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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为之动容道:“请说下去。”
傅少华道:“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秦并六国,分天下为三十六郡,东及辽阳,北伐匈奴,南平交趾,声威远播,试一登山海关、古北口、居庸关、雁门关、嘉峪关,再看那山峦起伏,蜿蜒绵渺的万里长城,该是何等的雄壮。古来多少爱国男儿,沙场名将,为捍卫国土而牺牲,昔汉高祖掣剑纵酒,‘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慷慨悲歌,何等激人胸怀。再看那南朝金粉,吴宫花草,多少兴亡遗迹,梅花岭的史可法,方饭亭的文天祥,何等可歌可泣,登彭城的霸王楼,追忆‘力拔山兮气盖世’,豪情未灭,读燕子楼的艳诗,英雄美人与时以俱逝,锦江薛涛井,灌外二王庙,有的是风流遗韵,有的是功勋长留,塞北秋风猎马,江南杏花春雨,南人北游,听那汉北之笳声驼铃,尝那东北之大豆高粱,默默中可以认识粗犷中之伟大,冰天雪地中之刚强。读岳武穆满江红词,‘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在那边关险地,缅怀先人守土拓疆之英雄气概,可意会到雄心志四海,万里看风云的伟大,北人南游,虽无崇山峻岭,但到处小桥流水,鸟语花香,红处风和日暖,翠边水秀山明,一片江南情调,丘壑泉林,浓树疏花,无不欣欣有致。西湖的烟雨,无锡的庭园,黄山的怪石,庐山的云海,钱塘的狂潮,雁荡的飞瀑,乃至望太湖三万六千顷,历尽风帆沙鸟,看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烟雨楼台,我江山段段寸寸无不如画,我一景一物亦无不风流潇洒。”
姑娘以往强健不让须眉,而今她柔婉异常,静静听完,面露异色,深深看了傅少华一眼,道:“你这胸蕴是……”
傅少华道:“谈不上胸蕴,姑娘,这都是家师平日的教诲。”
姑娘道:“令师是当代哪位?”
傅少华道:“‘托托山’疯和尚。”
姑娘道:“应是奇人异士。”
傅少华道:“家师常说自己是个疯颠和尚。”
姑娘道:“奇人异士,大多如此。”
傅少华道:“谢谢姑娘。”
姑娘看了他一眼道:“你刚才那番话,是不是有所感触,借题发挥?”
傅少华道:“有点。”
姑娘道:“发人深省。”
傅少华道:“谢谢姑娘。”
姑娘沉默了一下道:“我叫万令仪。”
傅少华道:“令仪姑娘。”
姑娘万令仪话锋忽转:“你说你要上哪儿去?”
傅少华道:“张家口。”
万令仪道:“张家口路远,想当天赶回来得赶一阵,你我赛赛马如何?”
傅少华目光一凝道:“姑娘……”
万令仪道:“看咱俩谁先到张家口。”
娇笑一声,玉腕扬鞭,健马长嘶,铁蹄翻飞……
坐骑异种龙驹,驰骋如飞,天刚晌午,两骑已经不先不后一起驰抵张家口。
万令仪在鞍上轻抬皓腕,理了理云发,回眸含笑道:“‘万家帮’的马不错吧?”
傅少华道:“姑娘,甚好——”
万令仪道:“我整天在往外头跑,无所事做,且没一定的目的地,到处闲逛,兴来时纵骑驰骋,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不到兴尽不回去,陪你跑一趟张家口,让你路上有个伴儿不好吗?”
傅少华不安地笑笑道:“好!怎么不好?有姑娘为伴,是我的荣幸,只是……”
万令仪道:“你要有什么不方便,我找个地方歇着,等你办完了事后再一块儿回去。”
傅少华道:“我倒没什么不方便,只是让姑娘忙着跟这么远的路,我甚感不安。”
万令仪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天天往外头跑,想上哪儿就上哪儿,我一个人也许跑得更远,如今张家口到了,要想当天赶回去就别耽搁,赶快办事去吧!”
傅少华迟疑了一下道:“姑娘请跟我来。”
纵骑往西驰去。
片刻之后,马抵元宝山下,傅少华马不停蹄,纵马直上山麓。
那座宽大壮严,计有殿椽数十的云泉古刹就坐落在山麓上,只听钟鼓嘹亮,梵音阵阵,悠扬全山,闻之令人心儿一肃,尘念全消,傅少华立即缓下坐骑。
万令仪纵骑驰了上来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傅少华道:“找个人。”
万令仪道:“云泉古刹里都是出家人。”
傅少华道:“我就找那主持和尚。”
说话间他打量云泉古刹,这时寺内钟鼓嘹亮,梵音阵阵,但那两扇正门却紧紧地关闭着,当即心中暗道:“怎么大白天里关着门,难道云泉古刹不纳十方香火了……”
又听万令仪道:“怎么这时候还不开门……”
转过脸来道:“咱们怎么办?叩门去。”
傅少华道:“只好如此了。”
话声甫落,只见云泉古刹开了一扇偏门,一个年轻和尚挑着两只空桶走了出来。
傅少华道:“有人出来了,正好。”
忙一夹马驰了过去,叫道:“师父请等等。”
那年轻和尚闻声停步望了过来。
傅少华翻身下马,抱拳说道:“恕我打扰,我找个人,师父可否行个方便?”
那年轻和尚单掌立胸,还了一礼道:“不敢,施主要找哪一位?”
傅少华道:“我要找贵主持大和尚。” 那年轻和尚经望了傅少华一眼道:“施主是……”
傅少华道:“我姓傅,受人之托前来。”
那年轻和尚微一摇头道:“施主来迟了一步,主持和尚已经圆寂升天了。”
说完单掌立胸施了一礼,转身欲走。
傅少华定了定神忙道:“师父请留一步。”
那年轻和尚停步未走,回过头来。
傅少华道:“请问师父,主持大和尚在什么时候……”
那年轻和尚道:“两个时辰之前。”
傅少华呆了一呆道:“两个时辰之前,就是今天上午……”
那年轻和尚道:“是的,施主。”
傅少华皱了眉……
只听那年轻和尚说道:“施主有没有别的事?小僧挑水去了。”
傅少华道:“请问师父,如今是哪一位主持贵寺?”
那年轻和尚道:“是主持的师弟,小僧的觉明师伯。”
傅少华道:“我可否见见觉明大和尚?”
那年轻和尚道:“他老人家正忙,恐怕无法见客,施主不见敝寺两扇正门紧闭么,那表示闭寺七天……”
傅少华道:“我有要事师父可否行个方便?”
那年轻和尚摇头说道:“事关寺规,小僧不敢擅自做主。”
傅少华道:“那么请师父代为通报一声,请觉明大和尚破例……”
那年轻和尚摇头说道:“施主请谅,小僧不敢,寺规森严,也绝无破例之可能。”
傅少华道:“师父,我有要事……”
那年轻和尚道:“施主难道非见主持不可么?”
傅少华道:“我本来是要见贵寺上一位主持打听一件事的……”
那年轻和尚道:“什么事?施主请说说看,说不定小僧知道也未可知。”
傅少华迟疑了一下道:“我打听一个人,此人姓阴,名不详,是个单身老人,江湖人称他阴瞎子……”
那年轻和尚脸色一变道:“施主也是来打听……”
倏地住口不言,旋即又道:“小僧不知道这个人,小僧的觉明师伯也不知道这个人,敝寺在闭寺期间,施主请回去吧!”
说完了话,扭头就走。
傅少华听了话中有因,岂容他走,上一步伸手拦住了他,道:“师父——”
那年轻和尚转过头来道:“施主,小僧的话你还不明白吗?”
傅少华道:“请问师父,还有哪一位来过贵寺,打听过阴瞎子这个人?”
那年轻和尚道:“小僧并未说过……”
万令仪突然说道:“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年轻和尚立即住口不言。
傅少华道:“师父,我二人来此并无恶意。”
那年轻和尚突然一脸悲愤而激动地说道:“佛门清静地,出家人也与世无争,敝寺上一位主持,已然为此被害,难道还不够么!”
傅少华身躯一震,道:“怎么说,师父,贵寺那上一位主持是被害……”
那年轻和尚已然转趋平静,沉默了一下之后缓缓说道:“为敝寺今后安危,主持一再告诫不许张扬,然而小僧一时疏忽说溜了嘴,出家人不打诳语,只有……”
顿了顿接道:“今天一早寺中弟子有人听见主持房中有争吵之声,有人向主持打听阴瞎子这个人,主持只说一无所知,无可奉告,争吵了一阵之后,房中寂然无声,寺中弟子未奉主持令谕也不敢冒然进去探视,后来请来了觉明二师伯,再行进去一看,主持已然气绝圆寂……”
年轻和尚说到这儿,两眼已然含泪,也一脸悲愤之色,谁说出家人能斩断七情六欲?
傅少华道:“这么说主持大和尚是被那人所害?”
年轻和尚道:“施主若是敝寺弟子,施主会怎么想?”
傅少华道:“主持大和尚身上可有伤痕?”
年轻和尚道:“进入禅房之前时,小僧只见觉明师伯一人,主持身上有没有伤痕,也只有他老人家一人知道。”
傅少华道:“贵寺之中可有人看见那人?”
年轻和尚道:“敝寺之中见过那人的只有主持一人,可是主持已然圆寂了……”
缓缓低下头去。
傅少华沉吟了一下,双眉忽扬道:“师父,我如今更要见见觉明大和尚了。”
年轻和尚摇头说道:“施主这话……”
傅少华道:“事因重大,我要查查那杀害主持大和尚的残凶是谁。”
年轻和尚道:“施主怎么个查法?”
傅少华道:“我希望能在贵寺之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年轻和尚道:“可是敝寺在闭寺期间……”
万令仪道:“和尚怎么这么拘泥,凡事都有个通权达变,找出那杀害主持残凶,为贵寺主持报仇还不好么?”
年轻和尚看了看傅少华,又看了看万令仪,没说话。
傅少华道:“师父,我二人来自江湖,但绝无恶意,要是我二人有恶意的话,单凭师父把贵寺这两扇紧闭的正门,一定拦不住我二人的。”
年轻和尚一点头道:“小僧宁可受罚了,二位请稍候。”
挑着两只空桶,转身进入了偏门。
傅少华一双眉锋皱得老深:“没想到事情竟有了这种变化,竟有人比我早来了一步,这会是谁,怎知道云泉古刹这位主持,又这么心狠手辣杀害一个与世无争的年迈出家人?”
万令仪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道:“我能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
傅少华道:“我不瞒人,自无不可……”
接着,他把事情毫不隐瞒地告诉了万令仪。
万令仪静静听毕,一双柳眉扬得老高:“原来是这么回事,事关虎符血令,那的确是事关重大,阴瞎子这个人我听说过,委实是奸滑的可以……” 目光一凝,道:“想想看,你是跟谁提过这件事!”
傅少华道:“铁大,商二,我也告诉过令尊万老爷子。” 万令仪脸色一变道:“该不会是‘万家帮’的人吧?”
傅少华道:“令尊仁义过天,那怎么会。”
万令仪还待再说,云泉古刹那偏门走出一人,是个灰衣芒鞋的中年和尚,他出门一打量,立即双掌合什,躬身问道:“二位施主可是要见敝寺主持?”
傅少华道:“正是。”
那中年和尚望着傅少华道:“施主尊姓?”
傅少华道:“不敢,我姓傅。”
那中年和尚当后再问一声:“两位施主请跟贫僧来。”
转身行了进去。
傅少华道:“有劳师父了。”
偕同万令仪迈步跟了进去。
这云泉古刹好大,傅少华、万令仪二人,跟着那中年和尚东弯西拐,穿过大殿,转了好一阵之后,才到了正殿。
前面那中年和尚突然停在一间禅房之前,回身施礼说道:“主持就在禅房里等候二位施主大驾。”
傅少华欠了个身道:“不敢,多谢师父了。”
那禅房里行出一人,是个五旬上下的瘦削老和尚,只见他神情肃穆,眉宇含悲,出门合什:“就是二位施主想见主持?”
傅少华道:“正是。”
那瘦削老和尚道:“贫僧觉明,二位施主请到禅房奉茶。”
傅少华忙道:“原来是主持大和尚当面,在下失敬。”
抱拳施了一礼。
觉明老和尚凄然答了一礼道:“不敢当,二位请进。”
进禅房分宾主落座,小沙弥献上了香茗。
小沙弥退去之后,觉明老和尚肃容开口道:“两位施主从何而来?”
傅少华道:“我二人从归绥来。”
觉明老和尚一双严肃目光,自万令仪脸上掠过,道:“这位女施主是……” 傅少华道:“这位是万姑娘。”
觉明老和尚道:“二位从归绥来;这位女施主姓万,恕老衲直问一句,归绥‘万家帮’万檀越……”
傅少华道:“万老爷子是万姑娘的令尊。”
觉明老和尚“哦”地一声,座上合什欠身。
“原来女施主就是万老檀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