这个打算……”顿了顿,一翻牛眼,说道:”你说话怪好听的,哪儿来的?““北京。”书生目毅答了两个字。

“怪不得。”庄稼汉咧了咧嘴,算是笑,道:“北京,离这儿很远,是么?小时候听我爹说过那儿很热闹,有皇上、宫殿,还有什么大楼,人能挤死人,早就想上北京逛逛,可是不敢去,没盘缠也去不成……”

这倒好,哪像是来问卦的,他一抹嘴,咽了口唾沫还想往下说。

书生吕毅已然微微地皱了皱眉锋,截住话头,道:“老兄,你是看相、占卦?”

庄稼汉停了嘴,还有点不甘心,摸了摸口袋,又愣愣发问:“算一卦儿文钱?”

书生道:“卦不灵不要,卦要灵,随你老兄的意思,给多少我要多少。”

“这倒稀罕。”庄稼汉呆了一呆,道:“你先生还是开个价吧,我给不了你太多。”

书生不禁失笑,道:“这样吧,灵,你给我两文,不灵,我分文不取,如何?”

“两文?”庄稼汉有点不相信,瞪大了一双牛眼。

书生吕毅笑道:“我是因人开价,这年头儿挣钱不容易,我怎好多要苦哈哈的血汗钱?

换个钱来得容易的,我会狮子大开口,狠狠地敲他一笔。”

庄稼汉耸然动容,道:“看不出你先生还是好人……”

书生吕毅一笑接道:“好人,坏人,脸上都没字儿,你老兄要问什么,说吧?”

这是他第二次催促,庄稼汉突然间害了羞,搓了搓一双满是干泥的手,咧嘴嗫嚅,赧然的说道:“我老婆快生了,接生婴说出不了三五天,这是头一胎,你先生给我算算是个小子还是个赔钱货。”

听口气,这位老兄望子心切,希望是个能接替香火、传宗接代的小小子。

书生笑了,对这种人,用不着弄璋、弄瓦,文诌诌的、酸溜溜地那一套,手未动一下,只望了对方那张淳厚、朴实、憨直,溅了几点泥星儿的大脸片刻,便道:“这容易,恭喜老兄,添丁发财,是个小子。”

庄稼汉正被他看得脸红心跳,闻言一蹦老高的,惊喜大呼:“真的?先生,你不是诓我高兴吧?”

“这还能骗人?”书生淡淡笑道:“灵不灵,三五天后便知。

钱,你先别忙着付,等到时候再说,不灵你老兄别给,再不然你砸我的卦摊儿。

“”这样就行了么?“显然,庄稼汉动了疑,没吃过羊肉,总闻过腹膻味儿,他看过不少算卦的,可从未见过像这位算卦先生不动手,只凭眼睛的。

“行了。”书生点头说道:“我这算卦的跟一般走江湖、混饭吃的郎中不同,信不信由你,灵不灵到时自知。”

这时候,卦摊儿前已经围上了不少吃饱了饭,闲着无事儿的看热闹的人。书生话才说完,突然有人笑着插了一嘴:“听见么?大牛,别在这儿发愣了,回家等着去吧。

先生要是算得准,你就只管乐掉了牙抱小子,好在只有三五天,你急什么?”

庄稼汉看了那人一眼,脸一红,带着傻笑钻出了人群。

就这么一桩生意,一时还拿不到钱,正主儿走了,看热闹的也失去了兴趣,又站了一会儿,看看没第二个问津,就要散去。

蓦地里,喜呼声震天惊人,刚离去未久的庄稼汉大牛,挥着手,飞奔而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惊喜,指手画脚,口沫乱飞,道:“灵,灵,真灵!一点没错,是个又白又胖的小子,先生,你简直是活神仙,大牛给你叩头了。”纳头真要拜下。

却被看热闹的一人一把拉住。“大牛,你喜坏了?大伙儿也弄糊涂了,不是说你媳妇儿还要三五天才生么?”

大牛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刚才回家,跨进门,她就生了。”

“那……”那人说:“你该好好谢谢人家先生了。”

“当然,当然,一定!一定!”庄稼汉大牛点头像捣米道:“这是卦钱,明天再送红蛋来,小意思,就算谢谢先生吧。”就要探手人怀。

书生突然一笑挥手:“老兄,这不忙,你是喜糊涂了,这时候怎能放着嫂夫人一人在家?”

对!天!忘啦!大牛抬起的手又放下,急急一声,道:“那……先生,我先赊着,明天我再来。”拔腿飞奔而去。

惹得看热闹的人哄然一阵大笑。

这下行了,卦灵了,看热闹的再也不肯走了,所有的目光齐集这位“活神仙”

一身,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也难怪,他们就从未见过算卦算得这么灵的。

这一次也许是偶中,但再看,生意接踵而至,算卦问卜的接二连三!

以后的事,那得等以后应验,可是,以前的事却是每言必中,分毫不爽。

这可不简单,岂不成了君平再世,詹尹重生,“鬼谷子”王禅老祖出了“云梦山”?

卖主讲十句,抵不过买主说一句时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书生吕毅那“吕铁四”、“活神仙”之名便横里传播,不胫而走。

传话的,会渲染,有人竟说,书生吕毅是洞宾老相吕纯阳的化身!

这岂非滑天下之大稽之无稽之谈?

不过,由此可以证明,书生吕毅的确是精通深港风鉴之学,是有多么不简单,卦是多灵、多准!

同样的,他那一手高绝的歧黄之术,也果然能妙手回春,医好了不少奇难怪症,正如那牌上所写:药到病除。

这么一来,“高升客栈”之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拥挤不堪!

魏胖子喜不自胜,笑口常开,逢人便夸乡亲,引以自傲,大沾光彩。

不出半个月,已经红透半边天,震动了遇进,小镇上妇孺皆知不用再说,就是那附近几个县城,也都知道小镇的“高升客栈”内,住着一位活神仙、赛华佗。

于是,小镇更热闹了,“高升客栈”门外门内,雪花花的银子滚滚而进。

魏胖子更胖了,脸也更红了,笑眼眯成了一条缝儿。

但,书生很怪,他分文不留,每日收入全数交给了魏胖子,他的用意很好,要魏胖子代他存着,日后要走时再拿回来,否则他一个人要他往哪儿放?

除此而外,他还兴了个新规矩:每天只算十卦,医十人,绝不超过此数,然后收摊下牌。如天色尚早,就背着手到处逛逛;晚了,就在客栈中帮魏胖子及老帐房料理一些事务,俨然像一家人。

这个规矩一兴,远近慕名而来的,更是争先恐后,挤破了头;有的甚至天未亮就等在“高升客栈”门口,唯恐落人之后。

“秃子跟着月亮走”,小镇上的大小客栈全沾了光,生意立刻都兴隆起来。尤其是“高升客栈”,比别家生意更好,几几乎夜夜客满。

书生仍是一本初衷,有钱的多要,没钱的少要,甚至于奉送。

魏胖子渐渐悟出,自己这位乡亲吕毅老弟所兴的这套规矩,对他,是感恩图报;对这小镇,是为这群苦哈哈的朋友旺盛生意,让他们有机会多赚两个钱。

魏胖子口虽不言,心中却着实大大感激,更坚信“善有善报”之语不虚。钱由前门进来,他却让它由后门出去,去周济一些贫苦朋友。

人一多,难免品流就会很杂,小镇上,也从此出现了各形各色的人物,上自达官贵人、豪绅巨富,下至贩夫走卒、流氓地痞。

这,就是半个月前的一个人、一件事。

半个月后的这一天上午,书生吕毅正依先后次序算完了第三卦,在那第四个人,还没有来得及移身上步的时候。

站在附近围观人群中的一名黑衣汉子,突然伸手排开来人,抢先一步到了卦摊之前,阴沉沉地道:“我慕名已久,今日让我来看看卦在我身上灵不灵。‘活神仙’,且替我算上一卦。”说着,一屁股坐在卦摊儿前面那张长凳上。

书生吕毅皱了皱眉,未开口,可是那等了半天的第四个人,理所当然地说了话,走过来,望了黑衣汉子一眼,道:“朋友,请让让。”

黑衣汉子听若无闻,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第四人,是个年轻汉子,身披风氅,内着劲装,一顶宽沿大帽,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半个脸孔,令人一眼难窥全貌;不过,由那张紧闭而唇角微挑的嘴看来,此人相貌必定很英武,而且,性情也必十分高傲。

只见那帽沿阴影后有两道极为明亮的东西一闪,随即听他冷冷说道:“朋友,莫非你耳朵有毛病?”听口气,这年轻汉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黑衣汉子这才抬起了脸,瘦削、鸡眼、鹰鼻、耳后见腮,稀疏疏的几根山羊须予,令人第一眼便觉得此人阴狠、毒辣、狡诈而不好斗。

他偏着头,冷冷地看着年轻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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