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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二点了点头道:“你没看错,开这个赌窟的是‘八大胡同’有名的富婆金九,她靠这个起家,靠这个致富,进出这个门儿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一掷千金毫不吝啬,在北京城里,金九的名气比一些是人物的人物还大,上三流,下三流,她一概结交,品流之杂难以尽述,所以她兜得转,吃得开,不说别的,单看她手下这批姑娘们,哪一个都是腰缠万贯的小富婆……”
云英“哦”地一声道:“金九奶奶我是久仰大名了,原来在这儿啊!”
说话间一个汉子迎了过来,老远便赔笑说道:“郎爷,是您啊,多少日子不见了,今儿个是什么风啊!快请,快请,您哪屋坐?”
商二道:“随便。”顺手塞过了一锭。
那汉子的腰差点没弯折了,连声说道:“那么您请上房坐,我这就给您送茶来。”
商二道:“不了,我就在东厢房凑凑热闹吧!”带着云英转身往东厢房行去。
云英低低说道:“二叔,我知道您那些珠宝哪儿来的了。”
商二道:“知道了就好,闭上嘴吧!”云英笑了笑,没说话。
“哎哟,不得了,郎宏来了。”屋里不知道是谁叫了这么一声。
立刻……
“郎爷。”
“郎爷您可来了,可没把人想死。”
不得了,莺莺燕燕的拥过来两三个,牛皮糖似的,马上缠上了商二,这个拉手,那个抱胳膊。
“郎爷,今儿个您哪桌上坐呀……”
“瞧您满面红光的,今儿个手气一定胜似上回,桌上得了意,可别冷落了我们哪!”
商二上回让她们吃红一定吃了不少!云英一边儿瞧得直皱眉。
忽然一个脆生生的话声起自身后:“好没规矩的丫头片子,郎爷一来就往身上缠,也不知道给郎爷倒茶、拿烟、看座儿。”
云英回身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个华服佳丽,年可三十许,薄施脂粉,风姿撩人,尤其那双眼,太灵活,跟会说话似的,心想:这想必就是那位名满京华的金九奶!
她这句话还真管用,姑娘们马上离开商二忙了起来。
商二抽空一翻腕,一颗鲜红欲滴的珊瑚珠托在掌心递了过去,含笑说道:“上回空着手来,这回得带点薄礼巴结巴结九奶奶。”
果然是金九奶奶。金九奶“哎哟”一声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叫我怎么敢拿呀……”
说是这么说,两根水葱儿似的指头从商二掌心里捏走了那颗珊瑚珠,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根小指头在商二掌心上轻轻地挠了一下,美目流波,瞟了商二一眼:“郎爷别走,今儿个在这儿吃饭,我给您烫壶酒,陪您好好喝两盅……”
一抬眼道:“丫头们给我好好侍候郎爷,有一点儿不周,留神我剥你们的皮。”
“好,”商二笑道:“真要那样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金九奶笑了,她笑的时候更撩人:“您玩儿去吧,上房还有客人,我失陪了。”
临走还瞟了云英一眼:“真是什么人配什么人,这位小兄弟好气宇。”
她那双认钱的眼倒颇也认人,她走了,留下一阵熏人的香风。
云英低低说道:“幸亏我还没二婶儿。”
商二轻叱说道:“你给我闭上嘴!”
姑娘们又过来了,连推带拉地把商二按在了一张桌上,这张桌上是骰子,一个细瓷大海碗里面丁当响。商二刚坐下,姑娘们依偎在了身边!
对面一个老头儿两眼一翻,苦笑说道:“姑娘们真是势利眼哪,来了有钱的主儿别的人就全不顾了。”
商二笑道:“姑娘们快过去一个吧,要不然别人要吃醋了。”一桌子都笑了。
另一个道:“郎宏一来,我看今儿个就没的混了。”
商二笑笑说道:“今儿可不一定像上回那么好运气。”
真让他说着了,刚下的注就让人给捞过去了。
他这儿赌上了,云英站在他身后实在无聊,无聊间一个姑娘过来了,姑娘长得娇小,人也很清秀,这么多粉头,数她没擦胭脂没抹粉,还有一种天然的少女美。
姑娘瞟了他一眼道:“您这位爷怎么称呼啊?”
匆忙间云英来不及想别的,当即说道:“我姓云。”
姑娘道:“云爷跟郎爷是……”
云英笑笑说道:“我是郎爷的跟班儿。”
姑娘道:“跟班儿,不像啊,我瞧您像哪家的贵公子!”
商二笑着说了一句:“我这个跟班是娘娘身子丫环命。”
姑娘笑了,笑得很动人:“郎爷真会说笑话……”
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一转,转到了云英身上:“云爷要不要哪儿玩玩?”
云英忙摇头说道:“不,谢谢,我不懂。”
姑娘道:“您客气。”
云英道:“不,我真不会。”
一个赌客“哈”地一声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郎爷的人不懂赌,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正说话间,打院子里过来一个人,正奔上房。
一个赌客一咧嘴,道:“嘿,快瞧,金九奶的主儿来了。”
云英眼尖,一眼便把那人看个清楚。
四十多岁个汉子,中等身材,穿着极讲究,极气派,月白色的长袍黑马褂,乌油油的一条发辫,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人挺白皙,不俗,还带着几分潇洒!
云英出自名师,跟着麻四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只觉这人步履轻快而稳健,不像个普通人。
他暗地里拿膝盖顶了商二一下!
商二往外看了一眼,“哦”地一声道:“怎么,金九奶还有主儿啊,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金九奶有这么一位‘挺’主儿。”
看来他早已经看见了。姜毕竟是老的辣,看归看,一点也不耽搁赌。
那赌客道:“你这不是废话么,哪个女人没主儿啊,金九奶要什么有什么,没个主儿怎么行。”
一桌子的人又都笑了。商二道:“金九奶奶的这位主儿是个干什么的?在哪儿发财呀?”
那赌客摇摇头,道:“这就要问金九奶了,我只知道这位爷是个挺光采的人,知交遍京华,什么样的朋友都有……”
商二道:“金九奶的主儿那还错得了,姓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京华地面上有这么个人物!”
那赌客摇摇头道:“这位爷姓什么,叫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认识他的人都叫他三爷,想必这位爷在家的时候行三。”
商二没再问,他时来运转,先输后赢,面前已堆成了小山般一堆。
云英低低问那姑娘道:“你知道么?”
那姑娘道:“什么?”
云英道:“你们金九奶这位主儿姓什么,是个干什么的?”
姑娘眨眨眼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云英道:“不干什么,非得干什么才能问么,人都是好奇的,见着这么一位轩昂人物,谁不想多知道他一点儿。”
姑娘摇摇头道:“我刚到这儿来没多久,不大清楚,您可以问问紫云!”
冲商二身左那位姑娘呶了呶嘴。云英笑道:“爷,您想知道那三爷不?”
商二头头都没回,“唔”地一声道:“怎么,小子,你知道?”
云英道:“今儿个是头一回跟您到这儿来,我哪来那么大神通我会看相,我看出来了,您身边儿这位紫云姑娘准知道!”
商二身左边那位姑娘抬眼一怔,道:“谁说的?”
云英笑哈哈地道:“我说的!”
商二摆手,道:“行了,小子,别在这儿打岔,要是搅走了我的赌运,看我不扭断你的脖子。”
云英一伸舌头,道:“天,好厉害!”
姑娘们都笑了。那叫紫云的瞟了云英一眼道:“郎爷!您身边这位小爷还挺逗人的。”
商二边掷骰子边说道:“是么,那你就跟他多亲近亲近吧!”云英一皱眉,忙退向后去。
紫云小脸蛋一绷,煞有其事地道:“才不呢,年轻的靠不住,我不喜欢。”
商二笑了,道:“听见了么,小子,赶快长大吧,下回再来最好能在嘴唇上贴上两撇假胡子。” 紫云道:“有胡子我更不喜欢,怪扎人!”一桌子人都笑了。
一名赌客道:“你们九奶奶的那位三爷不就有胡子么?”
紫云瞟了他一眼道:“他是九奶奶的呀,九奶奶不一定也怕扎呀。”
那名赌客一拍桌子大叫:“妙,妙,紫云,瞧不出你还真是个妙人儿!”
商二突然推过一小堆,道:“来,紫云,这个给你,算吃红了。”
紫云为之眉开眼笑,忙拿手绢兜了起来!
另几个不依,这个说郎爷偏心,那个叫郎爷偏心,干脆都自己伸手了。
商二真行,一点异色都没有。
闹过去了,商二掷着骰子,一副不经心的样子道:“紫云,你们那位三爷今年多大年纪了?”
紫云道:“不过才四十多,怎么?”
商二道:“才四十多,比我年轻,福气也比我好,九奶奶如花似玉大美人儿一个,有他消受的,哈哈……”
一名赌客嘿嘿笑着道:“郎宏,你的福气也不赖啊,比上不足,比下总有余。”
商二道:“逢场做戏有什么用,她们又不真跟我。”
那赌客一瞪眼道:“谁说的,问问她们哪个不愿意,在这儿呆不是长久打算,你们哪一个愿意,我让郎爷找九奶奶给你们赎身去。”
紫云往商二身上一歪,道:“我愿意!”
那赌客道:“听见了吧,郎宏?”
商二点点头道:“不赖,还是紫云有良心,待会儿我得好好赏赏紫云。”
紫云乐了,玉手儿一杯茶端了过来。
用紫云的手端着茶杯,商二喝了一大口,清了清喉咙,然后说道:“紫云,九奶奶那位三爷,他姓什么?”
紫云想了想,道:“好像姓秦……”
云英眉梢儿一扬。商二没留神,掉了一颗骰子。
一名赌客道:“怎么,郎爷也有失手的时候。”
商二一把抓起了那颗骰子笑笑说道:“人有失神,马有乱蹄……”
顿了顿道:“紫云,琴、禽、岑、秦,多了,到底是哪一个字?”
紫云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您想知道是这么个音就行了,干吗问这么清楚呀!”
商二道:“怎么能不问个清楚,往后我要告诉人我认识三爷,人家要问我三爷姓什么,我要是把姓都弄错了,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紫云道:“那您最好去问我们九奶奶,她最清楚不过。”
“那当然,”一名赌客道:“他是她的主儿,她不清楚还行,她不清楚他谁清楚他?”
这句话话里有话,惹得一桌子人又笑了。商二道:“不问这姓了,三爷,他是干什么的?”
紫云想了想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知道三爷很有钱,名气跟我们九奶奶一样大,朋友尤其多,连宫里都有朋友。”
商二“哦”地一声道:“怎么,你们三爷连宫里的朋友都有,那可真要好好结交结交!”
只听门外响起个低沉话声:“郎爷,老三送上门来了。”
商二抬眼一看,不由心里一跳,可不是么,那位三爷正站在门口: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净顾着说话了,人家到了门口都不知道!
偎在商二身上的姑娘们没等商二推,全站开了!
商二站起来一抱拳道:“三爷,郎某正想拜识。”
三爷也抱拳一礼,带笑说道:“不敢当,倒是我老三正想亲近。”随话走了进来。
商二离开了桌子,墙边另摆着几椅,那是供赌客们休息时候坐的,两个人落了座,姑娘们马上端上两杯香茗。
“来,郎爷。”三爷举起了茶杯,道:“先喝口茶咱们再说话。”
喝了一口茶,放下了茶杯,三爷开了口:“上回就听老九说,这儿来了郎爷您这么一位奇人,奈何我来迟了一步,郎爷已经走了,这回来得是时候,正好碰上了。”
商二明白他何指,笑笑说道:“九奶奶看重,说什么奇人,生平无大志,不过好这个而已。”
三爷道:“郎爷大小场面一定经过了不少?”
商二倏然一笑道:“不瞒三爷说,我输得最惨的时候,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内裤。”
三爷哈哈大笑,豪情毕露:“敢情郎爷这手绝活儿,硬是从输里锻练出来的!”
商二摇摇头,道:“不敢这么说,只能说是时来运转,手气比以前好多了。”
三爷道:“客气,客气,老九算得是个明眼人,我这双眼见过的人也不在少数,是英雄是豪客,逃不过我们俩这两双眼睛!”
商二笑笑,没说话!三爷话锋忽转,道:“兄弟我请教,郎爷的大名是……”
商二道:“一个字‘宏’!”
三爷笑道:“噢,噢,怪不得他们都叫郎爷郎宏。”
商二道:“大伙儿这是抬举我,我爱交朋友,只这么两回,大伙儿都成了熟朋友了。”
三爷道:“我这个人也爱交朋友,我的朋友遍及上中下三流,跟郎爷我是一见如故……”
商二道:“三爷抬爱了。”
三爷话锋一转道:“郎爷贵处是……”
商二脑子里转了一转,道:“我以前在江南地面上,刚到京里来。”
三爷姆指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