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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步履响动,一名中等身材的健壮汉子走进了院子,往堂屋看了一眼,随即停步在院子里,高声说道:“禀统带,哈德山求见!”
麻四道:“有话堂屋来说。”
那汉子答应一声,举步走了过来,进堂屋一躬身,麻四一招手道:“见过少主跟铁爷、商爷。”
那汉子忙一一见礼。麻四道:“少爷,这是我八个亲信中的一个,叫哈德山,一条血性汉子好儿郎。”
傅少华含笑说道:“自己人别客气,坐啊。”
哈德山恭谨地谢了一声,站着没动。
麻四道:“有什么话说吧。”
哈德山道:“爷,事情有眉目了。”
麻四霍地站起来,震声说道:“等的就是它,快说!”
哈德山摇头说道:“爷,不是东西的下落……”
麻四怔了一怔道:“不是东西的下落,那是……”
哈德山道:“您知道夏大人由山东内调为的是什么,”
麻四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哈德山道:“据说宫里把夏大人从山东调到京里来,是让夏大人主持这件事,统率全局……”
麻四猛然一怔道:“怎么说,让夏大人统率全局,主持其事?”
哈德山道:“是的。”
麻四道:“不可能吧。”
商二叫道:“夏保桢是个文官,这,这怎么会?”
铁大道:“这种官儿让他治理地方可以,让他主持血雨腥风的这种事……”
麻四道:“不可能,不可能,夏大人山东巡抚做得好好的,宫里怎么会把他调回来主持这件事,岂非小题大作。”
傅少华道:“半张‘血令’关系太大,这是等闲大事,不是等闲小事。”
麻四道:“那么您以为……”
傅少华望着哈德山道:“消息哪儿来的?”
哈德山道:“吏部,我有个朋友在吏部当差,据他说京里没缺,夏大人不该内调,接着他又告诉我,宫里让夏大人主持这件事,可巧夏大人一到京里连歇都没歇就进宫去了。”
傅少华沉吟了一下道:“多跟你那朋友联络,继续查证。”哈德山答应一声,施礼而退。
商二道:“少爷,您信么?夏保桢一家在北运河上碰见了‘黄河十二寨’的,几把刀一指,他动都不敢动,这种人能主持这种事?”
傅少华摇头说道:“你可别小看了夏保桢,此人有智慧,有谋略,遇事十分冷静而稳健,他们让他主持这件事,不是没有可能。”
麻四道:“少爷,夏保桢是个文人。”
傅少华摇头说道:“办这种事,武将不比文人强,他只要运筹帷幄,拼斗厮杀并不需他亲自动手,这种事决胜在方寸之地,而不在双手之上。”
麻四道:“少爷,您只怕高估夏保桢了。”
傅少华道:“在北运河,我见过他。”
商二突然说道:“说不定他会武,而深藏未露。”
麻四笑了,道:“可能么?”
商二道:“不能说没有可能,比起宫里来,对夏保桢的了解,恐怕你少得可怜。”
麻四道:“谁不知道,夏保桢是个文人……”
商二道:“或许是文人,不错,巡抚主在民政,而不涉及军务,然山东、山西、河南诸省,仅设巡抚而不设总督,其总督职务,都是由巡抚兼管,这几省的巡抚都是本身兼职掌管省内军务兵马,由这儿看,夏保桢至少他懂得用兵之道。”
麻四一拍大腿,道:“行啊,商二,没想到你对这种事情分析的这么清楚。”
商二道:“无论什么事,都得懂得一点才行……”
转望傅少华道:“少爷,万一夏保桢是个深藏不露的行家,从北运河的那回事,只怕他已看穿了咱们。”
傅少华道:“他本来就看穿了咱们。”
商二道:“我是说早在杨柳青他看穿了咱们,他明知道有咱们这种人做伴儿死不了人,所以他在碰上‘黄河十二寨’人上船劫人的时候,他处之泰然,一动不动。”
傅少华神情为之一震,没说话。
铁大冷笑一声道:“你可把这官儿捧上天了。”
云英进了堂屋。麻四只顾皱着眉苦思,没理他。
云英机灵,一眼便看出有事,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张嘴想问,却欲言又止。
商二道:“怎么样了,白姑娘都收拾好了么?”
云英道:“正在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商二道:“你去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出远门呢,记住,过黄河的时候可要小心,别让‘黄河十二寨’的人瞧破了身份。”
云英道:“不过黄河,王妈家在阳谷县。”
商二道:“那也得小心,别碰上武松。”
云英笑了。傅少华突然说道:“麻四,你跟云英都去歇着吧,有事儿再来见我。”
麻四道:“少爷,那件事……”
傅少华道:“德山已经查证去了,有什么消息他会回报的,你去吧,大伙儿都早点歇。”
麻四答应一声,带着云英辞出了堂屋。望着麻四进了东厢房,商二笑了,道:“少爷,您真是位有心人,两口子明天就要分别,这一别不知到哪年哪月才能见面,是该让他俩多聚聚。”
傅少华没说话,站了起来。商二跟着站起,道:“少爷,您是要……”
傅少华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商二道:“约莫快二更了。”
傅少华道:“我想出去走走。”
商二一怔道:“您要出去走走……”
傅少华道:“到处看看。”
商二微点头道:“也好,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到处看看,怎么知彼。……”
傅少华道:“我就是这意思。”
迈步向外行去。
铁大、商二就要跟着,傅少华突然停步说道:“商二跟我出去,铁大留在这儿等阴老,要是阴老来了,代我招呼一下。”迈步出了堂屋。
两个人刚刚到院子里,东厢房里出来了麻四跟云英。
“少爷,您上哪儿去?”
傅少华道:“到处走走,到处看看,一会儿就会回来,你歇着吧。”
麻四道:“我跟你去。”
“别去。”傅少华说道:“你跟去不方便,你是‘五城巡捕营’的统带,我哪来这么大的排场,人多了碍眼,你没见我把铁大都留下了。”
经傅少华这么一说,麻四没再坚持,道:“那,您早点儿回来,‘侍卫营’的人都出动了,您要小心。”
傅少华道:“我知道,你歇着吧。”他带着商二刚要走。
院子里快步进来了哈德山,哈德山一见人都在院子时,立即停步欠了个身:“少主,您要出去?”
傅少华还没回答,麻四急不可待地问:“情形怎么样,又有新消息么?”
哈德山道:“我那朋友刚告诉我,夏大人内调工部右侍郎已经定了,连府邸都收拾好了。”
麻四笑了,道:“我说嘛,一个文人怎么能办这种事?”
傅少华皱眉沉吟了一声道:“德山,继续跟你那朋友联络,另外找个能力强的监视着夏保桢的府邸,看看进出的都是什么人,有什么动静,随时回报。”哈德山应声而去。
麻四愕然说道:“少爷,怎么您还……”
傅少华道:“内调官差的任职,没有那么快就决定的,只怕有诈,我要多看看。”
他带着商二走了。出了门,商二道:“少爷,怕有诈?”
傅少华点了点头道:“凡-事多看看总是好的,夏保桢任山东巡抚多年,著有政绩,不会平白无故调他为工部右侍郎,那是埋没了他,他们那主子不会做这种糊涂事的。”
商二道:“您认为夏保桢这个人难对付?”
傅少华道:“看起来要比别人难对付些。”
商二道:“少爷,毕竟他是个汉人。”
傅少华道:“拿他爱民如子这一点看,他似乎没有完全忘却大义,不过那恐怕没有大用,比不上他身受的浩荡皇恩,他们那主子既然舍近求远,把他从山东调回来主持这件事,固然一方面因为夏保桢有过人之才,另一方面也表示他信任夏保桢,夏保桢有值得他信任处,为人臣者,往往会为这两字信任而不惜脑浆涂地以报。”
商二道:“那是小处,大处他未必如此。”
说话间,已出胡同来到大街上,抬眼一看,到处灯火,虽然已二更,街上来往的行人仍是相当的多。
商二道:“少爷,咱们上哪儿去?”
两个人顺着大街往前走,一路所见,各路的人马,还有官家的便衣鹰爪到处都是,虽然他们脸上没写字,但却瞒不过傅少华、商二这种大行家的一双眼。
走着,走着,一家酒馆坐落眼前,往里一看,只见满座的酒客中,十个有九个是江湖人物。
越走人头杂的地方越容易打听事儿,任何一个走江湖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傅少华转身刚打算进去看看——只听有人叫道:“傅爷。”
傅少华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对街走过来一个人,是个健壮中年汉子,一身裤褂,毫不显眼。商二道:“这人是……”
傅少华道:“等他到了跟前就知道。”商二迈前了一步挡在傅少华身前。
适时那健壮汉子已横过大街来到近前,抱拳,一笑道:“商爷别误会,在下是大漠来的朋友。”
一听是大漠来的,商二马上就明白了,抱拳一笑道:“原来是‘乌衣门’的朋友……”
那健壮汉子含笑说道:“商爷请小声点儿,满街是狗,咬一口不是闹着玩的!”
商二旋然一笑道:“阁下风趣,有何见教?”
那健壮汉子看了傅少华一眼,道:“傅爷有空么,可否借一步说话?”
商二道:“何妨这儿坐坐,我家少爷坐东,请阁下喝两蛊。”
那健壮汉子道:“多谢二位好意,不瞒二位说,在下是奉命来请傅少主的。”
商二道:“阁下奉哪位之命?”
那健壮汉子道:“当然是我家姑娘。”
商二“哦”地一声道:“贵上在什么地方?”
那健壮汉于道:“商爷不必问,到了就知道了,离这儿不远。”
傅少华道:“请阁下带路就是。”
那健壮汉子一抱拳道:“多谢傅爷。”转身大步行去。
健壮汉子带路,过街、往东,走没多远,进了一家客栈,商二看的清楚,招牌上四个大字:“广义客栈”。
进了客栈往后走,经一进后院,到了二进后院,商二看出客栈里的全是“乌衣门”的人。
二进后院正北一间上房,健壮汉子门前停步,高声禀道:“禀姑娘,傅爷跟商爷到了。”
上房两扇门开了,灯光外泄,当门而立的正是“乌衣门”那位女门主,虽然仍是一袭黑衣,但已不是那身劲装。
只听黑衣人儿含笑说道:“稀客啊!请进,请进。”
商二微一欠身道:“姑娘好!”
黑衣人儿微笑抬皓腕道;“托二位的福,二位也好?”
傅少华没说话,进了屋,落了座,他才道:“我以为姑娘还没来,没想到姑娘早到了,而且很顺利进了城,令人好生佩服。”
黑衣人儿浅浅一笑道:“傅少主不也来了,不也进了城么?”
傅少华道:“‘铁骑会’总共这么三个大人,进城要比姑娘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容易得多了。”
黑衣人儿道:“傅少主就别捧我了,要知道归化那件事还没完没了呢,傅少主三位能顺利进城,那才是神通。”
傅少华淡然一笑道:“姑娘过奖了,姑娘召见,有什么见教?”
黑衣人儿道:“傅少主太客气了,我本来该移樽就教的,可是我一个女人家,在街上走动不方便,所以只有劳烦大驾,往我这儿跑—一趟了。”
傅少华道:“彼此算是熟人,谁来谁去都是一样。”
黑衣人儿道:“听少主这么一说,我倒多少安点儿心……”
顿了顿道:“听说少主官家有朋友?”
傅少华心头一震道:“姑娘是听谁说的?”
黑衣人儿笑笑说道:“我只是这么猜,当日傅少主三位能顺利出杀虎口,今天傅少主三位又能顺利进入北京城,尤其归化事未了,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傅少华沉默了一下道:“姑娘好不高明,不错,我在官家确有朋友。”
黑衣人儿笑了,道:“我只是这么猜猜,没想到竟被我猜着了,傅少主可以不承认的,傅少主以诚待人,我感激而且佩服。”
傅少主道:“姑娘言重了。”
黑衣人儿道:“我说的是实话,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傅少华没接口。黑衣人儿目光一凝道:“就是因为我猜想傅少华在官家有朋友,所以我把傅少主请到这儿来想请教傅少主几件事,还请傅少主一本初衷,据实相告。”
傅少华在心里打了个转儿,道:“姑娘要问什么,请尽管问就是。”
黑衣人儿道:“我先谢了,傅少主那位朋友,是官家的哪一位呀?”
傅少华道:“姑娘原谅,朋友帮忙,我不能出卖朋友。”
黑衣人儿道:“我怎么对傅少主,也会怎么对傅少主的朋友的。”
商二一皱眉道:“我可以告诉姑娘,这个人是我四兄弟失散多年的麻四。”
黑衣人儿美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