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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带回来一葫芦,够你灌个三两天了……”
刚推开了竹篱门,茅屋两扇柴扉呀然而开,灯光跟着酒到碎石小道上。
由外内望,看得很清楚,屋内谈不上摆设,当作厅堂的这一间,一个方桌、四把破椅子。
里侧那油漆剥落的长神案上,还供着神像;神像是神像,可是不十分清楚,其实,就是走近了也分不清供的是哪一位神圣。
无他,既破又黑之故。
神案左端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件蓑衣。
除此而外,这一间厅堂中已别无他物。
这一来,这座茅屋更不像是位土匪凶神般人物所有的了,看情形,八成儿是“借”来的。
靠门边那张破椅子上,半倚半坐着一个既矮又胖的黑衣汉子,满脸透着奸猾阴险,直愣愣地望着门外,没动也没说话,可能,彼此兄弟,用不着起身相迎那一套。
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眨眨牛眼,咧嘴笑道:“怎么?老四,一瞧见酒就直了眼儿啦,别摆出这副令人恶心的馋相行不?
这一葫芦不是……“脚,刚踏进门槛,又飞快地缩了回来。
他,愣住了,也瞧清楚了。
矮胖黑衣汉子不是见酒瞧直了眼儿,而是被人制住了穴道,既然如此,那么适才点灯、开门的……
机伶一颤,满脸横肉一哆嗦,缩身都嫌太慢,他想倒射而退,无奈——墓地,左侧那间当作卧室的房中,传出一个冰冷话声道:“真是好兄弟,见危不救,反而拔腿,这种朋友交不得!”
一脸横肉变了色,彪形大汉脚下刚用劲儿,随着话声,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已抵上后心。
“来不及了,想留着这条命,进去!”
欺到身后,自己竟茫然无觉,此人功力可知。
只消功吐三分,掌心一挺,纵有十条命也保不住半条,别说挣扎了,就是想不听话都不行。
彪形大汉魂飞魄散,刹那间成了个任人摆布的纸糊人儿,手一松,葫芦坠地,酒香四溢,可惜!
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进了茅屋。
左侧房里,转出了两个人。
一个是俊俏青衫、星目含威的“玉麒麟”诸葛灵。
一个是蓬头垢面、嬉皮笑脸的“铁狮子”小黑。
小黑,他还冲着彪形大汉挤着眼儿咧嘴直乐。
尽管彪形大汉平素横行霸道、暴戾凶残、不可一世,而,如今,却是一丝脾气也没有了。
他只觉得,碰上这几位煞星,至今还能站着,已是天大侥幸;不过,他也知道这一辈子,到此便算完了,纵不死,也差不多了!
身后出掌的小虎,进了屋就收了手,落后两步,站在彪形大汉身后。彪形大汉心里明白,这跟用手掌抵住后心没什么两样,凭自己这身功力,一个都够瞧的,何况前面还站着两个。
诸葛灵懒得跟他罗咦,星目威棱凝注,冷冷说道:“彭烈,我没工夫多耽,想活命就乖乖答我问话,你们‘索命五鬼’几兄弟,是‘幽冥教’中人?说!”
原来彪形大汉竟是“索命五鬼”老大彭烈!
这个既是大鬼彭烈,那穴道被制住的矮胖黑衣汉子,当是以阴狠狡诈着称的四鬼姜东流无疑了。
彭烈脸色惨变,低着头没有答话。
诸葛灵剑眉一挑,冷冷说道:“彭烈,别在我面前逞狠,你那身骨头硬不到哪儿去!”
彭烈猛然抬头,凶晴圆睁,道:“诸葛灵,你想如何?”
口气硬朗,可惜嗓门子不争气,它发抖。
“不如何。”诸葛灵道:“我想用我三叔传授的‘一指搜魂’、‘万蚁啮心’试试你这身骨头到底有多硬。”
“一指搜魂”、“万蚁啮心”,武林人物没有不知道的,就是铁打金刚、铜浇罗汉也禁受不住,何况血肉之躯的人!
彭烈深知厉害,面色如土,道:“请葛灵,‘索命五鬼’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先后杀死我们老二、老三,我兄弟并未追究索报……”
“少废话!”诸葛灵脸一沉,道:“那是你兄弟惹不起我诸葛灵,正因如此,所以,我们对你特别容情,换个人恐怕早就没命了。不过我忍耐仍有限度,我问你的话,你说不说?”
彭烈先是不语,旋即惨笑说道:“人都落在你手,还有什么说不说的?不错,我兄弟都是‘幽冥教’中人,这跟你有何关系?”
“关系大着呢。”诸葛灵道:“据我所知,你兄弟以前并非‘幽冥教’徒,而是在这次来‘古家堡’夺宝期间被公羊赤老匹夫所罗致的,可是?”
彭烈失声说道:“你如何知道?”
诸葛灵冷笑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话锋微顿,接道:“我再问你,那先害古啸天,后杀岳次云之‘幽冥帝君’,是‘古家堡’中何人?”
就在这片刻间,彭烈已渐趋平静,他答得很狡猾:“我兄弟刚入教不久,尚属外围,不知教中机密。”
“你很狡猾!”诸葛灵冷冷一笑,道:“可是在我面前你最好少来这一套。只属外围,不参与‘幽冥教’机密,能有资格传递机密消息,面见‘幽冥帝君’么?”
彭烈神情一震,道:“我不懂你这话何指?”
诸葛灵冷然说道:“我指你那五弟秦无常夜入‘古家堡’那回事。”
何止惊?简直吓破了胆!彭烈犹图狡赖:“也许实有此事,那河能是老五独获宠信,我跟老四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古家堡’的我……”
小黑乌溜溜的大眼睛二转,突然咧嘴笑道:“小灵,有些贼骨头是不吃苦头不吐实的,我可要出手了!”
他可是嘴到手到,伸出一指,作势欲点。
诸葛灵未加阻拦。
彭烈机伶一颤,道:“且慢,要我吐实不难,诸葛灵你也答我一句问话。”
小黑收回了手,眨眼说道:“怎么,还有条件?我们可没诸葛灵一摆手,没让小黑再说下去,道:“彭烈,难得我今天好脾气,你说。“彭烈道:“很简单,我们老五现在何处?”
小黑嘴快,笑道:“要找他,跑趟‘丰都城’吧。”
彭烈霍然色变,瞪目挑眉,凝注诸葛灵,厉声说道:“诸葛灵,你……”
诸葛灵冷冷接口道:“谁告诉你秦无常是我杀的?”
不错!小黑他可没这么说。
彭烈一愣,诸葛灵跟着又说道:“诸葛灵只要敢做,天大的事也没有不敢承认的。‘索命五鬼’跳梁小丑,我既杀焦无良、申不善,就不会不敢承认诛除秦无常……”
这话对。“玉麒麟”诸葛灵何曾晓得一个“怕”字?翻了天、覆了他,他都能面不改色,一力承当,何在乎区区秦无常一条人命?
彭烈连连咬牙,状欲噬人。“那么杀我们老五的是谁,莫非是……”
“你别自作聪明,胡乱瞎猜。”诸葛灵截口说道:“秦无常死在你们那贼头‘幽冥教主’之手。”
“我不信!”彭烈神情猛震,厉声大叫。
诸葛灵冷然说道:“我没有骗你的必要,信不信由你。”
彭烈瞪目不语。
小黑一笑说道:“小灵,最好对他说明白点儿,否则他会以为咱们挑拨离间;贼头儿狠毒,咱们犯不着背这黑锅。”
诸葛灵点点头,遂将秦无常被杀情形说了一遍。
顿了顿话锋,又道:“秦无常虽死在宫寒冰之手,而我却以为宫寒冰便是‘幽冥教’贼徒之首,是与否,你如今该从实答我。”
彭烈静听之余,脸色惨变,终归一片煞白,默然不语,缓缓垂下头去。半晌后,凶睛一转,猛然抬头,道:“‘幽冥教’既不仁不义,彭烈又何必卖命保密!不错……”
诸葛灵忽有所觉,尚未来得及有何动作。
桌上油灯倏然而灭,刹那间屋内一片墨黑,难见五指。
三小功力不凡,应变何等神速,无奈仍嫌稍迟。
黑暗中,彭烈一声闷哼,砰然倒地。
但,未闻被制穴道的五鬼姜东流有一丝声息。
可能情形还好——诸葛灵未动,小黑、小虎双双扑出。
昏暗月色下,竹篱外并肩站立着三名相貌清癯、精神矍铄的灰农老者,目射威棱,直视着二小。
那赫然竟是“古家堡”十家堂主中的前三位:“白虎堂”庞天化、“青龙堂”
魏玄中、“朱雀堂”袁鹤鸣。
小虎不认识。浓眉挑处,就待出手。
小黑曾听诸葛灵为他描述过,一把拉住小虎;他虽然拉住“了小虎,心里却比谁都恼火,大眼睛暴射寒芒,冷冷说道:“适才灭灯、伤人,是你三人中哪个出的手?”
居右老者冷漠发话,那是“朱雀堂”主袁鹤鸣。“老夫。”
小黑目光移注,道:“袁鹤鸣,你可知我兄弟是什么人?”
青光微洒,茅屋内灯光复明,诸葛灵飞身而出,星目寒芒闪漾,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古家堡’庞、魏、袁三位堂主。”
三老傲然不答,袁鹤鸣却答了小黑的问话,道:“老夫自然是知道,凶狠毒辣的‘幽冥教’徒——”
天!这误会可不小。
“闭上你那张鸟嘴。”小黑简直哭笑不得,叱道:“袁鹤鸣,你糊涂得该死…
…”
诸葛灵一挥手,道:“小黑,少跟他罗嗦。”
转注庞天化冷然发问:“庞天化,谁派你们来的?”
庞天化微挑双眉,道:“老夫等奉我家二爷之命……”
“够了。”诸葛灵冷然摆手,道:“你们走吧,明儿个我找辛二侠说话。”
糟了!这分明自己人口吻,庞天化不由惑然说道:“三位是……”
诸葛灵截口说道:“你该早问一声,‘抱璞山庄’诸葛灵兄弟。”
树影人名,来头吓人,三老傻了脸,变了色,愣了半天,庞天化突然转注袁鹤鸣,沉声地说道:“袁老弟,这该怎么说?”
袁鹤鸣既窘又尴尬,脸色很难看,未理庞天化,忽地跨前一步;冲着诸葛灵当头一拱,强笑呼编:“这纯出误会,老朽等以为彭、姜二贼又向‘幽冥教’……唉!
说来皆是老朽懵懂糊涂,还望诸葛少侠原谅鲁莽是幸。”
他改颜赔罪,诸葛灵却未能释然,道:“如果真是误会,这误会可就太大了点了,袁堂主可知我兄弟奉命追擒彭、姜二贼用意何在么?”
袁鹤鸣头微低,愧叹未语。
当然,他知道,而且明白得很。
小黑更不饶人,眨动了一下大眼睛,冷笑地说道:“我担心误会是藉口,袁堂主阁下是明知故……”
袁鹤鸣身形一震,猛然抬头,道:“这位少侠……”
诸葛灵又一摆手,冷然截口说道:“错已铸成,多言何益,三位请回吧。”
袁鹤鸣往口不言。
庞天化却是满脸羞惭,向诸葛灵拱手说道:“多谢少侠雅量,老朽三人返堡后,当向二爷陈明一切,自请处分,告辞!”
疾转身,与“青龙”、“朱雀”二堂主相率腾身而起,飞射而去。
一直望着三家堂主身形不见,小黑才转向诸葛灵瞪眼说道:“小灵,你糊涂,忘了三叔的吩咐,擒彭姜二贼是假,捉那横里伸手的人是真,你怎么放了他们?”
诸葛灵冷笑说道:“我比你还明白,他们是‘古家堡’三家堂主。”
小黑不服,说道:“‘古家堡’没有内奸?”
诸葛灵道:“有,多得很,但须防着真是误会。”
小黑一跳老高,道:“袁鹤鸣他为什么不下手你我三人?
你还相信这是误会?”
诸葛灵道:“不信又待如何?袁鹤鸣不下手你我三人,这有解释;先杀彭、姜二贼,乃是唯恐二贼逃脱,也使对方落空,你不见他们三人并没有走么?这是他们打算先杀了二贼再对付我们的说明。”
小黑气得咬牙,跳着脚,道:“你要不是小灵,我今天非打烂了你,你怎么…
…”
“小黑,你冷静点。”诸葛灵冷喝道:“我说过,我比你更明白,我另有怀疑;你没听庞天化反问袁鹤鸣么!分明,那是袁鹤鸣先说咱们是‘幽冥教’徒,然后不等庞、魏二人有任何表示便猝下杀手。不管袁鹤鸣认不认识咱们,至少,庞天化跟魏玄中确实不知咱们身份,否则庞、魏二人绝不会任袁鹤鸣出手。
这有可能全是袁鹤鸣一人搞的鬼。但小黑,咱们能有什么证据肯定袁鹤鸣他不是出诸误会,下手鲁莽?有道是:举手不打笑脸人;他认了不是,赔了罪,咱们怎好再拿他如何?倘若咱们怀疑错了,果真事出误会,不糟了?三叔说,我们是为‘古家堡’清除危机,并非与‘古家堡’全体为敌。辛天风是个血性朋友,加上古姨,如果我们做得太过火,以后如何跟他们见面?”
小黑不动了,也没说话。
良久,才红着脸,眨眨眼,笑道:“小灵,你怎不早说?早说我不是不会跟你跳脚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你阁下比我高明,我还是听你的,成了吧?”
说着,当头一揖。
诸葛灵笑了,皱着眉笑了。
小虎插嘴说道:“小灵,屋里两个怎么了?”
诸葛灵刚浮现的笑容又消失了,道:“袁鹤鸣功力不俗,心眼手法,两称高绝,彭烈跟姜东流二人,一人‘太阳穴’上中了一根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