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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淑妃,你字字发自肺腑,着实是个真性情的女子。皇上最钟意的,便是你这份率直吧?”路映夕语带赞赏,亲和温煦。
“清韵脾气强如牛,皇后切莫见怪。”韩清韵自谦接话。
路映夕知晓此次谈话已至尽头,韩清韵不会再敞开心扉,便温声道:“韩淑妃有事求见皇上,不如就在这儿等吧。本宫乏了,先回凤栖宫。”
“恭送皇后。”韩清韵也不留她,欠身恭送。
路映夕淡淡扬唇,旋身离去。她最不想留在这宸宫,偏却有人恨不得常住于此。果真是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一路无阻地走到前殿,然却被守殿侍卫拦下。
“启禀皇后,皇上有旨,若见皇后要返凤栖宫,就请皇后去一趟御书房。”带刀侍卫恭敬地揖礼。
路映夕讶异,但未多问,随着这名侍卫前往。
御书房是一座独立的殿阁,位于宸宫与议政殿中间,以便皇帝平日往返。
入得殿门,不需经通传,那名侍卫领着她直往御书房,显然事前已得皇帝授意。
御书房内,摆设大气简洁,外间只有一座舆榻,六曲屏风后面,则显宽敞。
皇帝埋首于桌案,挥笔疾书,听闻脚步声却也没有抬头。
侍卫无声地退下,路映夕站在屏风旁侧,怡然自得地环视四周。这里的所有陈设都很低调,但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昂贵的低调。单说皇帝所用的那张宽案,便是由上等楠木所造,木纹里有金丝,是楠木中最好的一种。
“凤栖宫遭刺客之事,皇后有何见解?”皇帝眼也不抬,顾自批阅奏折,口中随意一问。
“刺客的目标似乎是偏殿。”路映夕简略地答了句。
“嗯。”皇帝不予置评,淡淡应声,又翻了几本折子,才搁笔站起身,向她走近。
他靠得极近,一股清浅的龙涎香味窜入她的鼻间。路映夕皱了皱鼻尖,不自觉地感到抗拒。
皇帝慵懒地舒展腰骨,然后斜倚着屏风,淡淡问道:“何人住在凤栖宫的偏殿?”
“栖蝶才人。”路映夕恭顺回道,心中暗唾,他明知故问。
“也就是说,有人欲对栖蝶不利?”皇帝长眉一挑,似觉惊疑。
“臣妾不敢胡乱猜测。”路映夕敛眸,浓黑长睫垂盖下来。他又怀疑到她身上了?
“如果并非宫外人主使,皇后认为,宫中何人最有嫌疑?”皇帝语气闲散,似是漫不经心。
“臣妾愚昧,想不到可疑之人。”路映夕依然低眸,有些意兴阑珊。他整日怀疑她,他不累,她倒替他辛苦了。
“皇后为何不看着朕回话?朕有如此面目可憎吗?”皇帝轻笑,语含戏谑。
路映夕举目,浅淡一笑,保持缄默。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皇帝缓慢说道,深眸中陡现睿光,“幕后者的目标,也许是皇后。此次的刺客,不过是探路和布下迷障,让人误以为是要对付栖蝶。待到皇后掉以轻心,疏于防范,继而再卷土重来,一举袭杀。”
“皇上言之有理。”路映夕面上平静,心里已感震慑。如果他的推测无误,那么,幕后人定是思谋缜密,不可小觑。此计貌似打草惊蛇,却亦是声东击西,叫人顾此失彼。
“现在皇后可想到了可疑之人?”皇帝凝视她,见她的神情隐约变得凝重起来,忽然道,“朕曾说过一句话,或许皇后未听见,但朕言出必行。”
“皇上曾说了什么话?”路映夕微蹙眉,蓦地忆起。
看她眼中露出领悟的神色,皇帝低声笑道:“原来那日皇后听见朕的话了。”
她绽唇微笑,并不否认:“皇上说,会保护臣妾。”她就看看他如何保护她。
“是,朕说过。”皇帝笑容俊朗,缓缓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她顺着他的话接道。
皇帝笑着颔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包裹在厚实掌心里,甚是亲昵缱绻。
路映夕对上他的目光,突觉不对劲。
果不其然,他另一手绕到她腰后,轻轻将她横抱起来,走向舆榻。
第十九章:两妃宿怨
他的手臂一紧,蓦地欺身压下,在她耳边低低道:“怕吗?”
路映夕举眸,无言望着他。他靠得极近,宽厚的胸膛完全贴合着她的身躯,这样的亲密不禁令她微微震颤。
“映夕。”他低沉唤她,声线暗哑而温柔,“朕一直在想,何时才是适合的时候。”
她只觉喉头发紧,喏喏半晌,才出声道:“御书房是庄重之地……”
他低叹一声,握住她的柔荑,与她五指紧扣,姿势十分缠绵。
她的耳根发烫,既惊急又觉羞窘。难道今夜便是她真正的新婚之夜?
他环过一只手臂,将她揽倒在臂弯里,专注地凝视着她。
她髻上发簪松脱,乌黑长发散了开来,犹如一匹上等丝绸,色泽光亮,柔顺滑腻。
他目光轻扫,眸底闪过一抹惊艳。她的风情,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叫人心跳悸动,可她却不自知。
见他眸光渐炙,路映夕越发无措不安。她终是不能甘愿,于她而言,把自己交付给一个人,需要极大的勇气。鸳鸯双飞,鸾凤合鸣,不仅仅是身体的交融,更是心灵的契合。但在他眼里,是否只是一次征服,一次攻占?
他像是看透她的内心,低声道:“映夕,朕会等你甘愿的那一日。”
她半信半疑,轻问:“决不食言?”
他颔首,神色认真,俊容愈显朗逸惑人。
她暗松一口气,挪了挪身子,侧躺于榻。
他支起身,微笑看她,眼神却是复杂阴晦。她非处子之身,对他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不可否认,他迟迟未要了她,此为其中一个原因。但他自认不是迂腐顽固之人,她有她的过去,他亦然。可再怎么说服自己,心头终有一口气堵着,难顺难舒。
寂静无声的气氛,令人窒闷。路映夕找着话题开口道:“皇上,韩淑妃正在宸宫,大概是有要事求见。皇上可要回宸宫看看?”
这话显然有些扫兴,皇帝淡淡回道:“等到亥时,她自会离去。”
路映夕好奇看他一眼:“也许韩淑妃真有要紧的事情?”他似乎已料到何事?
皇帝似觉无趣地扯了扯唇角,缓缓自舆榻上站起,负手踱步,懒懒道:“不外乎争风吃醋的琐事。”
路映夕亦赶忙站起身,到此时才觉安下心来,看来今晚他不会再对她如何了。拢了拢凌乱的长发,她接言问道:“是不是后宫出了什么乱子?”
皇帝无奈摇头,道:“其实朕都知晓,清韵和如霜之间的纠葛宿怨。她们两人你争我夺,委实叫朕头大。”
“多子多孙多福寿,然而,多妻多妾多龃龉。”路映夕弯唇一笑,明眸中带着幸灾乐祸的促狭。
皇帝斜睨她,低哼道:“你当朕愿意享这齐人之福?”
路映夕笑容不减,温声询问:“到底她们之间有何旧怨?”
皇帝眼光骤暗,似思起不愉快的往事。沉吟良久,他才道:“清韵与如霜差不多时候入宫,不过清韵先怀了身孕。朕血脉单薄,因此甚感欣喜,大宴众嫔,昭告喜讯。”
他顿了顿,眉宇黯然。路映夕心忖,莫非贺如霜因为嫉妒,使计害得韩淑妃滑胎?
皇帝扬唇苦笑,再道:“后来才知,原来是空欢喜一场。清韵根本没有身孕,是那名太医误诊。”
路映夕微怔,转念一想,猜透背后诡计。估计是有人串通了那名太医,欲借此陷害韩淑妃欺君。却错估皇帝的智慧,小小障眼法又怎能迷住他锐利的眼。
“那名太医可被问罪了?”她问。此案之中,这太医便是最关键的人物。
“事发当晚,那太医畏罪悬梁,死无对证。”皇帝长长叹息。
“皇上仁慈,定没有追究韩淑妃的无心过失。”路映夕也不由轻叹。虽没有证据证明是谁幕后搞鬼,但韩淑妃却已认定是贺贵妃,因此种下了怨恨之根。
“那时朕方登基二年,社稷未稳,民心未定。许多事,不宜大肆严查惩戒。”皇帝凝眸看她,自嘲问道,“是否觉得朕无能?”
“皇上深思远虑,顾全大局,实为大智。”路映夕好言宽慰。她能够明白他彼时的苦衷,当时贺氏一族位高权重,就算事情确是贺贵妃所为,皇帝也不可追究到底。而他又心知韩淑妃无辜,便索性不了了之,息事宁人。
“你说起好话来,倒也一点不含糊。”皇帝淡淡轻笑。
“臣妾只是实话实说。”她也微笑。如今贺氏失势,韩家得势,韩淑妃想要报当年之仇,开始一再找贺贵妃的麻烦。然则最感到烦扰的,应该是皇帝了。
“朕今夜不回宸宫了,与皇后一同去凤栖宫吧。”皇帝似颇觉倦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是。”她恭顺应声,忽又想起一事,转而道,“近日凤栖宫不太平,皇上还是暂且别去了吧?”
“朕不是说要保护你么?自然要好好守护着你。”皇帝望向她,似笑非笑。
“那么臣妾先谢过皇上圣恩。”她盈盈笑道。
皇帝伸手一揽,盈握她的纤腰,往御书房外走去。
第二十章:抑制情动
才刚出了殿门,就见前方一道娉婷身影迎面走近。
“臣妾参见皇上!”清脆的嗓音似乎蕴含冰雪冷傲,且还带着隐隐恼怒。
路映夕顿住脚步,举目望去。
韩清韵对上她的视线,这才向她行礼:“皇后凤安。”
皇帝挑了挑长眉,略有无奈,开口道:“韩淑妃有何事要见朕?”
韩清韵并未马上答话,目光掠过路映夕披散的长发,再定在皇帝扣在她腰间的手,眼神蓦然转冷。
路映夕知其生了误会,大抵是以为她和皇帝在御书房云雨缠绵,故而发髻散落。
韩清韵抿紧红唇,脸色益发难看,沉冷出声道:“皇上今日应该不会去臣妾宫中了,臣妾备的桂花酿只好自饮了。”
皇帝闻言一怔,抬手拍额,歉意道:“看朕这记性,竟都忘记日前与韩淑妃约好了。”
路映夕悄然扬唇,暗笑于心。这段时间皇帝奔忙于国事军政,还要安抚各宫妃嫔,难免分身乏术。
“皇上政事繁忙,臣妾当要体谅。臣妾就不扰皇上和皇后了,臣妾告退。”韩清韵曲膝一礼,冷冷折身离去。
皇帝嘴唇一动,本想留她,但见她怒气冲冲,便也没了耐性。
路映夕静默旁观,最是清明。虽然皇帝足智多谋,但对女人的小心思却也未必捉摸得透彻。以韩淑妃的脾性,倘若皇帝真是埋首政事,她也不见得会使性子,可偏偏眼下情景,让她误以为皇帝在风流厮混。
“皇后唇畔含笑,似乎甚觉欢快?”皇帝侧眸看她,轻嘲道。
路映夕淡淡耸肩,以表无辜。
皇帝揽着她纤腰的大手略一使力,似在惩罚她惬意看戏的悠然态度。
被他掐中腰肉,她感觉痒,闷声一笑,轻巧旋身挣脱他的手臂,身姿宛若狡兔灵敏轻盈。
夜色浓重,月悬天幕,如水光华洒落大地,照得两人身后的琉璃殿檐流光四溢。
皇帝定睛凝视她,见她颊畔露出小小梨涡,趣致动人,而清美眸子在月光下闪着明亮光泽,狡黠俏皮。他的心头倏然一窒,竟感目眩神迷。他早知她绝色倾城,可却不知,即便朝夕相对,仍亦令人深受吸引。她的魅力,不是惊鸿一瞥的片刻美丽,而是经得起日月磨炼的恒久绚彩。
“映夕,你可会跳舞?”他忽然问道。
“略懂皮毛。”路映夕点头,疑惑看他。不期然间忆起,曾有一次,父皇新纳的妃子带着讨好的笑容来找她,问她想不想学歌舞。那时她尚年少,对一切新鲜的事物都好奇不已。用心学会了一支惊鸿舞,她就献宝似的跳给师父看。师父看完之后,却脸色凝重,如临大敌。她失望而困惑,可师父只说了一句话——“映夕,记住,除却你将来的夫婿,切莫再在其它男子面前跳舞。”
“为朕跳一支舞可好?”皇帝直直地望着她,深邃眸子炽光闪耀。
“在此处?”路映夕诧异莫名,环顾周遭。就在这殿前台阶下的空地?他的兴致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皇帝眸光微闪,神情有些奇异,盯着她半晌,却又道:“罢了,此处不宜,改日吧。”
路映夕颔首,心下更觉不解。如果她没有看错,他眼中的神色是挣扎?可是他在挣扎什么?
“夜深了,皇后自行回宫吧,朕打算返宸宫。”皇帝的面色变得冷淡,语气疏离。
“是,臣妾告退,皇上夜安。”路映夕懒得深究他的善变,一欠身便就径