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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赔上一笑道:“您三位大概是初次经过杀虎口?”
“不错。”
商二道:“这是常见的事?”
掌柜的道:“例行公事,白天查一回,晚上查一回,前些日子半夜还要查一回,但在半夜那一回取消了,据说是怕扰民。”
商二道:“德政,谢谢你了,掌柜的,给算帐吧。”
“怎么?”掌柜的往桌上看了一眼,道:“您三位吃好了?”
商二道:“差不多了,本来还可以吃点儿,喝点儿,这一来胃口倒了,再吃喝不下了。”
掌柜的道:“那么您三位的帐已经有人会过了。”
商二一怔说道:“帐已经有人会过了,是谁给会的?”
掌柜的道:“那位刚走,该是你三位的朋友。”
商二看了傅少华一眼,傅少华皱着眉头,商二转过脸来道:“是怎么样个人儿?”
掌柜的看了铁大一眼道:“四十多岁,个儿跟这位少爷差不多,只是没胡子。”
铁大一推酒碗道:“行啊,还问什么?走吧,有人请还不好,明儿个再有吃喝,我专拣贵的点。”
三个人在掌柜的哈腰赔笑恭送下出了门。
走了几步之后,商二道:“少爷,现在咱们想不欠人家的帐都不行了。”
傅少华浅浅的皱着一双眉锋,没说话。
铁大一张嘴,刚要说话,迎面一个人奔到跟前。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瞧打扮一眼就可看出是哪儿的伙计,年轻汉子冲傅少华一哈腰,赔笑说道:“这位爷可是姓傅?”
傅少华微一点头道:“不错,我是姓傅。”
年轻汉子一扫铁大跟商二道:“这两位可是一位姓铁,一位姓商?”
商二道:“也没错,他姓铁,我姓商。”
年轻汉子就道:“那就没错了,三位请跟我来吧。”
转身要走。
铁大伸出毛茸茸的大手,一把抓住了他,铁大手快劲儿猛,带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没撞进铁大怀里。
铁大道:“别忙,说清楚了再走!”
那年轻汉子怔住了,道:“这位哥是说……”
铁大道:“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年轻汉子“哦”地一声道:“我还当是怎么回事呢。我是‘临关’客栈的伙计……” 商二道:“有人代我三个订下了住处,是么?”
年轻汉子道:“不错,您三位不知道么?”
商二道:“那是个怎么样的人?”
年轻汉子的描述,跟那位掌柜的所说的那个人一样。
商二没再问,一摆手道:“行了,你带路吧。”
铁大松了手,那伙计直揉膀子。 三个人在伙计的带路下进了那家“临关”客栈,恐怕这是杀虎口最大的一家客栈,店面占二大间,柜台老高,后院共是两进,三人的住处就在第二进后院里。
隔着一堵墙,两间上房,新糊的顶棚,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而且茶水早就预备了。
铁大“哈哈”了两声道:“不赖,挺周到的。”
商二道;“这笔债咱们慢慢儿还吧。”
伙计走了,商二先给傅少华倒了一杯茶。傅少华坐在炕沿儿上,皱着眉硬是不说话。
就在这时候,一阵轻细步履声传入耳中。
铁大一凝神先站了起来。
商二一招手,示意他别动,转眼往那关着的房门望去,步履声已到门口,紧接着砰砰地敲了两下:“里头有人在么?”
商二道:“有啊,干什么?”
门外那人道:“祸事上身了,出来说话吧。”
一阵衣袂飘风声响起,那人离开门口。
商二转眼望向傅少华,傅少华眉锋皱得更深。
商二道:“少爷,您看……”
铁大浓眉一扬道:“管他娘的,出去再说。”
他永远是说干就干,话落转身要走。
商二抬手一拦道:“慢点。”
回手一指弹熄了桌上的灯,窗纸上戮了个洞,趴在那儿往外一看,回过脸来道:“少爷,狗腿子,来的不少,院子里共是十个,只怕咱们已经让他们围上了。”
“好兔崽子。”铁大咬牙说道。“咱们出去,让少爷留在屋里。”
傅少华道:“要是让他们围上了,留在屋里也没用,走吧,咱们出去。” 他迈步往外走,商二跨一步抢了先。
三个人出了房门,往廊檐下一站,再打量,果然,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十个之中有一个是白净脸儿,长得颇俊的年轻人,挺英俊的,当得起气宇不凡四个字。
八个老头儿,每一个都在五十上下。
居中一个最碍眼,中等身材,穿一件黑色丝质长袍,戴一顶宽沿大帽,帽沿压得低低的,把一张脸全遮住了,加上院子里夜色浓,根本看不见他的脸。
再看四下里,几处房门口,站着十几个人,客商打扮,可是个头儿都挺壮,全是三四十皆中年大汉,像是看热闹的,而且那通往一进后院的窗门那儿也站着五六个。
看看这些看热闹的,商二心甲就松了一大半,一步跨出了滴水檐,微一抱拳道:“恕在下眼拙,诸位是……”
那年轻人冷然开了口:“把两眼睁大了,爷们是京里‘五城巡捕营’来的,中间这位是我们‘巡捕营’统带大人,还不跪下。”
商二心头震动,轻“哦”一声,冲那戴帽子的抱起双拳:“这位就是统带大人?”
那戴帽子的冷然说道:“不错,你三人可是从归化来的?”
商二笑道:“统带大人想必弄错了,我三个是从‘南海子’来的。”
那戴帽子的道:“你三个可曾去过归化?”
商二摇头说道:“没去过。”
那戴帽子的冷笑一声道:“在我面前还敢耍狡滑么?你三个在归化于‘小召’,夺镇寺宝,复又在荒漠一带勾结叛逆包围两位大喇嘛,骚扰地方,胆大包天,还不认罪!”
商二道:“统带大人明鉴,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住口!”那戴帽子的一声沉喝道:“你姓什么,叫什么?”
商二道:“我姓商。”
在荒漠说过姓贾,这回不能再说姓贾了。
戴帽子的道:“姓商么?”
商二道:“是的,商贾的商。”
戴帽子的抬手一指铁大道:“你呢?”
商二唯恐铁大开口,忙道:“他姓铁。”
戴帽子的道:“看样子,像是个蒙古人?”
商二忙道:“是的,他是个蒙古人。”
戴帽子的转手一指傅少华道:“他又姓什么?”
商二:“他姓傅。”
戴帽子的道:“姓傅么?”
商二道:“是的。”
戴帽子的没说话,半晌才道:“你三个真没到过归化?”
商二道:“真的,我天胆也不敢欺蒙统带大人。”
“好吧。”戴帽子的微一点头道:“地方往京里飞报,说有三个江湖莠民,长像打扮跟你们三个一样。在‘小召’夺镇寺宝,复又勾结叛逆包围两位大喇嘛意图行凶,像你三个这身打扮,很容易被人误会,面貌没办法改,打扮总可以改一改,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事,一旦抓到京里去,替人顶了罪,那可太冤了,听明白了么?”
哪有这样说话的,商二听得直发怔,一听问话,忙点头说道:“谢谢统带大人,谢谢统带大人。”
戴帽子的可没再理他,一声:“走吧。”
转身往前走去。
他一走,那八个老头儿跟那年轻人自然也跟着走了。
看热闹的霎时也全进了屋。
商二吁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回来。
进了屋,掩上门,商二抬眼望向傅少华道:“少爷,有这种事么?”
铁大道:“什么?”
商二道:“先前明明认定是咱们,一转眼工夫又信了我的话……”
铁大道:“怎么没这种事,狗腿子全是酒囊饭桶笨东西。”
商二冷冷瞄了他一眼道:“你听清楚了没有,长像没错,分明是咱们,他却信了我的话,而且还暗示咱们易容改装改打扮。”
铁大一怔道:“您是说……”
傅少华缓缓开口说道:“商二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件怪事……”
铁大道:“除非是咱们的熟人……”
“你真明白。”商二道:“狗腿子里头有咱们的熟人儿么?”
铁大道:“哪你说是怎么回事?”
商二道:“我要想通了不就好了。”
傅少华道:“商二,那位统带是听了咱们三个的姓后才有转变的。”
傅少华道:“照这么看,他该认识咱们才这么说,他看见咱们觉得面熟,当时还不敢确定,于是他就问咱们的姓,知道咱们姓什么之后,他确定了,所以才有所转变。”
商二道:“是这样么?”
傅少华:“你想想是不是?”
商二沉吟了一下,点头说道:“不错……”
铁大冷笑一声道:“你明白,我糊涂,我说错了,这不是熟人是什么?”
商二装没曾听见,道:“只是,这是谁,狗腿子里头怎么有咱们的熟人?” 傅少华道:“我刚从‘托托山’下来没多久,要是熟人也不可能是我的熟人。” 商二指指自己,又指指铁大道:“咱两个,你有这个朋友?”
铁大道:“我姓铁的祖上无德,没那么大造化。”
商二摇头说道:“我也想不出这是谁……”
铁大说道:“管他是谁呢,能保一天平安,有这么个护着咱们的不好么?”
商二挺眼望向傅少华道:“少爷,您看出了么,这家客栈里住满了‘乌衣门’的人。”
傅少华眉锋一皱,道:“我看出来了……”
铁大一拍桌子道:“咱们居然得仰仗他们。”
商二看了他一眼道:“要望好处想,人家可是很够意思。”
铁大道,“你往好处想,我可不……”
一眼看见商二的眼色,马上闭上了嘴。
傅少华勉强笑笑道:“我自己清楚,这滋味是不好受。”
商二道:“少爷,为咱们三个,人家也够忙够累的。”
傅少华嘴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一身傲骨不需要这种护卫,尤其对方是个姑娘家,可是他明白,处在这种情势下,不要人家的护卫还真不行。
商二道:“少爷,您看咱们能照他的话,我是说咱们要不要易容改装……”
傅少华道:“改装容易,易容难,易容之术不是人人都会的,再说咱们手头上也没有易容的药物……”
只听一阵轻细步履声传了过来。
商二一凝神道:“这又是……”
话还没说完,那轻细步履声又到了门口,只听门外有人说道:“商爷请开开门。”
三个人都听出来了,是那“五城巡捕营”那年轻人,三个人俱是一怔。商二示意铁大护着傅少华,然后转身过去拉开了门拴。
果然,是那英挺年轻人,见他一只手里还提着个小包袱,他进屋掩门,一抱拳道:“傅少主,铁爷,商爷,打扰了。”
傅少华道:“阁下是……”
那英挺年轻人道:“我们统带大人命我给三位送来易容药物跟几件衣裳,请三位易容改装,马上离开此地。要不然等京里‘侍护营’的人一到,我们统带大人就无法卫护三位了。”
把小包袱往商二手中一塞,一抱拳,转身要走。
那商二横身拦住了他。
那英挺年轻人望着商二道:“商爷这是……”
商二含笑说:“小兄弟别误会,我有句话要请教。”
那英挺年轻人道:“不敢,商爷有什么话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商二道:“好说。小兄弟你总是客,再说小兄弟你是为我几个送东西的,我几个心里更是感激,不敢慢待,请坐下说话。”
那英挺年轻人站着没动,含笑说道:“我奉命而来,不敢多事停留,商爷有什么话,我站着听也是一样。”
商二沉默了一下道:“既然这样,我就不便强邀了,小兄弟贵姓?”
那英挺年轻人道:“不敢当商爷这个贵字,我姓云。”
商二道:“原来是云兄弟,那位统带大人呢?”
云姓的英挺年轻人目光一凝道:“商爷问这……”
商二“哦”地一声道:“是这样的,听口气,那位统带大人似乎认识我几个,可是我眼拙脑笨,一时却想不起……”
那云姓的英挺年轻人笑道:“原来是为这呀,我们统带大人姓林,出身北六省武林。”
商二道:“那位统带大人姓林?”
那云姓的英挺年轻人道:“是啊,三位认识么?”
商二摇头说道:“不认识……”
那姓云的英挺年轻人道:“那想必认错人了。”
一抱拳,要走,商二忙道:“还有,云兄弟……”
那姓云的英挺年轻人没一点不耐烦神色,道:“商爷还有什么事?”
商二指指那桌上的小包袱道:“那位统带大人让云兄弟给送这东西来,是……”
那姓云的英挺年轻人道:“我们统带叫三位赶快易容改装离开此地……”
商二道:“这个我知道,我是问统带大人怎么会让云兄弟给我三个送这个来,未免太过爱护了!”
那姓云的英挺年轻人“哦”了一声道:“我们统带对人一向如此,他怕三位背了冤枉,这种事,一旦冤枉上身,是到哪儿也洗不清,洗不脱的,所以才让三位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