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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眼,黄衣客先是一怔,继而脸色猛地一变,要不是伸手捂得快,几乎一声惊叫冲口而出。
金百川在他身后忙问道:“您怎么了,仇爷?” 黄衣客忙一定神道:“没什么,没什么,天爷,这位真是和善王爷……”
“怎么?”金百川道:“您认识?”
黄衣人道:“弄了半天是这位王爷啊,怎么不认识,说句话你也许不相信,我早在多少年前就认识这位王爷了……”
摇摇头,道:“真巧,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老哥,你说王爷他们马上要到‘雍和宫’去?”
金百川道:“是啊,吃过饭就走。”
黄衣客眼珠子转了几转,道:“王爷是熟人,老太爷眼有毛病,我不得不过去见见请个安去。”
身随话动,迈步就走了出去。
金百川一惊,伸手一把没拉着,急得站在那儿直跺脚,却不敢跟过去。
黄衣客步履飞快,只几步便到了精舍门口,闪身便闯了进去,进门跪倒在地,道:“侍卫营领班,仇恨天见过王爷。”
几个人正在吃饭,见个人闯进来,商二跟麻四就站了起来,再一见黄衣客进门跪倒当即又是一怔。
铁大两眼睁得更大,道:“你是……”
黄衣客低低说道:“铁大,是我……”
铁大像被谁打了一掌,猛可里站了起来。
黄衣客接着说道:“坐下去,金百川在后头看着。”
铁大猛然惊觉,砰然一声又坐了下去。商二跟麻四双双挡在门口。
商二激动地道:“巴三?”
黄衣客道:“是我,商二。”
商二道:“你转转身,冲少主跪。”
黄衣客马上转向了傅少华。
商二道:“你知道少主回来了?”
黄衣客道:“听夏保桢说的,我好几夜都没睡好。”
商二道:“听阴无常说,你现在是‘侍卫营’的一个领班?”
黄衣客道:“怎么,阴无常摸到手里来了……”
商二道:“答我问话。”
黄衣客道:“这个‘侍卫营’的领班,我干了不少年了。”
商二道:“听说你也很得意,是么?”
黄衣客道:“可以这么说,阴无常一直视我如左右手。”
商二道:“他为什么这么看重你?”
黄衣客道:“因为咱们‘铁骑会’被毁时那把火是我投的,就这一把火,放得他多少年来一直对我很看重。”
铁大两眼一睁,道:“好巴三,你……”
傅少华抬手拦住了铁大道:“我明白你为什么放火,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跟阴无常活到如今?”
黄衣客道:“少主,阴无常并不是主凶,主凶另有其人。”
商二道:“主凶另有其人,是谁?”
黄衣客道:“那得问阴无常,看他是奉谁之命。”
傅少华道:“幸亏我没有杀阴无常……”
黄衣客道:“我要是杀了阴无常,那不但是打草惊蛇,而且暴露了我的行藏,这么一来我也没办法下手那半张血令了!”
傅少华道:“你不用再说什么了,只冲着你敢找到我面前来这一点就够了,你起来吧!”
黄衣客站了起来,看看这个,望望那个,道:“我找了你们三个多少年了,还是你们三个运气好。”
麻四道:“谁说的,我在‘五城巡捕营’呆了不少日子了!”
黄衣客一怔,道:“你在哪一班?”
麻四道:“‘五城巡捕营’整个儿归我管,你说我在哪一班?”
黄衣客叫道:“你就是那个林统带?”
麻四道:“不错,本人就是那个姓林的统带。”
黄衣客笑了:“你跟我一样倒霉。”
商二道:“巴三,过去见见阴老,本会的总护法。”
阴瞎子道:“阴瞎子,巴三弟好。”
巴三上前一礼,道:“纵横江湖,独来独往,后来隐居崂山的阴老。”
阴瞎子笑道:“看来巴三弟清楚我当年的历绩。”
巴三道:“阴老客气了,声色晚景从良,一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破身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有道是:‘看人要看后半截’。”
阴瞎子一拱手道:“巴三弟,我这里谢了。”
转冲傅少华一拱手,道:“少主,‘铁骑’四卫已然齐,巴三弟在这节骨眼儿适时来归,咱们又增加了一大助力,我为少主喜,为少主贺。”
巴三道:“听说少主马上要到‘雍和宫’去?”
傅少华道:“是的,铁大这一番冒充,为的就是要进‘雍和宫’。”
巴三道:“少爷,‘雍和宫’去不得。”
铁大道:“为什么去不得,难道那半张血令不在‘雍和宫’?”
巴三道:“不,据我所知,那半张血令确在‘雍和宫’里,可是‘雍和宫’不是善地,说它是龙潭虎穴还嫌不够……”
铁大道:“我们知道那儿不是个善地,要是善地那半张血令也不会藏在那儿了。”
巴三道:“不管怎么说,‘雍和宫’要是能不去还是别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等进了‘雍和宫’之后再想回头可就来不及了。”
铁大道:“你这话已经说迟了,那半张血令势在必得……”
巴三道:“要拿那半张血令,还有别的法子。”
铁大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巴三道:“没有什么好法子,可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傅少华道:“你的意思我懂,‘雍和宫’的厉害我也清楚,此去凶险在所难免,但是只要拿到那半纸血令,我不惜任何牺牲。”
铁大道:“难道一点成功的机会都没有?”
巴三道:“当然也不能这么说,只要知道那半纸血令藏在什么地方,只要有把握不惊动任何人,这么冒充着进去,这么冒充着出来,自然是一根汗毛不会少,可是现在咱们不知道那半张血令究竟藏在‘雍和宫’何处……”
铁人道:“进去抓住一个问问,不就行了么?”
巴三道:“怕就怕这个,普通喇嘛不会知道,知道的喇嘛有能耐让人制不住他,这一来还不马上惊动整座‘雍和宫’,只一惊动了整座‘雍和宫’,再想出来可就难了,恐怕百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傅少华皱了眉,沉吟了一下,淡然说道:“我不是个动辄拔剑、逞匹夫之勇的人,实在是这半纸血令关系太重大,先父当年组织‘铁骑会’为的是匡复,今天我接下先人的遗业,奔走于江湖之中,为的也是匡复,匡复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效力于匡复的人不能怕危险,先父母要怕危险,不必组织‘铁骑会’,大可以找一处山林,置几片产业,过那清静无争的安乐生活,我要是怕危险,也大可不必跑回来接这件事业,这半纸血令我是在所必得,即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上一闯。
你们几个虽然都是‘铁骑会’的旧人,可是‘铁骑会’早在多年前已经瓦解了,今天你们几个仍愿意跟着我,我私心甚为感激,可是我不能强你们跟我去冒险……”
商二正色说道:“少爷,您别说了,别人我不管,我商二一天是‘铁骑会’的人,今生今世就永远是‘铁骑会’的人,父母养育不容易,人生在世也不容易,求的就是做点有意义的事,哪怕眼前是座刀山也好,油锅也好,商二头一个跟着您去闯。”
麻四道:“我也算一份。”
铁大破口骂道:“姓巴的,都是你在这儿噜嗦,我们三个是跟定了少爷,你怕死你别去。”
巴三脸色变了几变,没说话!
傅少华转望阴瞎子,道:“阴老……”
阴瞎子一笑说道:“少主不必问我,阴瞎子打从愿意追随左右那一天起,我后半生就算交给了‘铁骑会’,阴瞎子当年杀过难以数计的人,今天还怕死在别人手里么!”
傅少华转过脸来望向巴三,道:“巴三,你怎么说?”
巴三迟疑了一下道:“少爷,您原谅,我不去。”
铁大、商二、麻四勃然色变,铁大霍然站起,三个人就要动手。
傅少华伸手一拦,沉声说道:“我不许,我所以问各人的意见,就是要各人有个自由选择,人各有志,不能勉强。”
商二脸色发白,颤声说道:“巴三,你让我寒心。”
麻四冰冷说道:“你让我齿冷。”
傅少华道:“巴三,你可以不去,但是你不能坏我的大事。”
巴三道:“这个少爷可以放心,我不去是不去,可是我绝不会坏少爷的大事。”
铁大道:“我头一个信不过你,你得给我留在这儿。”
傅少华道:“不,让他走,我信得过他。”
巴三道:“多谢少爷。”
躬身一礼,转身便走,可是商二跟麻四并肩站在屋门口,没动。
巴三道:“你两个要不让我走,那才是坏少爷的大事。”
傅少华一摆手,道:“商二、麻四,让路。”
商二、麻四这才双双闪向一旁,让巴三走了出去。
铁大道:“少爷,您怎么放他走?”
傅少华道:“这件事跟他私人无关,他不会加以破坏的。”
商二冷笑说道:“没想到巴三是这么个人,看来他是……”
傅少华道:“不要说了,通知金百川,咱们这就去‘雍和宫’。”麻四应一声转身走出去。
阴瞎子道:“少主,人本不是一成不变的,铁、商、麻三位忠心不二,固属难得,巴三不愿跟您去冒险,也算不得变节。”
傅少华淡然一笑道:“阴老不必安慰我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铁大怒声说道:“只要拿着那半纸血令再活着出来,我非杀这东西不可。”
傅少华道:“铁大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许,你要是敢碰他,别怪我把你逐出‘铁骑会’去。”
铁大还待再说,麻四已进来禀报,车马都已经预备好了。
傅少华站了起来,道:“商二、麻四开道,云英跟我扶阴老走。”
一声“走”,几个人大步出了精舍。
转眼工夫之后,四骑一车驰去。
墙角后转出一个人来,是巴三,他脸上神色难以言喻,望着车马不见后,身形一闪,也没了影儿。
车马经安定门驰到了“雍和宫”。
离‘雍和宫’还有几十丈,便见“雍和宫”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黄衣大喇嘛。
商二道:“各人小心,门口有接驾的。”
几个人都看见了,用不着传话。
转眼工夫,车马驰抵“雍和宫”外。
一名大喇嘛上前拦车施礼,道:“‘雍和宫’奉了圣旨,除圣驾亲临外,任何车马不得入内,请王爷宫外下车。”
既是圣旨,人人都得遵从。
哈德山下了马车,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一个大喇嘛随后,等于是前呼后拥地进人了龙潭虎穴般的“雍和宫”。
是紧张,连傅少华都紧张。
那一方面是因为任务重大,许成不许败。另一方面也因为对这座“雍和宫”仰名已久,在气势上让它先占了几分去。
进入“雍和宫”再看,除了前后两个大喇嘛外,一个人影儿也看不见。
商二道:“大喇嘛,怎么今天这么冷清?”
前面那名大喇嘛含笑说道:“王爷是远来的贵客,掌教已统率全宫弟子在‘福禄寿’前殿恭候,今天‘雍和宫’谢绝一切近客,暂停一切事务,专接待和善王爷。”
铁大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这远来的要比近处的面子大。”
那大喇嘛道:“王爷尊贵,理应如此。”
说话间绕过一座大殿,另一座“宫保大殿”立即呈现眼前。
这座大殿前坐满了黄衣喇嘛,按爵秩排列,整齐异常,而且个个庄严肃穆,鸦雀无声。
排在最前头的一个老喇嘛,年纪约在六十以上,头发都白了,瘦瘦小小的身材,穿一件大黄袍,虎目浓眉,威仪夺人。
想必他就是“雍和宫”的掌教。看爵秩,他应该是个圆师。
果然,带路大喇嘛一到殿前,立即恭谨施下礼去:“禀掌教,蒙古和善王爷到。”
那虎目浓眉老喇嘛一句话不说,坐势也没变,带着数百名喇嘛一起施礼恭迎。
喇嘛们没站起,不能加以挑剔,因为他们受朝廷礼遇,除了皇上之外,见任何人都是这种礼。
今天喇嘛们停了一切事务聚集在这座“福禄寿”殿前恭迎,已经是相当重的礼了。
铁大懂这一套,他停步答了一礼,然后在带路喇嘛的恭请下,坐在了排在众喇嘛面前的椅子上。
椅子有好几张,可是落座的只有铁大跟阴瞎子,傅少华等则侍立在铁大跟阴瞎子身后。
坐定,那老喇嘛目光一凝,开口说道:“王爷远来是贵客,‘雍和宫’光彩无伦,本麻无法亲迎于‘雍和宫’外,还请王爷原谅。”
铁大道:“好说,好说。大喇嘛不必客气,以‘雍和宫’待我之礼看,大喇嘛已经给了我很大面子,倒是我冒冒失失跑来打扰,使得‘雍和宫’一切事务停顿,我很感不安。”
老喇嘛道:“王爷客气了,王爷头一次茨临,‘雍和宫’理应如此……”
顿了顿道:“听金管事说,王爷这趟到京里来,纯是为老太爷眼疾,求佛而来的?”
铁大道:“是的,老太爷的两眼本来就不好,近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