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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屋正中,摆着一张长桌案,桌前只有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别无陈设。
亚马耸耸肩,道:“这倒好,一个客人,却有八位主人,敢情今天是准备‘罗汉请观音’啦。”
八个黑衣人默然不答,身后房门却“蓬”地一声掩闭起来。
亚马回顾了一眼,笑道:“诸位,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何必还玩捉迷藏游戏呢?”
左首第一个黑衣人冷冷道:“咱们并不想跟阁下捉迷藏。”
亚马拱手笑道:“阁下最先开口,大概就是此地的主人了?”
那人不答,站在他身边第二个黑衣人却接口道:“你猜错了,咱们都是主人。”
亚马道:“总有一位主持的,不然,我这客人究竟该对谁说话呢?”
左首第三名黑衣人应道:“无论对谁说话,全都是一样。”
亚马笑笑道:“诸位这样轮流发言,是否伯被人听出了口音?识破身分?”
第四个黑衣人道:“你只须知道咱们是主人身分便够了,其他何须多问。”
说到这儿,左边四个黑衣人都已经轮流说过一次话,剩下右边四人,尚未开过口。
亚马对右首第一个黑衣人笑了笑,道:“这一次,大概该轮到老兄发言了……请问,咱们可以坐下来再谈吗?”
那人一指桌前椅子,道:“请坐。”
亚马道:“可是,这儿只有一把椅子,我若坐了,诸位岂不都得站着?”
右首第二人答道:“这是咱们的事,不劳阁下操心。”
亚马道:“大家都没有座位,却让我一个人坐,这样有些不好意思。”
第三名黑衣人道:“阁下远来是客,自然该让客人坐。”
亚马露齿一笑,道:“既然诸位如此谦让,我就不客气啦。”
说着,走到那仅有的椅子前面,一屁股坐了下去。
刚坐下,他就发觉上当了。
敢情那椅子又冷又硬,竟是精钢铸造的。
而且,就在他身子坐落时,猛然“铮!铮!”连响,脚踝和腰部,已被三只钢环紧紧扣住!
换句话说,除了双手以外,他整个身体,已被机关锁在钢椅上,再也动弹不得了。
亚马心里虽然吃惊,脸上仍带着微笑,摊开双手,说道:“诸位,这算甚么意思?”
右首最后一个黑衣人沉声道:“说实话,你究竟是不是‘江湖野马’亚马?”
亚马道:“难道你们认为我是假冒的?”
那人冷哼道:“如果你是假冒的,现在承认还来得及,再迟就后悔莫及了。”
亚马道:“我是道道地地的‘江湖野马’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那人道:“好!”
声落,脚下疾退三步,同时解开黑袍前襟,露出一排革制刀囊。
革囊中,整整齐齐插着二十四支柳叶飞刀。
其余黑衣人也迅速散开,返到不同的方位,纷纷解开衣襟,露出随身革囊。
八个人各站一方,囊中暗器也无一相同,有柳叶飞刀、连环弩、三棱镖、甩手箭、黄蜂针、毒蒺黎、铁莲子……
左首第一个黑衣人的暗器最特别,表面看,那只是十二枚如意金钱镖,大小形式都和普通金钱镖没有甚么不同,然而,其中有两枚,竟是纯金打造的。
两枚小小金钱,虽然说不上多珍贵,但他在十二枚暗器中杂入两枚纯金制品,却不知用心何在?
亚马大声道:“各位,可不能谋财害命呀,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话犹未完,桌上油灯突然熄灭。
只听“飕飕”连响,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一连串强劲的破空之声……
劲风纵横飞掠,充斥全屋,也截断了亚马的话声。
好半晌,破空之声静止,房内一片沉寂。
黑暗中有人轻喝道:“亮灯!”
“唰”!
火光一闪,油灯复明,八个黑衣人都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只见亚马仍然好好坐在钢椅上,神态自若,毫无异状,椅前长桌上面,却整整齐齐排列着二十四把柳叶飞刀、十二支三棱镖和甩手箭以及成堆的连环弩、黄蜂针、毒蒺藜、铁莲子……
这些暗器,不但陈列整齐,而且分门别类,一件不少,就像出售暗器的店铺,在这儿设了个“样品柜”。
其中只有一种与原数不符——
就是那十二枚如意金钱镖,仅十枚陈列在桌上,另外两枚纯金制的却不见了。
八名黑衣人异口同声道:“‘江湖野马’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亚马回说道:“别佩服啦,这种待客的方法,真教人吃不消……喏,东西全在这儿,诸位自己来认领吧,我可要告辞了……”
说着,伸伸腰,站了起来。
不知甚么时候?椅上那三道钢箍竟已全被解开。
八名黑衣人一齐欠身,道:“亚马大侠,请留步。”
亚马道:“怎么?靶也练完了,难道诸位还觉得不过瘾?”
左首第一个黑衣人道:“咱们不识亚马大侠金面,为了辨别真假,多有冒犯,还望亚马大侠原谅。”
亚马道:“你们把人锁在铁椅子上,四面围住用暗器揽射,以这种手段来辨别真假,未免太过分了吧?”
那人道:“咱们也知道这样稍嫌过分,但若不如此,就无法领教亚马大侠的神技了。”
亚马冷冷一哂,道:“天下会接暗器的人,并非亚马一个,你们怎么知道我是真是假?”
那人道:“天下会接暗器的人虽然很多,却无人能同时接住八种不同暗器,即使能,也绝不会如此从容,而且……”
亚马道:“而且甚么?”
那人轻轻一笑,道:“能够在黑暗之中,这么多暗器里,分辨出质料的贵贱,及时将两枚纯金的金钱镖收藏起来,只有亚马大侠才办得到。”
亚马不禁仰面笑道:“我被你们当靶子射了半天,就算收点压惊费,难道不应该?”
那人道:“应该,应该……不仅应该,咱们还准备了美酒,为亚马大侠压惊!”
举手一挥,其余七名黑衣人立即鱼贯退了出去。
不片刻,何老头推门而入,将桌子收拾干净,另换了两把交椅,并且搬来许多精致的酒菜。
菜很丰盛,酒并不多,仅小小两只瓷坛,当何老头拍开坛口泥封,登时满室薰风,里善扑鼻。
亚马吸吸鼻子,脱口大赞道:“啊!好酒,好酒……”
黑衣人请客入座,自己仍然带着黑布头罩,掩住本来面目。
桌上佳肴罗列,杯筷却只有一副。
亚马笑道:“主客合用一副杯筷,恐怕不太方便吧?”
黑衣人说道:“主人从不喝酒,那个杯子是给你用的。”
亚马道:“不喝酒吃点菜也行,总没有客人吃喝,主人在旁看看的道理?”
黑衣人说道:“在下终身茹素,不沾荤腥,这些酒菜,都是特地为亚马大侠预备的,贵客尽管享用……”
亚马道:“这么说,阁下是出家人了?”
黑衣人摇头道:“不,在下是胎裹素,并未出家。”
亚马道:“那么,请把头罩取下来,咱们面对面说说话,可以吗?”
黑衣人又摇摇头,道:“这一点,也请亚马大侠多原谅,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此时还不便以真面目相见。”
亚马双手一摊,苦笑道:“看来咱们竟是话不投机啦!”
何老头忙道:“我家主人身世坎坷,十余年来隐姓埋名,从未以真面目示人。马大侠如怀疑酒菜不洁,老奴愿代主人先尝。”
亚马笑道:“我倒不在乎酒里有没有毒,只是不喜欢一个人喝闷酒。”
黑衣人道:“对不起,在下不会喝酒,马大侠请自用,不必客气。”
何老头道:“老奴本可陪亚马大侠喝几杯,但此酒得来不易,非平常佳酿可比,若被老奴分享,未免太可惜。”
亚马微微一笑,道:“是吗?真的有那么珍贵?”
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果然是满口生津,香醇无比。
亚马啧啧赞道:“啊,这是洛阳金家酒坊的‘千里香’而且是窖藏二十年以上的珍品!”
何老头微微笑道:“一点也不错,亚马大侠的确不傀酒中神仙。”
亚马道:“可是,洛阳金家酒坊,七年前已毁于大火,这酒市存有限,想必价值不低?”
何老头道:“据说此酒市存不到五十坛,自从金家酒坊被焚,已成无价之宝,家主人知道亚马大侠善饮,费尽心力,才搜购到这两小坛,足足花了千两纹银。”
亚马抚掌道:“如此美酒,就算毒死了也值得。”
伸手取过酒坛,竟口对口的,大喝起来。
那黑衣人似乎对亚马这种“牛饮”的方式深感惊异,愕然瞠目而视,不觉呆了。
亚马一口气喝了大半坛,抹抹嘴唇道:“痛快,痛快!”
黑衣人好奇地问道:“亚马大侠如此豪饮,难道不怕喝醉吗?”
亚马笑道:“人生难得几回醉,有此好酒,醉又何妨?不过,阁下请放心,今夜我是不会喝醉的。”
黑衣人道:“为甚么?”
亚马道:“俗话说的好‘青酒红人脸,财帛动人心’,阁下千金换酒,必有缘故,我若一醉不醒,岂非辜负了阁下深夜相召的盛情。”
黑衣人一怔!竟为之语塞。
亚马又喝了一口酒,笑道:“其实,这也没有甚么难为情的,咱们素不相识,你凭甚么要请我喝酒?我既然叨扰你的酒菜款待,总得知道主人请客的原因,否则,咱们岂不都变成糊涂虫了?”
黑衣人略作沉吟,点头道:“亚马大侠快人快语。在下也无须否认了。实不相瞒,今夜邀请亚马大侠到这儿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亚马道:“不知是甚么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黑衣人道:“这件事,不仅关系在下的生死,更涉及一桩武林秘辛,除亚马大侠之外,别人即使有此力量,也绝不会答应相助,在下考虑了很久,才决定求见亚马大侠……”
亚马道:“你怎么知道我就会答应呢?”
黑衣人沉声说道:“因为,亚马大侠与当事双方,皆无恩怨瓜葛……亚马大侠行道江湖,一向都是扶弱锄强,不畏权势,不计毁誉,而且……”
亚马连忙摇手笑道:“好了,好了!你最好不要乱给我高帽子戴,我究竟是块甚么材料,自己清楚的很。”
黑衣人道:“在下言出由衷,并非谄谀之词。”
亚马笑道:“如果你真把我看作行侠仗义的人物,那就错了!老实告诉你吧,我既不行侠,也不仗义,只不过是个酒鬼浪子而已,当年在江湖之中‘江湖野马’亚马声名,更是狼藉,从无好评……”
黑衣人接口道:“关于亚马大侠当年为人行事,在下早已仔细打听过了,别人对你的评语如何,且不必计较,只看你不择手段,拼命找银子,为了要资助昌梨、平阴、祁门、应天四座孤儿院……”
亚马脸色一变,厉喝道:“住口!”
黑衣土立刻住嘴,亚马压低声音道:“你还知道些甚么?”
黑衣土立刻改口道:“我甚么都不知道……我是随便乱说的……我只知道亚马大侠最近手头不便,极需很多很多钱……”
亚马冷笑道:“所以你想用很多很多钱买我?”
黑衣人道:“不是买,是想请亚马大侠鼎力相助。”
亚马笑笑道:“为非作歹?”
黑衣人道:“申冤雪仇!”
亚马道:“杀人?”
黑衣人道:“正是。”
亚马微微一怔!道:“这是真话?还是说着好玩的?”
黑衣人道:“自然是真话。”
亚马默然片刻,不觉失笑,说道:“你们千方百计寻我,原来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黑衣人颔首道:“一点也不错,亚马大侠不是早就客串过‘杀手’了么……”
亚马傲然一笑,道:“即便是客串性质,也曾被封为‘杀手中的杀手’!”
黑衣人颔首道:“那就正好,只要亚马大侠答应,无论多少代价?在下都愿意照付。”
亚马想了想,道:“如果你们没有找到我,准备怎么办?”
黑衣人道:“在下决心搜遍金陵,一定要找到你,万一无法找到,或者你坚持不肯答应,迫于无奈,只好另请他人……总之,咱们已决心破釜沉舟,非杀他不可!”
亚马道:“听口气,你和那人之间,竟是仇恨深重,无法化解的了?”
黑衣人咬牙切齿道:“不,我和他完全没有仇,只因某种特别又特别的原因,只因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亚马接口道:“我猜想,那家伙的武功一定非堂高强,势力一定很大,否则,你自己尽可寻他报仇,根本不必另求他人。”
黑衣人点点头,道:“你猜得很对,那厮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是当今武林中一方大豪。”
亚马问道:“他是谁?”
黑衣人道:“他…”
何老头在旁边忽然干咳了一声:“嗯哼……”
黑衣人连忙改口道:“我不能轻易说出他的姓名,除非作先答应接受委托,愿意替我报仇。”
亚马望望何老头,微笑道:“那么,你们之间结仇的经过,是否能够告诉我呢?”
黑衣人道:“我只能说他与我有不共戴天的深仇,至于详细经过,希望你不必追问。”
亚马道:“这倒是令人为难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你们结仇的经过?怎好糊里糊涂就答应去替你杀人?”
黑衣人道:“依照江湖规矩,职业杀手受雇杀人,都是只问代价高低,并不须要知道太多内情。”
亚马说道:“我不是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