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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剑瘦马-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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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翻身爬了起来,首先扑到铁臂神枪蒲兆丰跟前,见蒲兆丰兀自未醒,再看看崔易禄,也和以前并无二样,回头又见傅小保闭目僵卧,混身是血,那一边墙下还有一具无头尸首,不禁大惊,急问道:“刁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咱们的苦肉计难道不成了吗?”

刁淑娴苦笑地摇摇头,双目一闭,挤落了两滴泪水,幽幽说道:“唉!非但计谋未成,如今事机已经败露,小保被仇家刺成了这样,我虽然将这儿的人全杀光了,但能否救得活他,仍甚难料,如今咱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牺牲了他们两人,你和我赶快设法把小保救出去,天明以前,必须逃出大寨,否则,只怕连咱们也要一并葬送在这儿了。”

罗文炳跳了起来,叫道:“那怎么成?咱们怎能舍他们两个,只顾自己逃命呢?我不能干!要死也和他们死在一起。”

刁淑娴长叹一声,道:“既然你决心如此,我也无法勉强,不过,我却不愿让小保也死在这儿,你要是不肯走,我只好带着小保走了。”

说着,便站起身来,撕下李长寿尸体上的衣襟,将傅小保绑在自己背上。

罗文炳心里一阵纷乱,突然横身拦在牢门口,道:“刁姑娘,你不能这样做,他是一条命,这两人也是两条性命,咱们何不也把他们一并带着,或许得脱重围,再设法替他们疗治掌毒,敢问咱们已经耽误了多少日子了?”

刁淑娴道:“日子倒是耽误得不多,你们还是今夜吞的药丸,但他们已被神魔厉奚毒掌重伤,这位蒲老前辈已中毒两日,咱们就算能带着他们,也是无法在明天以内,弄到解药,替他们解毒,再说,你和我只有两个人,又怎能同时把他们三人一起救出险地?”

罗文炳道:“且不管这些,我是宁可送命,也得把他们带着走。”他也匆匆将李长寿的衣服扯下一大块,分成布条,竟然将崔易禄和薄兆丰二人一边一个,扛在肩上,用布条把二人两腿牢牢捆在自己胸前,巍颤颤立起身来,道:“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刁淑娴见他如此重义,心里也感到一丝愧疚,凄然笑问道:“你这样还能赶路吗?这一离开石牢,途中还难免遇上拦阻,不知你还能空出手来应敌不?”

罗文炳道:“不碍事,他们两人都轻得很,咱用一只手护着他们,还有右手足可以应付。”

刁淑娴好生钦佩,领着他匆匆跨出牢门,循石级升到甬道里时,首先将自己得自刁龙的长剑拾起来,递给罗文炳,自己也另在死尸堆里取了一柄剑,两人一前一后,快步便向甬道尽头钢门处奔去。

到了钢门旁,刁淑娴尚不敢贸然开门,先将那门上小窗孔打开,向外面张望动静。

她才将两眼凑在方孔上看了一看,连忙又赶快将方孔闭了起来,脸色神色骤变,附在罗文炳耳边急急说了几句话,便将身子反贴门上,屏息而待。

不过片刻,门外已响起了“咚咚”的拍门声……。

金面佛罗文炳挥剑将近处几支火炬扑灭,拉开小窗孔,紧接着便把两眼凑了上去,沉声叱道:“是谁?”

外面那人答道:“是我!我来问一声,方才长安金刀李七爷可曾到这儿来过吗?”

罗文炳冷冷答道:“没有!没有!咱们是刁家寨的人,可不知道什么七爷八爷的。”刁淑娴听了,连忙用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但罗文炳只作不知道。

果然,外面那人一听这话,登时便发作起来,大声叱喝道:“混账东西,你在跟谁说话,连我霍一鸣霍大爷也不认识了,赶快开门,霍大爷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班目中无人的东西。”

罗文炳可不稍让,也反口骂道:“你霍大爷又怎样,咱们是奉刁家寨的命令,却不是听你们姓霍的命令,你跟咱们充狠没有用,连你老爷子霍昆,还不是跟咱们一样,靠着刁家寨才有饭吃,告诉你,咱们不吃这一套。”说完,蓬地将小窗孔关了起来。

这一来,可把门外的霍一鸣气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哇呀呀大叫道:“反了!反了!

一个门人弟子居然胆敢说出这种话来,咱们还呆在这儿干什么?好小子,你等着,霍大爷寻你们掌门人说话。”

罗文炳索兴多气气他,忽然又将小孔打开,接口道:“咱们怎么不敢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口软,没见过依靠人家过日子的,也在咱们面前充什么大爷,姓霍的,你要有骨气,最好别赖在刁家寨,咱们这儿是蛇形门,你姓霍的算哪一号?”

霍一鸣险些连肺都快要气炸了,虎吼一声,便来撞门,无奈这刚门坚固结实,哪是他撞得动的,他无法进来,只得气呼呼的喝问:“你一个无名小卒,定不敢无中生有说出这种话来,这必然有人指使,你有本事把指使的人说出来,姓霍的自有回复。”

罗文炳心中一动,答道:“谁指使,咱们除了听刁家寨掌门人,还听谁的?”

那霍一鸣口中连道:“好!好!咱们千方百计舍命相护,为的什么?……”一面说着,一面声音渐远,想是气冲冲离去了。

罗文炳直到看他去得望不见了,这才急急将钢门卸锁打开,闪身跃了出来,等刁淑娴也跟踪出外,又把钢门依旧闭上。

刁淑娴向他苦笑着道:“罗大叔,你这是何苦,跟他唠叨了大半天。”

罗文炳低声道:“唠叨?我恨不得出来括他两个大耳聒子哩!你爹所作所为,一大半是他那老子出的坏主意,最好能气死了他,那时天下太平。”

刁淑娴摇头笑笑,低声道:“走吧!”领先向夜色中发步狂奔。

她一面奔走,一面心里在暗忖:别看这位罗大叔好像有些粗劲,这几句话,说得真有些道理呢!



第二十七章 蒙古大夫

罗文炳和刁淑娴一路趁着黎明前浓重夜色掩护,抄近路,走荒径,躲过明椿暗卡,居然并未遭遇到什么意外阻拦,一口气已经奔离了刁家寨,但他们仍然不敢稍停,又继续向南狂奔,直到旭日东升,算计业已脱离了大巴山,这才敢放埋了脚步,觅地略作休息。

那金面罗文炳扛着两个人,又经过长途不断的奔跑,坐倒地上,累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频频喘气。

刁淑娴将傅小保从背上卸下,仔细审视,发觉他虽然仍是沉迷末醒,但呼吸却已远比在石牢中正常,足见他体内毒性已解,所余的,便是肚腹上那一处严重的刀伤了。

这一刀,深约二三寸,虽在肚腹油厚脂多之处,却不知有没有伤及大肠,刁淑娴轻轻替他解开包扎的布块,见创口仍有少许血液外溢,便又为他抹血换药,重新扎捆。金面佛在旁边望见,暗地吃了一惊,喘息地道:“呀!怎的竟伤得这么重?”

这句话,宛如一把利刃,刺进了刁淑娴心坎中,她惭愧得热泪顺腮而下,轻叹一声,道:

“唉!都怪我一时疏忽,才吃李长寿那厮下了毒手,倘若小保因为这一刀丧了性命,我也无脸再活了。”

罗文炳忙道:“刁姑娘也不必太过自责,常言吉人天相,傅少侠如此少年英爽,又有一身了不得的武功,老天也不容他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去的,在下有一位好友,是当今有名的神医,假如他在这儿,相信傅少侠便决不碍事了,唉!可惜——可惜他却远在滇境,离得太远啦!”

他这些话,说了等于没说,但他心里既然这么焦急,想着了要是不说出来,倒觉得难受的很,及至出口,自己也知道于事无益,只得幽然住口。

但是,没想到罗文炳刚才顿口止言,却听得有一个显得比他还焦急的嗓音接着问道:

“你说的是谁呀?救人要紧,他纵在天边,咱们也该去把他找来……。”

刁淑娴和罗文炳齐吃一惊,托地跃起身来,抬头一看,原来就在他们歇息的一棵树上,横丫拳腿坐着一个人,这人身躯硕伟,一身土布衣服,背上却斜负一只扁宽革囊,刁淑娴和罗文炳竟然全都不认识。

刁淑娴只怕他会对傅小保下什么毒着,赶紧俯腰将地上的傅小保抱了起来,晃身退到丈许以外,罗文炳抡剑横胸,沉声喝道:“朋友,是何方高人?请下来会会。”

那人似乎绝无敌意,微微一笑,便从树上飘身落地,刁淑娴忙叫道:“罗前辈,当心受伤的人……。”

那人伸手摇了两摇,笑着道:“刁大姑娘,别怕!我在树上早听明白了,二位虽不认识我,但看在你们同小保一路,想必都不是外人,在下就住在陕南子午镇,姓赵名文襄,与这傅小保的师门有些关系,二位大可放心了吧!”

罗文炳听了,喜出望外,叫道:“敢情竟是飞爪赵兄,在下仰慕久了,今日何幸,却在此地相见。”

当下几人互道姓氏,谈起前情,自又不禁慨叹唏嘘,刁淑娴说起自己叛离大寨,手刃李长寿和刁龙,飞爪赵文襄听了,肃然起敬,说道:“姑娘如此大义凛然,弃暗投明,端的难得,赵某也是在前往康边途中,得遇小保,知道他系来大巴山夺取剑谱,本待陪他同来的,却因他师父唐百州下落不明,故此我才独往贡噶山踩探,如今唐百州生死成谜,尚未解进,小保又负了重伤,这可如何是好呢?”

刁淑娴心中一动,便把夜间在七星崖,蒙面人手执锈剑拦截,被神魔厉翼等人联手挫败,逃离大寨这件事,详详细细向赵文襄说了一遍,赵文襄大喜,道:“这么说来,唐百州倘若未死,就必然仍在近处,但他那柄锈剑和骑用的瘦马早就给了小保,此时又从何再拿出一柄锈剑来?这一点倒是煞费推敲。”

刁淑娴道:“小保自从前夜入寨,一直就是使用这柄缅刀,并未见他持有锈剑,据我看,或许他嫌锈剑太过招眼,放在落脚的下处,没有携带,又被他师父偷回去了?”

这话初听似乎有悖常理,那有师父将兵刃给了徒弟,又会偷偷拿回去的道理?但赵文襄想想唐百州的行事个性,倒不能不承认甚有这点可能,沉吟道:“姑娘所猜,果然有些道理,但咱们并不知道小保落脚处所,也无法赶往一会,何况,眼下三个人负伤,俱都命在旦夕,一时真令人不知该从何先下手的好。”

刁淑娴道:“寨里早有细作传讯,小保这位同行的崔前辈,一直是在大竹河落脚,想来他们必是同住的,大竹河离此不远,咱们何不就去一道,好歹也有了歇息的地方,再设法替他们疗伤。”

罗文炳鼓掌叫道:“一点也不错,蒲兄和我第一次见到傅小保时,也是在距大竹河不远处的乱山中,刁姑娘所测,八成不差。”

于是,三人各负了一个,觅路迳向大竹河奔去。待赶抵大竹河镇外,已是日轮高挂,天色大明了。

这大竹河总共只有那么一家客店,刁淑娴轻车熟路,首先领头来到店门外,人未进店,老远就望见那匹瘦骨鳞鳞的瘦马正系在大门口,登时惊喜叫出声来,招呼身后的赵文襄与罗文炳道:“你们看,那不是瘦马吗?我猜的准不会错的了!”

赵文襄等也俱欣喜,快步抢进店门,却陡地听得从店里有人高声作歌,唱道:“大梦渺无踪,觉来俱是空;天道有定数,善恶难隐朦,该死的,任它华陀重生,也是难医治;不该死的,虽然斧钺加身,不过皮肉痛。常言道:阎王注定三更死,不肯留人五更天。你纵有通天彻地大能耐,却怎扭得开,那老夫特制的生死笼……。”

这一阵歌声发自内室,徐徐唱来,甚是清晰警人,刁淑娴等跨进店门,骤然听得这一阵歌声,不禁都痴痴而立,听得呆了。

歌声略歇,刁淑娴才轻声喃喃说道:“这不是他还有谁?”

忽然,那内室中又吟道:“……醉乡路稳直颠倒,此行不堪行……店家,快添酒来!”

赵文襄蓦地一跳,三步二步便跨了进去,飞起一脚,将一扇门踢开,果见那房中迎面坐着一人,正仰头狂饮,不是唐百州是谁。

赵文襄喜极叫道:“唐百州,咱们找你好苦,你却在这儿吟诗饮酒,你来瞧瞧,自己的徒弟都快死啦,亏你还喝得下酒去?”

那人嘻嘻而笑,并无半点惊诧之色,举着手中空杯,醉醺醺地道:“啊!你们全来了,太好啦!来,干杯!”

赵文襄一愣,暗忖:别是认错了人吧?那唐百州左眼已瞎,怎的这人竟然双目俱全?但天下岂有长得如此相像的?

他一时拿捏不定,做声不得,忙用目看看刁淑娴。

刁淑娴也跟他同一心思,昨夜在七星崖前,因是黑夜,倒没有十分看清他左眼的情形,如今光天化日之下,骤见此人双目俱全也大大一怔,她一双秀目,尽顾着一瞬不瞬望着那人,同样也做声不得。

其中只有罗文炳从未见过唐百州,自然不知唐百州是什么形像,但他看了那人的狂态醉样,再看看赵文襄和刁淑娴呆若木鸡,不觉也纳闷不已。

那人见三人全都不说话,顿时又仰头大笑起来,口里吟道:“夫妻如陌路,知友成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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