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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伯空脸色再变,右掌不自觉地垂了下去,道:“怎么说?”
虚幻道姑淡淡接道:“杀一出家女流易如反掌,斗一盖世豪雄难比登天,最主要的是,我不愿以卵击石,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宇文伯空脸色一厉,吼道:“你是说我?”
虚幻道姑淡淡说道:“我是说我,以我比你,附带进几句忠言。”
宇文伯空一袭黑衫无风自动,身形暴颤,神色怕人。“你以为我杀不了他两个?”
虚幻道姑道:“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在此以前,像你这样的人,倒在他两位脚下的,已不知有多少个了!”
这何异火上浇油?
宇文伯空钢牙咬碎,目眺欲裂,倏地仰天纵声长笑:“宇文伯空此番再现武林,目的就是要凭一身绝艺,快意恩仇,纵横字内,称尊天下,宁可暂作小忍,莫让人间笑煞,你且拭目以待,看看天下英雄翘楚谁属!百日之内,宇文伯空要不把他二人两颗人头高悬于泰山之项,就立刻自残双手,退出江湖!”
话落,身动,疾射而退,转瞬间,一条黑影自谷底深处划空腾起,向着茫夜放空电射而去。
走了,好快!
刹那间,那凄清的月色下,这隐密、阴森的幽谷中,就剩了虚幻道姑一个人儿。
月光,把她那无限美好的身影,投映在那一片砂石地上,拖得长长的,她状若痴呆、不言不动。
但,蓦地——她身形一阵轻颤,美目中射出无限惊骇色。
接着,她身形一晃,“哇”地一声,砂石地上,殷红斑斑,一片血渍,柔美抚着胸,弯下了腰。
但是,她没有让自己倒下,一身傲骨,好强的天性使她咬着贝齿,忍着肉体上的痛,缓缓又站直了身子。
站直后,她无限幽怨、满怀悲凄,喃喃说了这么几句话:“该做的,我都为你做了!为你,我不惜一切……”
缓缓转过了身,拖着地上那隐透凄凉、黯然、令人望之魂销的长长身影,缓缓行向谷口,渐去渐远……
千里奔波心一瓣,柔肠断肠有谁知!
看来,这位神秘人儿,比那伤心痴情人儿古兰还可怜。
钩月人尽望,天涯共此时。
…………………………………
第二十三章
同样的一弯上弦月,昏暗月光照耀下——“巫山”十二峰,峰峰挺秀,峰峰超脱,而“神女峰”更为其中之最。这儿是人迹难至、云封雾锁的“神女峰”巅。
所谓人迹难至,那要看是什么样的人,有些人是不在此列的,譬如,眼前这一位人儿—
—峰巅,那一块孤峙的洁净大石之上,衣袂飘拂、乌髻飞扬地卓立着一个黑衣人儿。
这位黑衣人儿,有着一副无限美好的身材,一张艳绝尘衰、风华绝代的娇靥,和露在衣衫外面,那晶莹白皙、隐隐透发惑人光采的肌肤。
她卓立峰巅,在那钩月冷辉照耀下,恍若天仙下自广寒,美得不带人间一点烟火气,有乘风飞去之概。
“巫山”地灵,“神女峰”更逗人道想,这儿的夜景夜夜都美得出奇,尤其是今夜,今夜犹胜往昔。
“神女峰”钩月夜,四野无声寂寂,这么幽美的一个情境,这么美的一个黑衣人儿……
唯一美中不足的,该是那黑衣人儿一双如远山黛眉,轻轻地锁着一股莫名的愁。
还有,那美目中恍若蒙了一层薄雾,显得有点迷惆;这迷惆的薄雾,感染了弥漫峰腰的巫山云雾,为之更浓。
这一切,都是美的,这一切,都是静的,除了那轻微的衣袂飘风声外,整个的“神女峰”浸沉在静、美之中。
这位黑衣人儿,就是那位情海断肠痴心可怜人——古兰。
古兰她这时候,一个人儿,站在这不胜寒凉的清冷峰顶干什么?瞧那袭单薄衣衫,怎奈这夜来风冷露重!
谁知道!她一双美目,呆呆地望着远方,目光中,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复杂,复杂得令人难以意会。
不过,有一点瞒不了人,那是惆怅、黯然、幽怨,还带着令人望之鼻酸泪下的凄楚……
蓦地里,一声低沉佛号震耳撼心,划破这峰顶寂静的一切,起自那峰后一片云雾之中。
古兰娇躯一震,痴态顿收,霍然转身,美目投注处,她不由大为一愣,娇靥上浮现一片诧异惊讶色。
大石下,一丈外,双掌合十,灰衣飘飘,站着一个身材瘦削、面貌清瘦、肤色黝黑、白眉银髯的老僧。
老僧一派庄严,不怒而威,不等古兰开口,他已深深一揖,微微躬下身形,扬声发话:
“老衲见过古姑娘。”
敢请老和尚认得她。
古兰娇躯微闪避过,惑然投注,道:“大和尚,你我从无一面之缘。”
老和尚道:“如今彼此可算见了面。”
古兰道:“你我并不相识。”
老和尚答得好:“相逢何必曾相识,彼此均非世俗人。”
和尚好会说话。
古兰呆了一呆,道:“大和尚是……”
老和尚截口说道:“老衲来自南海,无上下,自号‘苦僧’。”
这,古兰可不陌生,虽没见过,却久仰大名。
神情一震,娇躯微晃,立刻飘下了大五,盈盈裣衽:“原来大和尚是南海高僧,古兰仰慕已久,今夜得瞻神采,拜识佛颜,无上荣宠,足慰平生。”
老和尚躬身还礼,淡淡一笑,道:“好说,老初才是久仰古姑娘威风英名,渴慕不胜;今宵至感荣幸,平生堪慰的该是老纳这来自‘南海’的出家人。”
和尚口齿也不差。
古兰嫣然一笑道:“大和尚当代高人,佛门高僧,智慧如海,佛法无边,久隐‘南海’不问人间事,今宵突然在此现踪,不知……”
老和尚慈目深注,截口说道:“姑娘以为老衲是路过,还是有为而来?”
古兰答得毫不犹豫:“佛驾履尘世,当非无困。”
老和尚道:“姑娘好一双慧眼。”
古兰淡笑说道:“大和尚夸奖,我是福至心灵。”
老和尚道:“姑娘再看老油这‘神女峰’巅之行……”
古兰截口说道:“该也不是路过了。”
老和尚一叹道:“面对幡桃会上人,老衲不敢隐瞒。老衲由‘南海’至此,千里迢迢,为的便是寻访姑娘。”
古兰心神一震,道:“大和尚怎知古兰在此?”
老和尚道:“‘武陵山’下,老衲遇见了虚幻道友。”
原来如此。
古兰神情一喜,道:“大和尚,我那位姊姊,她……”
老和尚截口说道:“帮人救人去了。”
古兰一愣,道:“大和尚,她帮谁救谁?”
老和尚道:“帮南宫檀越,救‘衡山世家’‘小益尝’皇甫少青。”
古兰心神又是一震,道:“大和尚,这怎么说?”
老和尚道:“这说来话长,也不是什么大事。”
显然,他是不愿多说题外的话。
古兰何等冰雪聪明,一点即透。“老和尚,什么才是大事?”
老和尚道:“老衲今宵这‘巫山’之行,才是大事。”
古兰笑了笑,道:“大和尚有何教言,请只管示下。”
“不敢当。”老和尚道:“老衲此行,为的是请姑娘赐以义援。”
古兰道:“那么,不敢当的该是我。”
老和尚道:“老衲不是跟姑娘客气,是实情。”
古兰黛眉一皱,惑然说道:“古兰一个弱女子……”
老和尚截口说道:“巾帼之中也有丈夫,绝代红粉由来愧煞须眉。”
古兰笑了笑,道:“那是大和尚轻易谬许。”
老和尚道:“出家人不敢如是。”
古兰道:“大和尚有用得着古兰效劳之处?”
老和尚道:“也可以说是老油。”
古兰笑道:一大和尚这‘也可以’之说……“老和尚道:”老衲也是天下苍生之一。
“
古兰皱了皱眉,道:“大和尚,这话令我难懂。”
老和尚道:“老衲为的是天下苍生、宇内武林。”
古兰笑了。“大和尚,这么一说,古兰是越发地……”
老和尚脸色一整,截口说道:“姑娘,老衲句句肺腑之言。”
古兰神情一阵激动,道:“大和尚,你是说,为天下苍生、宇内武林找我古兰?”
大和尚肃然点头:“正是。”
古兰娇躯一阵轻颤,哑声说道:“大和尚,我简直不敢相信……”
老和尚道:“姑娘,其实,事实毕竟是事实。”
古兰又是一阵激动,默然不语,良久方趋于平静道:“大和尚,我能为天下苍生、宇内武林做什么?”
老和尚道:“反掌吹灰轻易事,只求姑娘一点头。”
古兰道:“大和尚何做如是语?”
老和尚道:“老衲只恐姑娘为难。”
古兰双眉一挑,道:“大和尚既知古兰,就该知古兰不是世俗不明大义的女儿家,为天下苍生,为守内武林,大和尚既找到了我,我就不会让大和尚平里奔波,白跑这一趟。”
老和尚惊然动容,慈目神光陡现,异来连闪,肃然躬身:“绝代红粉不多见,愧煞须眉又一人,老衲先谢过失言之罪,再谢姑娘悲天悯人慨允惠助的一片仁心。”
古兰忙闪娇躯,嫣然而笑:“大和尚,我还不知该做……”
老和尚站直身形,接口说道:“老衲敢问姑娘借一件东西。”
古兰道:“什么?”
老和尚道:“那本‘归元真经’。”
古兰心头一震,道:“大和尚要‘归元真经’何用?”
老和尚道:“助南宫檀越,救宇内武林。”
古兰笑道:“我明白了,大和尚是鉴于‘幽冥教’……”
她根本不明白。
老和尚摇头说道:“姑娘想左了,这跟‘幽冥教’无关。”
古兰一愣。道:“那是……”
老和尚道:“南宫檀极要对付一个功力高绝、嗜杀成性的人。”
古兰神色一紧,道:“此人是谁?”
老和尚道:“姑娘可能陌生,昔年‘玉面乌衣秀士’宇文伯空。”
古兰心头一松,摇头说道:“这个人我没听说过……”
美目深注,接道:“难道说,他一身功力能高过南宫……大侠?”
一句“三哥”险些出口。
老和尚道:“南宫檀越不是他百招之敌。”
古兰挑起黛眉:“老和尚,我不信。”
别说她,说给谁听谁也不信。
老和尚淡然说道:“事实上,的确如此。”
古兰震声说道:“大和尚,什么事实?”
老和尚道:“日前在那‘洞庭’之滨君山最高处,南宫檀越跟他交过手,激斗九十六招,南宫檀越险些……”
古兰大惊失色,花容一变,急道:“老和尚,我那三哥……”
老和尚慈目深注,淡然截口:“老衲是说‘险些’。”
古兰粉靥猛然飞红,娇羞不胜,垂下螓首。
老和尚目中异采飞闪,微微摇了摇头,道:“在那第九十六招上,南宫檀越险遭败伤,若非先占了天时地利,又及时用上老衲独门功夫‘一指禅’,绝难取胜,后果不堪想象。”
古兰一颗芳心往下一沉,说道:“这委实令人难信,当今武林,竟还有功力胜过南宫大侠之人。大和尚,他跟南宫大侠何仇何恨?”
老和尚道:“谈不上仇,但有些恨。”
古兰道:“这话怎么说?”
老和尚道:“说来说去,只为那古往今来,无人能解,也无人能够独免的一个‘情’字,失意之余,因嫉成恨。”
古兰心中一阵翻动,道:“老和尚,可否说详细点?”
老和尚目光凝注:“姑娘要听?”
古兰略一犹豫,毅然点头:“正是。”
老和尚白眉双轩,一笑,说道:“好吧,姑娘请坐,容老油为姑娘一叙他二人当年的一段旧事。”
古兰点了点头,在身旁一块大石上坐下。
老和尚也上前两步,坐到另一块石头上。
坐定,老和尚一脸肃穆凝重色,将字文伯空与南宫逸因“天香玉凤”挟嫌的一段往事说了一遍。说完,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只为这,他字文伯空自毁誓言,再现武林,不但要报雪那所谓夺爱之恨,更欲席卷天下,称等武林,与南宫檀越互争一日之短长,夺取那当世第一、英雄翘楚美衔……”
古兰静听之余,脸色不时变化,那神情,难以言喻,无从意会;这时她抬眼深注,接口道:“‘情’之一字,能生人,也能死人,委实是一丝不假……”
老和尚点头道:“姑娘说得不错,精卫衔石,难填恨海,女朗重生,难补惜天,一时不慎,一念之差,便足铸无穷遗恨,天下之有情男女,能不慎?”
也许他言来无意。
或者他语出有心。
总之,古兰听得心弦震动,机价寒颤,垂首不语。
半晌,她方始缓缓抬起螓首,说道:“大和尚,一定要有‘归元真经’,才能克制那宇文伯空,消弭这即将来临的武林浩劫。
无边杀孽么?“
老和尚道:“本来还有一策,无如,南宫檀越他不肯接纳。”
古兰道:“古兰愿闻。”
老和尚道:“老油曾建议南宫檀越跟令大师兄联手。”
古兰一愣,道:“联手便也能控制住那宇文伯空?”
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